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時域醒來,除了因為饑餓虛脫乏力外,一切還算正常。


    秦晉之給他掛了生理鹽水,並在旁邊監督他喝下了一小碗的米湯。


    慕時域還喊著餓,秦晉之替他蓋好被子後嚴肅道,“你餓了三天,剛開始是不能吃太多東西的,待會再喂你喝些米湯!”


    慕時域:“哦……”還是得聽醫生的話!


    安置好了慕時域,秦晉之退出了房間,跟守在門外的幾人打了個眼色。


    “你們怎麽看?”


    “對了!”陸雲深這才想到了一直在心裏縈繞的疑問,看向言溪,“你是從哪兒得到的消息?”


    懷疑慕時域有危險後,他們便派了不少人在帝都周邊的可疑地點查找,沒敢太明目張膽,擔心打草驚蛇。


    幾人今天一起尹家參加老爺子葬禮,分開行動在尹家查也沒找到什麽線索,顧言溪下樓跟他們匯合時還沒有得到消息,臨到要走的時候突然告知了具體地點。


    言溪深吸了一口氣,“慕時年告訴我的!”


    “嗯?”幾人都看向了她。


    “他是不是想起什麽來了?”秦晉之有些激動,陸雲深和陸肖對視一眼,凝眉不語,宋靖白也一時激動得要躥起來,“那貨這段時間都不跟咱們哥幾個往來了,莫不是真的想起來了?”


    否則怎麽解釋他這一下子神叨叨地跟他們斷絕關係似得不搭理,卻又暗地裏找到了慕時域被軟禁的地點?


    眾人都將目光投向顧言溪,隻有言溪能替他們解惑了。


    言溪咬了咬唇,響起了在尹家樓上衣櫃裏的情景,忍了忍,“我去樓上找慕時域,進他書房後發現慕時年早早地就藏在了衣櫃裏!”


    “嗯?”


    幾人表情各異,陸雲深點評了一句,“難怪樓下出事時沒見他出現!”


    尹家幾房的人帶著警察和記者們來鬧事,樓下靈堂裏亂得一塌糊塗,就尹夫人和慕亦庭兩人在收拾,沒見慕時年,原來他早早跑樓上去了。


    “他沒跟你說他去幹什麽?”殷璃問了一句。


    言溪搖搖頭,“我不太清楚,後來唐栩進來差點發現我,被他出手打暈後,慕亦庭就進來了!”


    “沒發現你們?”陸肖道。


    言溪點了點頭,“我們藏在衣櫃裏沒有被他發現,然後親眼看到他從時域的電腦桌下拿了什麽東西離開了!”


    “絲……”陸雲深低低地抽了一口氣,“我剛才問過時域,他說慕亦庭拿走的應該是他在尹家各個地方設置的隱秘攝像頭拍攝到的一些視頻錄像,因為慕亦庭在療養院的時候就問他要過!”


    “這麽明目張膽?”殷璃挑眉,“這家夥是有恃無恐嗎?”


    “也就是仗著有恃無恐所以才敢這麽直白地問時域討要,所以時域覺察到了不對勁,原本就打算立馬迴尹家處理掉,結果人才剛上車就被人打暈了!”


    “時域說他拍到了不少有關尹家各房的隱私,還有一些非法勾當的通話記錄都有,原本是打算把這些東西給尹夫人的!”


    “絲……”這迴輪到好幾個人倒抽氣了,言溪忍俊不禁,“看得出來,他平日裏雖然對這個媽不待見,可在關鍵時刻想到的還是要幫她一把!”


    “對,隻要有了這些東西,尹家那群瘋狗就能乖乖閉嘴,可現在那些東西被慕亦庭拿走了……”


    陸雲深蹙眉,“慕亦庭不是對尹夫人言聽計從嗎?這麽多年,他儼然是尹夫人左臂右膀,比時年時域兩兄弟都要被尹夫人器重啊!怎麽?還想來個窩裏反?潛伏這麽多年,想要一招製敵順便把尹夫人眼看唾手可得的尹家給占為己有?”


