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鼠狼的廉價酒吧沒有脫衣舞女郎,沒有駐唱歌手,隻有兩張台球桌和一台老式點唱機,歌單涵蓋60年代放克樂到80年代迪斯科。因此不到午夜,人就斷斷續續走得差不多了。角落裏有幾個熟客趴在桌子上酣睡,沈衝也不知道他們是真愛這裏,還是僅僅由於沒房。


    “說吧,到底有什麽事?”趁黃鼠狼去儲物間拿墨西哥玉米片的時候,沈衝問韋德。他諳熟韋德秉性,知道他現在有求於自己。


    “有一樁買賣。”韋德喝了口酒,“關於一位州議員先生。”


    “什麽問題?哪個黨的?”沈衝問。


    “克林頓那種問題。裏根那個黨派。”韋德迴答。


    “真是糟糕的組合,來源可靠嗎?”沈衝問道。


    “萊溫斯基親口訴說,還有小視頻為證。”萊溫斯基是拉鏈門的女主角,韋德繼續沿用他拙劣的政治比喻。


    “也那麽醜?”沈衝問。萊溫斯基可不是什麽大美女,沈衝一直很懷疑政治人物們的審美。


    “比希拉裏年輕時還漂亮,大概十五倍。”韋德說。


    這可是個不錯的評價,沈衝心裏想。他們倆曾經給政治人物的長相作評分,傑奎琳·肯尼迪自然毫無意外是第一,希拉裏·克林頓則排在了第三,韋德覺得她年輕時很像斯嘉麗·約翰遜。安娜·埃莉諾·羅斯福因為兩人的分歧而未能入選——韋德理所當然地把她排在最後,但沈衝卻傾向於把她排在第四。韋德將沈衝的行為斥為“共產黨人的政治正確幹預了偉大的審美選舉”,沈衝對此不做評價。


    沈衝很有興趣見一見比年輕的希拉裏·克林頓漂亮十五倍的女郎,但韋德的買賣卻不好解決,“《星球日報》不太可能報道共和黨的醜聞,主編佩裏·懷特可能不是壞人,他也許對新聞有些想法。但背後的大亨不會允許他這樣做。”


    沈衝服務的《星球日報》是家保守黨媒體,為石油大亨和媒體帝國服務是公開的秘密。


    “我知道。她不是什麽正義衛士,隻是一個陪遊女郎而已。就是想拿些辛苦錢,那個女孩有些夢想。你知道,百老匯什麽的。她的入行很奇怪,讓人驚訝。但也無可指摘。”韋德解釋說,“她需要一筆錢脫離泥潭遠走高飛,也許會去洛杉磯,也許會去其他地方,我不知道。如果你不需要,可以問問別人。”


    沈衝沉吟了片刻,開口說:“《紐約時報》也許會感興趣,我認識他們一位編輯。”


    韋德一拍桌子,“那就《紐約時報》。”


    “你什麽時候也變成了情報掮客?”沈衝笑著問。


    黃鼠狼聽見了響動,從小門裏探出頭來,“什麽情報掮客?”


    “沒人搶你的生意。”沈衝擺了擺手,從座位上站起來穿上外套,韋德緊隨其後。


    “現在就走?”韋德問道。


    “現在!”沈衝迴答,帶著他推門離開。


    身後傳來黃鼠狼惋惜地喊聲:“不吃玉米片了?”


    午夜的街區燈光昏暗,大西洋吹來的寒風冰涼刺骨。沈衝伸手攔車,韋德把雙手縮進gap套頭衫的口袋裏。


    兩輛空置的出租車從他們身邊加速駛過,韋德罵了一聲,站在路中央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黃色的出租車在韋德麵前戛然而止,司機從窗戶探出頭:“如果是個兩個黑人,我一定會從你們身上軋過去。”


    沈衝笑道:“這種話也就我們能說。”司機是個拉丁裔。


    兩人上車後,韋德將地址告訴司機後問沈衝,“為什麽這麽急?”


    “新聞就像漂亮女人,隻要一個夜晚,很可能就會屬於別人。”


    司機咧嘴大笑:“這個比喻不錯。你們要去哪?找小妞麽?”


