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燼站在一麵落地銅鏡前,看著鏡子裏身穿青色武者衣衫的自己,臉色有些茫然,但茫然隻持續很短的時間,眼神便變得明亮起來,白嫩嬌氣的臉龐似乎也多了一絲紅潤。


    或許是今生的他融合了前世的靈魂,也或者是前世的他融合了今生的靈魂,但那又如何,不管前世今生,他都是他,不分彼此。


    簡單地說,就是今生的他恢複了前世的記憶……


    前世的他……於燼清秀明亮的眼眸中忽然透出與年齡完全不符的歲月滄桑,有一種體驗過紅塵洗禮的深邃。


    前世的他,年輕時何等的威風,克廣戚、敗黃巾、整青州、官渡鏖戰,每一戰都勝得何其漂亮,成為那時候的良將,五子之首。隻可惜……


    他暗歎一口氣,臉上依然有些愧色。年老時他卻貪生怕死,不複年輕時的盛氣,為羽所擒,複為吳得,送至文帝,如此輾轉,最終他羞愧難當而死。


    帶著恥辱死去,叛主之將,必為後世唾罵。但是,這一生他恢複了前世的記憶,便讓他有機會一雪前世之恥!


    於燼十七年齡,臉龐仍顯稚嫩,清秀的雙眸中徒然爆發出一縷精光,一股沉重如山,讓人有些喘不過氣的鐵血氣息驟然自於燼身上散出。


    氣息有形而無意,或許可以說是徒有其表,但這也不是一位安逸了十七年的書生能裝出來,沒有那種體驗沙場的血腥和殘酷,沒有人裝出來。


    我要從軍!


    十七歲的於燼在心裏立誓,他要在這個不一樣的世界從軍,為大翰皇朝建功,成為一名真正千古留名的大將軍。


    而且,今生的他本來也是要從軍的,他從來沒有鍛煉過武藝,身體雖然不算孱弱,但確實也很文弱,但即便他身體條件如此差,就算沒有前世的記憶,他或許也是從軍的命運,因為他的父母……


    想到他今生的父母,於燼不由有些無語,眼眸的滄桑也消散了許多,恢複了年輕人的靈動與活潑。


    他父親,於林富,半輩子從軍,一生盡忠報國,最後落得一身病根,實在打不動了才被遣送迴家。但皇朝也不算虧待他,憑著不俗的軍功,被封為忠武侯,正四品,在京為官,有一支忠陵軍,雖然隻有數千人,但也算有兵權吧。


    老爹打了半輩子的仗,自然也希望兒子也能去從軍,在沙場建功立業。


    所以,於林富迴到天京之後,雖然極度不滿於燼這一副書生柔弱的模樣,但仍然蠻橫地強迫他去報名參軍,古板而不講道理,給人一種不管親兒子生死的感覺。


    為此,於燼的母親多次與於父爭吵,強烈反對他去參軍,令得最近家裏的氛圍有些凝重。


    而在這個僵局之中,本來的他是支持母親的,因為父親打仗十幾二十年都少有歸家,自小就是他與母親相依為命……


    恩……或許說是相依為命有些淒慘了點,但事實就是如此,母親多年獨守空房,其中的寂寞難耐於燼也能了解幾分,因為他前世也有妻子,他也是常年在外駐軍……呃,其實是在外種田,所以他也聽過他前世妻子的苦訴,知道女子獨自一人的寂寥。


    所以,母親極為厭惡打仗,自然也是不想他去參軍打仗。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便從來沒有習過武,不懂武藝,力量也弱小。但好在母親當初是示家的大小姐,知書識禮,自小便教導他詩書文藝,而他似乎也頗有天賦,如今十七歲,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已經是天京小有名氣的才子了。


    一位如此富有才情的十七歲俊傑,居然天天被逼著去舉石墩,耍刀槍,這不是舍長就短嗎?


    於燼攤開手掌,看了看手掌上的水泡和即將成形的肉繭,苦笑一聲,不由有些心疼今生的自己,居然攤上了這麽一個不講道理的老爹。


    而今天似乎就是天京三年一度的新兵入營考核,所有報名參軍的青年,都必須參加這一場入營考核,唯有考核通過才能成為大翰皇朝的一名士兵,才能進入軍營受訓,以後也有機會上戰場殺敵立功。


    以於燼這一副柔弱的身板,是斷然不可能通過考核的,但無奈他老爹是忠武侯啊,正四品雖然在京城也不算高官,但這是以軍功換來的爵位,換言之就是以血汗性命才換來的爵位,一個正四品的爵位代表著多少的敵人性命?又代表著多少自己人的性命?


    這是一個無人敢輕視的爵位,任何京官都必須給幾分薄麵,大翰皇朝內部的安穩都是在外浴血征戰的將士換來的,大翰如今還不至於腐朽得會薄待前線歸來的將軍。


    因此,作為忠武侯的獨子,他要去參軍,誰敢不讓他通過?


