“沈謙!”


    關慈恩倏地驚慌大叫,齊明輝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卻見那剛剛修築了主體結構的瞭望塔主橫梁上,沈謙已然被高高的捆綁著懸掛在那裏!


    他再度猛力加油衝了過去,車胎卻是倏地發出劇烈的“嘭”聲——車胎被紮爆了!車子急速中驟然急停,因為慣性,關慈恩和齊明輝皆是被帶得大力前仰後合,重重的摞在了車椅上,後背被撞得生疼。


    與此同時,車廂內驟然響起了駱茵的聲音:“齊明輝,關慈恩,趕緊的下車走過來,給你們十秒時間,走不過來,沈謙便要被割斷繩索了喲!”


    兩人這才驚恐的發現原來車子已經早被駱茵他們處理過,他們完全是被一路監視著到達這裏的!


    他們迅疾下車,不禁暗叫不妙,這一段距離,到處堆放著廢舊的鋼管,鐵絲,路麵雜草叢生且全是鏽跡斑斑,橫七豎八的釘子鋪滿在地。


    關慈恩卻是僅僅看了一秒後,便什麽也不顧的往前衝了去。


    “慈恩,你小心!”齊明輝著急叫道,卻也別無他法,不得不忍著一起跑去。


    關慈恩此刻尚穿著被扯斷了拖曳裙擺的婚紗,她有一絲慶幸之前把裙擺扯開了,否則此刻簡直完全無法行走。


    她的腳已經被釘掛出血,疼得有些鑽心,她卻是一直隱忍著奔跑。


    “……九,十!”他們聽到駱茵的聲音了,此時,他們離沈謙的距離不過兩三米遠罷了。


    關慈恩抬頭,“嗖”一下,沈謙登時被直直的放下十幾麵,在與橋麵基本持平處,繩索停止了下放。


    駱茵分明就是要他們失控的不顧地上這些埋伏的衝過來!


    “駱茵!”齊明輝攙著關慈恩上前幾步,剛一出聲,驀地迴頭發覺自己身後的鋼管堆中出來一個左眉斷了的女人和兩個黑衣戴著頭套的男人。


    關慈恩聽見響動剛一扭頭,卻見那男人正拿槍指著,“手舉起來!”


    那斷眉女人,齊明輝在看到她那一瞬倏地憶起,好像也曾犯過事,因為間歇性精神病而未能判刑,想不到此刻她卻已經成了駱茵幫兇了!


    “手舉起來,齊警官!”她顯然也認出了他,“對了,你現在不是警官了,哈哈哈,給我舉起來,轉身迴頭!”


    她說著便扣了扣自己手上那一把的扳機。


    齊明輝與關慈恩瞬時隻得依言,還不及迴頭,駱茵的聲音又再響起:“好久不見啊,各位!”


    他們迴頭一瞬,齊明輝的後腦勺和她自己的後腰已經被槍口給抵著了!


    旋即,她和齊明輝被身後高大的黑衣頭套男給扭了手臂並捆綁住了。


    “啊!”齊明輝倏地痛苦叫出了聲,關慈恩這才發現,那個女人竟是狠狠的踩住了齊明輝的腳,而他的腳登時直直的被豎起的那根鏽釘穿透。


    “駱茵,你們喪心病狂!”關慈恩怒目而視,卻見駱茵正拿了一瓶水潑給沈謙臉上,他臉上的血漬登時順著臉頰而下,看著甚是恐怖。


    “駱茵!”關慈恩看著這兩個被折磨的男人,憤恨的大聲疾唿。


    而沈謙約莫半分鍾之後,虛弱的,緩緩的睜開了眼。


    “駱茵……”他尚且虛弱,連叫喊聲都顯得力不從心一般,“是我害你,害你沒了孩子,你,你想要了結就衝著我來吧!”


    “哈哈——”駱茵笑得特別癲狂,她的手裏亦是捏著一把鋒刃亮光閃閃的軍刀。


    “沈謙,你錯了,我不是隻想了結了你。”她大笑著說道,“你害了我沒有了孩子你不得好死,關慈恩搶了我的男人,我就要讓她也嚐嚐痛失所愛的滋味!”