    而殷璃的關注點卻不在這個上麵。


    “慕時域這麽笨蛋,把那麽重要的東西直接丟在電腦桌上?”該怎麽說這孩子好呢?心該有多大?


    秦晉之卻不太讚同,“有時候越是放得隨意越是不容易被人發現,而且你忘記時域是做什麽的了嗎?他一定是有足夠的底氣才敢亂放那些東西,我想,他可能在那些信息上做過了加密處理。”


    殷璃:“……”哦,還真的差點忘記那家夥是頂尖黑客了,她現在想,即便是拿到了視頻音頻文件的慕亦庭恐怕也要碰得一鼻子灰了。


    幾人站在過道上就把慕亦庭給分析了個徹底,言溪發言少,眉頭卻緊緊皺著,不是在想慕亦庭的事情,而是想慕時年。


    哦,不對,那個叫慕時瑾的。


    “言溪……言溪?”殷璃察覺到她不對勁,輕喚了兩聲,抬起胳膊砰了她一下。


    言溪這才迴神,見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她,她略微尷尬地伸手抹了一下額頭,“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跟你們說……”


    “什麽?”幾人聽到她這說話的語氣莫名都警惕了起來,直覺她要說的話不是什麽好事情,顧言溪這人嫌少會有這般糾結猶豫拿捏不定的時候。


    “那個慕時年,可能,真的不是慕時年!”


    “什麽?”


    消息果然讓人震驚!


    陸雲深嘴角扯了一下,宋靖白一聲“什麽”震得過道上都有了迴聲,陸肖急著問,“為什麽這麽說?”


    他說著將目光投向了秦晉之和殷璃,後者兩人也是麵麵相覷,畢竟,他們兩人知道的最多。


    從登陸蛇島到跟著慕時年所乘坐的船隻撐到被救援,將慕時年從海裏打撈起來的人就是他們。


    “在他昏迷期間,我為他檢查過全身,二哥身上該有的傷他都有,位置是絲毫不差!”秦晉之深吸了一口氣,看向言溪,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眼底劃過不可思議的情緒。


    “如果非要說他不是慕時年,也並不是沒有可能!”


    他話音剛落,其餘人都吃驚地看向他,這是什麽邏輯?既然已經確定了這人是慕時年,可為什麽又說有這個可能說明他不是慕時年?


    秦晉之求證般地看向顧言溪,“言溪!”


    顧言溪跟他對視一眼,“他跟我說,他叫慕時瑾!”


    “絲……”周邊的幾人再次齊齊抽氣,秦晉之臉色卻一下子變得蒼白了起來,變得太快太突兀,讓其他人都愣住了。


    殷璃伸手拉了他一下,有些著急,“你是不是知道什麽?你快說啊!”


    他這是在跟顧言溪打什麽啞語呢?他們都看不懂啊!


    秦晉之心亂如麻,“這個名字,我知道!”


    嗯?


    “那是二哥剛迴慕家時,病了一個多月,住院期間,我在醫院陪他的時候,一次偶然,看到他在一本書冊上寫到過這個名字!”


    慕時瑾!


    對,沒錯,那個時候病了一場的慕時年不怎麽愛說話,對人也是愛理不理的,秦晉之最開始是出於父親要求每天去病房陪伴,本以為兩人年齡相仿,能有一些共同話題,讓慕時年能有個心裏安慰的。


    可秦晉之卻知道,那一個月的時間,他大多數的時候都在病房的沙發上睡大覺,因為慕時年壓根就不搭理他。


    之所以會看到那個名字也是意外,他在慕時年不在病房的時候無意間翻開慕時年床頭的書,一翻開就看到書頁上有個被重重劃掉的名字。


    力道之大將書頁紙麵都給劃壞了。


    言溪一聽秦晉之知道這個名字,當即臉色微變,“晉之,然後呢?”


    秦晉之凝眉,“後來那本書就找不到了,我當時隻是心裏疑惑,想問,可到底是年輕了些,而且當時我跟二哥關係還不怎麽好,覺得問多了有探聽別人隱私之嫌,所以我就沒問!”