    唉!於燼再次歎息,心疼今生的自己,出生君侯之家,卻還是命苦,不想從軍也得從軍,恐怕就算他不去這個新兵入營考核,他也能直接進入軍營,有時候不俗的背景也會讓人感到心酸無奈。


    推開房門出去,一個清澈的魚池便進入眼簾,此刻正當中午,藍天白雲之下,整個魚池碧波輕漾,金鯉燦燦,蓮花清潔,閃動著一種讓人目眩的富麗。


    整個於府的一切都管理的嚴格有序,每一處樹牆都修剪得十分得體美觀,每一條小徑都打掃得幹淨整潔。那些路過仆人家丁都謙恭有禮,臉上的笑容也是恰到好處。


    炫耀而不張揚,富麗而不俗氣。整個於府上上下下都體現著母親的高雅溫婉,才情傾世,隻是這麽多才多藝的一個母親當初是怎麽嫁給父親那個老粗的?


    雖然於燼這樣想貌似有些對不起父親,但兒子都這麽大了,都快上戰場送死了……想想過去既成事實的事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忽然,在離開內院的廊道上,一位美婦出現,一襲素色襦群,寬袖對襟,線條柔長,十分優美自如。


    “見過母親。”


    美婦自然就是於燼的母親,寧靜秀麗的溫容,眼角有一些淡淡的皺紋,本來有些憂愁的清容在見到於燼後,似乎也明媚了許多,有一絲對待親子的欣慰和驕傲。但於母看到於燼身上的武者衣衫和手掌中隱約可見的磨泡之後,不禁感到心痛和一絲嗔怒。


    “燼兒,你要去新兵入營考核?”


    於燼恩了一聲,沒有過多的話語,因為他發現母親的臉色似乎有些不同尋常,隱隱給他一種少女般的狡黠感,這讓他感到有些不妙。


    “好,你一定要去,來,我親手給你繡了一件衣衫,你就換了再去。”


    “母親,你不是反對我去當兵的嗎?怎麽……”


    於燼疑惑間,話都還沒說完,就看到一件紅彤彤的武者衣衫擺到了他眼前,由母親貼身的一位俏麗丫環捧著,柔順光滑的華貴絲綢,以黃金絲繡有眾多精細華美的花紋,前胸更是繡有一隻威風兇猛的吊睛白額虎,栩栩如生,整一件衣衫盡顯奢華高貴的氣質,與母親平時的作風大不相同。


    “燼兒,你就穿這件衣服去,擺出紈絝樣,讓你那個死鬼父親在眾多武官麵前丟臉,還有,輸得難看點,最好也慘一點,受點傷也不是問題,我就不信你父親真是鐵石心腸,看到你這樣還要逼你從軍。”


    於母冷哼一聲,眼中盡是對某個人的憤怒和幽怨,清秀亮麗的臉上卻少了許多平時的沉穩和寧靜。


    “母親,你和父親鬥氣也不用犧牲掉我吧,丟臉的不隻是父親,我似乎更嚴重點吧,到那時京城的貴族麗人會怎麽看我?我還怎麽出去混啊?”於燼聽到母親的話,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不由打了個冷顫,一個紈絝狂傲的貴族小哥被打得爹都不敢認……


    “難道你真想去當兵嗎,我可不想以後每天擔驚受怕,擔心哪一天你的屍體被送迴了,甚至死了連屍體都沒有……”母親也是受夠了那種擔驚受怕的日子,想要以這樣的辦法讓於父迴心轉意,放棄讓於燼從軍的執念。


    見到母親情緒不穩,於燼也有些沉默,他明白母親的心情,所以他沒辦法說出他其實也想從軍的想法。母親這輩子最疼他了,如果萬一有一天他死在沙場上,他可以想象出母親會受到何等的打擊。


    沉默間,於燼隻好順從母親的意思,乖乖的迴房換上這件通紅眩目的華貴衣衫,一身紅色錦衫,高貴大氣,頎長飄柔的軀體,配合上他那略帶俊逸的臉龐,微微仰起額頭,還真有那麽一分紈絝少年的風範。


    於母見到於燼這副翩翩公子的模樣,心中再次揚起一股驕傲,想著這才是他的兒子,留在京城安穩一輩子才是兒子最好的生活。此情此景,於母不免再次埋怨於父,好端端的貴公子不當,去打什麽仗啊。


    “母親,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算了,我不想看到你受傷的樣子,吳伯會陪你去的。”於母臉上露出一絲不忍,一副斷定於燼在考核中會慘敗受傷的表情。


    看到母親的表情,於燼又怎麽會不知道母親的想法,心裏不由感到一絲不服,也有一絲別人無法理解的自信。


    前世的他從軍三十載,什麽樣的戰場他沒見過?區區一個新兵入營的考核能難倒他麽?或許這個世界與他前世的不一樣,但沙場決戰,都離不開刀槍和排兵布陣,要與一群雛兵比拚這些東西,縱使他身體弱了些,也足以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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