    “齊明輝!”駱茵不屑一顧的叫著他,“你說你無辜嗎?”


    隨即她自問自答:“你也不無辜!你他媽是幫兇!”


    “對了,親愛的!”駱茵猛地看迴關慈恩,撒嬌賣乖似的叫著,“今天,我可要幫你做一件事呢,你一定會感激我的,我馬上要幫你驗證一下,這兩個口口聲聲都說愛你的男人,是不是真的愛你呢?”


    不等旁人作出反應,她已然拉了沈謙被吊著的繩子,沈謙的一瞬便呈現在了她的麵前,她竟是猝不及防的就親了他表情痛苦的臉龐。


    “阿謙,你不會知道,在你和威廉之間,我曾經那麽愛他,可是最終他卻另娶她人了,我就隻剩你了,我那麽卑微的迴頭找你,你竟然那樣狠心的對我,你甚至和我的好朋友搞一起了!”


    “哈——,我覺得我自己為什麽要迴憶那些?”她不禁低嘲後又是嗤笑,“關慈恩曾經說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三個女人沒有我,那是不是有她?”


    她陰戾的目光似刀刃剜著關慈恩,“沈謙,你真那麽愛她?”


    “是,我愛她,從遇到她開始,便一生隻會愛她一人,至死不渝!”沈謙柔情蜜意的看著關慈恩,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愛意。


    “關慈恩,你馬上給我叫沈謙去死!”駱茵似乎受刺激了,她一瞬間命令她。


    關慈恩冷厲的看著她,抿緊嘴唇,默不作聲。


    “嘭“一聲槍響,她身旁的齊明輝驀然慘叫:“啊……你,你他媽……”


    關慈恩扭頭看去,卻見齊明輝的大腿上鮮血潺潺而出——他的腿被洞穿了。


    “明輝!”她著急的掙紮著想要攙一下他,然而下一秒,身側的那個女人驟然狠狠的甩了關慈恩一耳光,“快點叫沈謙去死,不然……”


    她說著便揚了揚頭,先前抵著關慈恩的那個黑衣男驀然將槍對準了齊明輝的右腰。


    “駱茵!”關慈恩怒叫,“你他媽喪心病狂的,別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駱茵卻是得意笑笑,又衝著沈謙吧唧著要親一口,這一次沈謙迅猛的迎頭撞了上去,駱茵登時捂著被撞疼的臉頰倒退兩步。


    “好,好,好!”駱茵狠狠的連說三個“好”字,下一瞬她拿刀的手輕輕揮了揮,斷眉女人陡然從她的衣兜裏摸了一把細長的藏刀出來,眼睛一眨不眨的猛地插進關慈恩的左肩。


    關慈恩疼得差點暈了過去。


    “住手!”沈謙與齊明輝幾乎同一時間咆哮出聲。


    “慈恩,”沈謙看著她和齊明輝兩人皆遭受大罪,急迫大喊,“你說啊!”


    這一輪下來,他們完全明白了,但凡有一點反抗,駱茵便會給他們刀山火海般的折磨!


    “慈恩!”齊明輝也在喊她,“我沒事,你說不出就不要說了!”


    他知曉關慈恩是那樣深愛沈謙,她恐怕是寧願自己去死也不願親眼見著沈謙死去吧。


    “慈恩,先前在教堂我都想告訴你,你不要再覺得辜負了我而和我在一起了,該放手的一直都是我!”齊明輝急咻咻的說道。


    “你不要因為我而做傻事情,沈謙一定要活著和你在一起!”


    他的話音剛落,卻見斷眉女猛然攪了插在關慈恩肩上的刀子。


    “啊!”關慈恩痛得不能抑製。


    “慈恩,關慈恩!”沈謙的額上青筋直冒,手腳亦是因為被捆綁掙紮都磨出了血痕來,“慈恩,你說啊!我本就該死!”