    沒想到這麽多年以後,還能聽到這個名字。


    “所以……”言溪身體微微發抖,“這個人是真的存在!”


    聽完秦晉之的這些話之後,言溪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人瞬間抽空了,那他真的不是慕時年,她的慕時年去哪兒了?


    言溪一時間竟無法接受,旁邊的殷璃見她情緒激動起來,忙拉過她,“你別急!”


    “秦晉之你一口氣把話說完行不行?那個慕時瑾,跟這個慕時年又有什麽關係?你心裏有譜嗎?”


    其餘幾人也是麵麵相覷,陸雲深道,“從名字上看就有關係!”


    一個慕時年,一個慕時瑾。


    長得一模一樣,可這性格卻完全不一樣。


    他們之前還以為他隻是因為失憶所以性格上有所變化,可現在來看,恐怕並沒有那麽簡單。


    “但是,有什麽能讓兩個人能如此相像?外貌,傷口都一模一樣?”陸肖道。


    “有!”秦晉之斬釘截鐵的迴答再次讓大家屏住了唿吸,言溪目光緊緊地看著他,“真的?有嗎?”


    秦晉之皺眉不鬆,“多重性人格!”


    “什麽?”


    秦晉之的話再次驚得幾人目瞪口呆。


    宋靖白嘴巴張大到極限,說話都幾乎結巴了,“你,你是說,他用著二哥的殼兒,裏麵的芯兒卻換了?”


    這樣的形容是再貼切不過了,就跟被人奪舍了似得,占據了去殼,靈魂卻換成了另外一個。


    言溪都驚呆了,“那,那他其實,還是慕時年,對嗎?”


    “對!”秦晉之有些無力地迴答,靠著過道牆壁,沉思了幾秒鍾,“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可現在這種情況唯一能解釋得通的就是這個說法了!但是,這麽多年,我卻從來沒有察覺到二哥會有這方麵的異常!”


    “不對!他有異常,不過是你沒察覺到而已,你剛才不是說了嗎?他剛迴荊城慕家的時候大病了一場,在醫院病房裏住了一個多月!那就是異常!”


    殷璃深吸了一口氣,抓了抓頭發,“這個答案,好驚悚,你們的意思是,慕時年其實是個多重性人格的人,但是我看過有關這方麵的書籍,多重性人格也有主次之分,那現在這個慕時瑾跟以前的慕時年到底誰是主人格?”


    問題來了,多重性人格可以相互轉化,但也可以相互吞噬,其最重要的表現就在於人格主動權的爭奪戰。


    一山不容二虎,這種爭奪從多重人格誕生到徹底消亡會一直持續在,除非被徹底治愈徹底消亡,否則一直會存在。


    那麽現在,慕時瑾掌控著那具身體,慕時年呢?


    言溪手抖得有些控製不住,等她察覺到疼的時候才反應過來,自己正為了控製情緒咬住了手的虎口部位。


    “言溪,你先冷靜一下!”秦晉之說著看了殷璃一眼,“你先扶她去休息一下,她情緒波動這麽厲害對胎兒不利!”


    言溪鬆開手,嚐到了口腔裏的一絲血腥氣,臉色微白的她不願意離開,殷璃也沒轍,提議,“那我們去隔壁房間坐著談,這件事既然發生了就要想辦法解決,我想,慕時年在島上一定是經曆過什麽才突然變成這樣的,要向弄清楚隻有問這個慕時瑾!”


    殷璃一語說到了關鍵之處,幾人便點頭同意,去了對麵的房間坐著談。


    “我隱隱覺得這件事不簡單,他被送出來,送到我們身邊,是不是慕白揚有什麽計劃需要他去完成?”


    陸雲深常年辦案,跟殷璃一樣對這方麵有狗鼻子一樣的直覺。


    “我聽說他現在將億博城掌控在手裏,又來帝都尹家,如此看來怕不是為了給老爺子奔喪,怕是來搶東西的!”