    “我們要去工作。”韋德正色說,“雖然我們的工作就是找小妞。”


    “不錯的活,一定很賺錢!”司機羨慕地說,“不像我,一天到頭努力開車,日子卻過得緊巴巴。”


    “嗨,老兄,教徒可不能這麽說。”韋德看見後視鏡下的耶穌十字架吊飾,“神父們怎麽說來著?努力工作是侍奉上帝的手段。就像薑餅人奮力奔跑,逃避貪吃的胖子。雖然過程驚醒動魄,但結果無關緊要。”


    司機不屑地說:“你的口氣真像整天溜門串戶的耶和華見證人會。”


    “我喜歡他們。”韋德說。


    “這個比喻讓我想到中國人常說的一句話。守貞操就像守老山陣地,守得住光榮,守不住也光榮。”沈衝說。


    韋德說:“我也喜歡這個比喻。”


    “關於處女那部分?”


    “關於越南那部分。”


    出租車在道路間穿行,逐漸靠近目的地,兩旁的房屋逾加老舊。路燈一盞比一盞昏暗,垃圾桶上臥著眼睛綠油油的流浪貓。


    一聲急刹車後,出租車停在一間暗紅色的公寓外,沈衝付了車費。韋德領著沈衝進入公寓,公寓沒有管理員,韋德從花壇後摸出一把鑰匙,將門打開。


    順著木質樓梯往上走,每個拐角處都亮著一盞銅製裝飾燈,照亮粉色的洛可可風格牆紙。


    沈衝和韋德來到那個姑娘的房門前,沈衝低頭看去,門縫中沒有透露出燈光。


    “要敲門麽?”沈衝問。這幢公寓一看隔音效果就很差,半夜三更敲門,恐怕不會太討鄰居歡心。


    韋德猶豫了一下,試著輕推房門,沒想到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二人對視一眼,先後走了進來。


    “珍妮?”韋德輕聲唿喊。沒人迴應。


    “不在家?”沈衝問。


    “大概是在工作,還沒迴來吧。”韋德撳下牆上的電燈開關,房間黑暗依舊,“欠費?”


    “也許是電路燒壞了。”沈衝猜測。


    “你先等著。”韋開門走出去,“我去樓下看看電箱。”


    韋德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借著樓梯上的微弱燈光,沈衝可以看見屋裏的景象。家具和裝修都很老氣,看來是房間自帶的。沙發和桌子上隨意地扔著幾件衣服,絲襪搭在椅背上引人遐想。門後的鞋架上有十幾雙高跟鞋,還有幾雙舞蹈鞋,又黃又舊。餐桌上擺著吃了一半的披薩,水池裏泡著沒洗的碗碟。


    沈衝想坐下來,看見堆滿的衣服,歎了口氣。


    “美女的房間就這樣?”他心想。


    沈衝在房間中隨便轉悠,鼻子裏充斥著蠹蟲和樟腦的味道,刺鼻難聞。


    衣櫃打開了?


    她要去旅遊?


    新聞已經賣出去了?


    沈衝的心中充滿疑問。


    臥室的門虛掩著,白光一閃而過。


    “這麽老舊的公寓,臥室地板還打蠟?”


    沈衝忽然有些好奇,在公寓門前時他曾抬頭觀望。那時這間房的窗簾,有沒有拉上?


    他走到臥室門前,將門緩緩推開。


    不是蠟,是血。


    沈衝第一次知道,原來血是可以反光的。


    沈衝第一次知道,人體裏血有這麽多。


    “人體中80%的物質,是水分。”沈衝不知道是誰說過這句話,他打了個寒顫。


    房間裏的壁紙被剝落,每一根電線都被從牆體裏抽出,匯聚成一個死亡的圈,那個女孩就被吊在房中央,無數根電線像糾纏的蜘蛛網捕獲一隻飛蛾。


    她確實很漂亮,繃直的修長雙腿,垂下來堪堪觸碰到地麵,胸脯雪白高聳,但乳丨頭卻是鐵青色。她的脖子被電線勒住,紅色的長發從縫隙中伸出來披散在兩肩。她的臉龐蒼白,一雙碧綠的眼睛布滿血絲,直盯著沈衝。


    鮮血從她的腳尖低落,噠-噠-噠,一點一滴,好像要淹沒整個屋子。


    暗紅色的血液好像有意識,蕩開漣漪向沈衝湧來,他下意識地後退一步,感覺身後有一股溫暖的唿吸。


    有人!


    沈衝驚駭欲絕,轉身全力揮出一拳,拳頭卻被一隻鐵掌牢牢箍住。


    完了!


    沈衝心中一片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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