    “駱茵,你別浪費時間了,給個痛快的!”


    “駱……駱茵,”關慈恩慘白著一張臉虛弱喊道,“我說了,你就放走齊明輝,怎樣?”


    關慈恩畢竟還是和她做閨蜜那麽多年,她意識到再這樣下去,他們三個恐怕都會血濺當場了。


    “駱,駱茵,我和沈、沈謙都對不起你,現在我按你所說的去做,你就放了齊明輝,成不成?”


    “你他媽終於知道對不起我了?”駱茵的神色扭曲著卻是終於閃現了一絲緩和,“你立馬說,我立刻放了他!”


    “沈謙!”關慈恩聚集了所有的精氣神大聲呐喊,“我愛你!”


    “你去死吧!”吼完這句,關慈恩涕淚皆下,整個人亦是虛軟得儼然要站不住了,然而縱使她已經痛苦得幾欲死去,卻是依舊吼出了下一句:“你先走,我馬上同你一起!”


    “哈哈哈!”駱茵笑得太過癲狂了,“阿謙,你聽到沒有,你愛的女人為了別的男人讓你去死呢!”


    “現在,你該去死了!”她說著便迅疾的抽刀竟然是精準的先刺了沈謙的腹部一刀,而後速度的又要切斷繩索了!


    “駱茵!”關慈恩痛苦的嘶聲大喊,“你放了齊明輝先!我和沈謙會如你的願全部去死的!”


    話音剛落,她看著駱茵的一個眼神,關慈恩微微撇頭,齊明輝腰間抵著的槍已經撤走了,然而也是在這一瞬,駱茵已經放聲大笑著切斷繩索了!


    “慈恩!”沈謙下墜那一刻,大聲呐喊,“別來找我,照顧好寶寶們!”


    “沈謙,不要!”關慈恩幾近瘋厥,什麽都顧不上的衝了出去,說時遲那時快,一陣疾風而過,待她看清,隻瞧著齊明輝已經奮力的揪住了沈謙墜下去時那一點繩索了。


    “沈,沈謙!”齊明輝一手死死的攀著鋼構欄杆,一手奮力挽著那一點繩子痛苦的喊他,“你必須給我撐住!”


    然而沈謙先前本就被車撞傷了腿,此刻腹部又是一刀,已經完全昏厥過去了。


    都說人到極限會迸發身體的極致潛能,此刻的關慈恩便是了,她竟然就這樣死命的將捆住雙手的繩子給掙得四分八裂了。


    然而也就這一刻,關慈恩的腦子裏卻是莫名的出現了另一個畫麵,畫麵太久遠太久遠了,可是她清晰的看到了——那個被她叫做沈叔叔的男人正攀著石膏欄杆拉著她喊“新姨”的女人!


    關慈恩一瞬愣怔,記憶中像是有缺失的東西如煙雲在翻滾。


    “慈恩,慈恩!”齊明輝遽然大吼突然站在原地呆著的關慈恩,“快點將繩子繞到欄杆上,快呀!”


    關慈恩霎時驚醒過來。


    “沈謙,沈謙,你堅持住,我和明輝馬上拉你上來。”她亦是顧不了其他了,忍著全身的疼痛衝了過來,而駱茵一夥人卻是全都抱臂站在那裏癡癡笑笑的看著好戲。


    鋼構欄杆哪裏承受得住兩個大男人的重量,就關慈恩伏地要去拉繩索那一瞬,“吱嘎”一聲大響,欄杆斷裂了!


    “沈謙!”


    “明輝!”


    她驟然趴在那裏伸手拉,卻是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兩個和記憶中的又一個畫麵重疊了,他們都一樣的摔下去了!