    尹家有什麽?尹家的家產,現如今尹夫人跟尹家幾房鬥得如火如荼,他插足進來的目的讓人不難想到他想要幹什麽。


    “所以,他這是要把尹家也收入囊中!”


    正好跟慕亦庭對上,所以借助他們的手將了慕亦庭一軍!


    在場的幾人都是在家族陰謀論裏成長起來的,對這些鬼魅伎倆是一點都不陌生。


    “他的目的,恐怕就是慕白揚的目的!”


    “拿下億博城,兼並尹氏,這背後的財力不就被慕白揚掌控了嗎?”


    被陸雲深理清了頭緒,眾人心神一下子就明朗起來。


    “那我去查最近跟他有過接觸的人,撒網的查,既然慕白揚已經把手伸到帝都來了,那除了慕時瑾以外肯定還有其他可疑人物在帝都接應!”


    殷璃決定了要從這個慕時瑾身上下手,雖然看起來那個家夥是根十分難啃的骨頭。


    不過他為什麽要提前告知顧言溪他的名字?


    這一點……


    殷璃朝好友看了一眼,是因為,言溪對他來說不一樣?


    也對,畢竟,言溪跟慕時年關係匪淺,慕時瑾對她感興趣也屬正常。


    隻是,他這會不會是故意的?


    那其又有什麽意圖呢?


    幾人麵色都沉了下來,慕白揚是個危險人物,若慕時瑾站在他那邊,他們該怎麽辦?


    也就在此時,陸雲深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手機一眼,接了電話。


    “確定?”


    他語氣一沉,旁邊的人見狀隱約察覺到發生了什麽事情。


    果然,陸雲深在掛了電話後點了兩人,“你們兩個現在跟我走一趟!”


    他說著起身,抬手指了陸肖和宋靖白,兩人應聲而起,殷璃道,“出什麽事情了?”


    陸雲深,“我的一個線人有一個消息,我現在過去印證一下到底是不是,在確定之前暫時不能告訴你們!”


    陸雲深幹情報工作不是一天兩天了,他的線人隱蔽,傳到他這邊的信息一般情況下都是真的,看他急匆匆離開的樣子,應該不是小事兒。


    “那我正好也迴趟警署,找人去查慕時瑾身邊的人!”殷璃也起身,說完看了言溪一眼,“你好生歇著,你現在是孕婦,別到處亂跑!”


    言溪看著他們各有各的忙,自己卻幫不了什麽,隻好點了點頭,“好!”


    幫不了忙也不要給他們添麻煩!


    秦晉之卻在殷璃即將要走出門之前叫住她,“萬事小心!”


    殷璃點頭,轉身快步離開。


    “我去陪陪時域!”言溪道。


    秦晉之想了想,“言溪,你,要不要再試著聯係一下他?既然他親口跟你說了那個名字,想來,你的話應該還有點用!”


    言溪愣了愣,“是嗎?”她自己都不知道有這樣大的能耐。


    原本是要死心了,卻在聽完他們的分析之後整個人都失魂落魄起來。


    那種失落無法形容,悲傷也是無法說出口。


    她苦苦等了這麽久的人,迴來的卻不是那一個,他一定經曆了很可怕的事情才會變成現在這樣子的。


    言溪這個時候才恍然察覺,自己對慕時年曾經的一切竟然一無所知,包括他十七歲剛迴慕家住院一個多月的那件事。


    “書上說,要形成多重人格一定是有什麽契機,大多數人都是因為童年時慘遭非人對待後才形成了,晉之,他,是不是也經曆過這些?”


    言溪說著說著語氣已經帶著哭音了,卻還固執地不讓眼眶裏搖搖欲墜的淚水滾出來,看得秦晉之心裏也是一陣難過。


    “抱歉言溪,這些我也不清楚,畢竟他迴慕家之前的那些年一直都是在國外度過的,他經曆過什麽隻有他自己知道!”


    言溪伸手擦了擦眼睛,“慕白揚窮兇極惡,可他是他的親生兒子,他會不會……”


    虎毒不食子隻能用在正常人身上,可慕白揚是正常人嗎?


    他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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