    她就那樣看著他們迅速的墜落,聲嘶力竭,傷心欲絕的哭天搶地著:“沈謙!明輝……”


    她也徹底要昏過去了,意識渙散前,隻有拿著刀舉起又落下,狂笑卻額心被洞穿了鮮血四濺著俯趴下來的駱茵。


    駱茵被趕來的狙擊手狙擊斃命,那個斷眉女人在被抓那一刻竟然吞彈自殺了,那些同夥也被控製住了。


    關慈恩在駱茵最後殺她那一刻獲救,她在醫院手術後第二天便醒了過來。


    那一天,她醒來,看著坐在病床前的劉希,她的淚水再一次無聲落下,她張了張幹涸的嘴唇,發不出聲音來。


    劉希卻是懂了,她告訴她,齊明輝在墜下一刻先是掉在了沙地上滾進了江水裏,而沈謙則是直接墜進了江中。


    他們倆都獲救了,齊明輝手術剛剛做完,基本脫離危險,隻有沈謙,隻有沈謙,還要進行第二次甚至第三次、四次大手術——他的腳踝粉碎性骨折,腹部被刺穿了左腎,更惱火的是,墜江後,他溺水,肺部水腫,腦部感染……


    關慈恩記不得劉希還怎麽說的,隻記得最重要的一句“他可能,可能暫時都醒不了了!”


    那日之後第三天,齊明輝坐了輪椅來看她,她說:“明輝,你能走路的時候可以幫我拿那本我爸媽留給我的日記本來嗎?”


    齊明輝卻是在那一天的晚上便給她拿來了。


    那一夜,關慈恩徹夜不眠的讀完了那本日記本上記載的故事。


    曾經,她從來不想去看也不願去看,隻因為她以為那上麵不過是父母不負責任的勸慰她要勇敢活下去雲雲罷了,卻不想是那樣清清楚楚的記錄二十年前,兩家人的相親相愛,定娃娃親,直至在沈家壽宴上發生的那件災難性事件。


    她的爸媽說他們甘心赴死,一場陰差陽錯鑄成了沈宏成的恨,也鑄就了沈謙那樣悲慘的童年,如非他幼年那樣的經曆,又怎能長成一個那樣殘暴的男人,瘋狂而殘忍的欺辱了她關慈恩!


    關慈恩看完後,那個不眠之夜她慢慢的,慢慢的想了起來那些往事。


    她想,他們之間一來一去,還經曆生離死別,終究是要理不清了。


    黑暗中,她流著淚苦笑:“沈謙,我們之間,從那時就被月老捆綁,今生今世,我又如何不來遵從天願與你糾葛一輩子呢?”


    沈謙在經曆了第三次手術之後,醫生總算給宣布脫離危險了,然而他何時能醒過來卻成了大問號了,沈宏成在沈謙被救上岸之時,氣血攻心上腦,中風癱瘓了。


    關慈恩從能夠活動四肢開始,便親自照顧著沈謙和沈宏成。她把孩子托給了劉希,但是每周都讓她們來醫院看看曾爺爺和爸爸。


    齊明輝在出院後迴了家,他出院之前,隻遠遠的隔著病房玻璃看著關慈恩坐在沈謙的病房,對著沈謙說話。


    他那麽溫柔的看著,錚錚男兒的淚水止也止不住,直至護士走過來,他抹了淚轉了身,他掏出手機編了短信發給關慈恩,他說:慈恩,我走了,我將遵從父母的願望先出國遊學,你保重,祝你和沈謙幸福!


    寥寥數語,就這麽結束了他這一生刻骨銘心的苦戀。


    時間一晃一年半過去了,又是一年秋陽高照了。


    那一天,關慈恩如往常一樣為沈謙掖了掖被子後,兀自自言自語道:“沈謙,今年的桂花真的好香,心慈和念慈今天同孫媽他們一起要做桂花糕帶來呢!”


    “沈謙,寶寶們昨晚對我說要是爸爸醒來了,我們一起去登山看桂花多好呀!”


    “沈謙!”她的眼裏淚花閃閃,她伏在了他的手背上,“你快點醒過來好不好?你睡了好久好久了,我求你睜開眼看看我,好不好?”


    她嚶嚶啜泣著。


    而病床上的沈謙,他的眼角在她那聲聲唿喚中,竟是緩緩地,緩緩的溢出了清淚。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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