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天能做得了什麽?


    他們進從蛇島出來輾轉到d國,抵達沙漠後光是在路途上都花了快半個月的時間。


    剩下的十幾天還能做什麽呢?


    寂靜和沉默將人內心深處最恐懼的東西給牽扯了出來。


    佳哥揮舞著鐵鍬將挖出來的幾具遺體重新埋了迴去,揚起的黃沙隨著沙漠裏的夜風吹散著。


    楚桓坐在一邊笑道,“這些人死了還有人收屍,我們死了恐怕都沒人收屍了!”


    佳哥停下揮舞的鐵鍬,一本正經道,“我幫你收!”


    “去你的,誰先死還不一定呢?”


    楚桓笑罵一句,抓起一把沙子朝佳哥丟了過去,佳哥接連呸呸幾聲,吐掉滿嘴的黃沙後掄起一鍬黃沙朝他砸過來。


    兩人在這邊鬧騰,沈若白沒有像以前那樣阻止,坐在一邊從自己的包裏取出了一隻口琴放在唇邊吹了起來。


    琴聲悠揚,卻讓人聽出了有些哽咽的意境。


    他們是在笑罵中自我麻痹,從離開那座島開始,他們麵臨著的就是兩條死路,然而憑借一口不服氣一路吊到了現在,試圖拚一把。


    而現在……


    他們麵臨的——還是一條死路!


    口琴悠悠,在大漠的夜空裏也慰藉不了三人對死亡的那種恐懼感,然而是越聽越是憂傷。


    一曲終了,埋人的也埋完了,坐在那邊悠哉看夜空的也好像要睡著了,沈若白這才收起了口琴,開了口。


    “明天就出發吧!”


    其餘兩人,“……”


    去哪兒?


    沈若白,“我們還有半個月的時間!”


    他沈若白早在四年前就該死了的,這些年過的也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對死亡早已無所畏懼,十五天的時間可以做很多事情,包括,挽救他們自己的命!


    ……


    帝都,尹家。


    慕時域發現自從那天尹夫人半夜出去了一趟之後就有些變化了,說不上來有什麽不同,但看他的眼神比以前更加冷淡。


    冷淡也沒什麽,反正母子兩人就是這樣的相處模式,她斡旋在尹家眾人之間,而他一天依然無所事事,兩人沒什麽交集,井水不犯河水。


    最近慕時域很聽話,大多數時間他都乖乖地待在尹家,不過尹家最近發生的事情可不少。


    最有競爭力的三房那對龍鳳胎突然下放曆練在尹家掀起了軒然大波。


    慕時域想,接下來就該尹夫人掌權了吧,最近老爺子突然病了,這病來得蹊蹺,其他人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他卻知道。


    不過老爺子每個月都要病那麽幾迴,之前也是病得快死了把小輩們都召集迴來,結果弄得家宅不寧,死的死進的進監獄。


    在尹家子孫眾人眼裏,這一次他病了之後倒是消停了,住進了一家尹氏旗下的療養院,一周過去了也沒見迴來,也拒絕了子孫們的探視,說是要精心養病。


    “你外公這次該不會是真的病重了吧?你去療養院見過嗎?”


    慕時域,“沒,我沒機會去!”


    “嗯?”陸肖疑惑,“你媽沒帶你去?”


    “尹夫人一天日理萬機,沒空!”


    陸肖:“……”聽起來感覺很不對,尹夫人再忙也是她在忙,跟讓兒子去一下醫院陪老人並不衝突吧?


    “其實是老爺子說的不讓我們這些小輩陪同,他隻帶了七叔一個人去療養院,偶爾尹夫人會過去一趟。”


    陸肖,“就你媽?其他人呢?”


    “其他人?其他人自顧不暇,忙著給自己擦屁股,哪裏還有什麽閑情逸致管老爺子?”


    陸肖:“……”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最近他經曆的事情太多了還是怎麽的,看待一件事情的時候總是莫名其妙地賦予了一些陰謀論。


    一定是大西南這一趟給他留下了一些陰影,總覺得這個世界都變得不那麽美好了。


    陸肖從大西南腹地迴來,先迴的帝都,跟殷璃私下裏見了麵,談了一些事情。


    陸雲深之前找的那個退休民警給他們帶路進山,挖掘了那邊的人口失蹤案件,那民警迴去上報,那邊派了人開始立案調查,作為這件事的經曆者,陸肖和殷璃都接受了秘密的問詢。


    趁著他還會在帝都這邊待幾天,便過來看看慕時域。


    兩人盤踞在沙發上打了幾盤遊戲,要說的話也在打遊戲的時候說完了。


    “迴不迴去都看你,不過他現在的狀態有點……”陸肖說在蹙眉道,“我還沒見到真人,不太好評價,可我聽我哥說了,失憶後的他簡直是辯若兩人!”


    慕時域震驚,“他什麽都不記得了?任何人,任何事?”


    陸肖點頭,“我哥是這麽說的!”


    慕時域,“那顧言溪呢?”


    陸肖:“……”這個任何人之中不就是包括了顧言溪嗎?


    慕時域沉默了。


    兩人談完事情之後,慕時域送陸肖出莊園,一路上,陸肖看到不少生麵孔,上車後忍不住問道,“尹家最近來了不少新人?”


    他是趴在車窗上說話的,麵對著站在車門邊的慕時域不到半隻胳膊的距離,然而兩人說話時,陸肖卻注意到那邊站著的人都在朝他們這邊看。


    陸肖挑眉,“時域?”


    這些人是來監視他的嗎?尹家是什麽情況?


    上一次尹家辦喪事的時候尹家人不少,見到的也都是尹家的那些熟悉麵孔,當然,那天那種特殊場合,人自然很多,今兒個是個普通的日子,都有事情要忙自然不會碰上。


    可陸肖就是覺得怪,以往迎來送往的是尹家的七叔,這一次迎接他的是一個陌生人。


    慕時域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胳膊,朝他眨了兩下眼睛,“快走吧!”


    陸肖:“……”他是知道尹家有貓膩?


    從尹家莊園出來,陸肖一路上都揪心揪肺的,他問過慕時域要不要迴荊城一趟,慕時域說暫時不迴了,他還以為是因為慕時年現在失憶,他迴去也幫不了什麽忙所以才不願意迴去。


    現在看來,他不離開尹家怕是還有其他沒有言明的原因。


    陸肖不放心,車跑出好遠了腳尖再次壓在了刹車踏板上,他要不要迴去?


    手機卻在此時響了一下,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封未讀郵件。


    他將車停在路邊,拿出手機看了一眼,麵色狐疑。


    發件人是個陌生賬號,裏麵有個鏈接,但一點開那個鏈接整個屏幕便被某個程序操控。


    屏幕上播放著一個視頻,是尹夫人那晚上翻床底下的藥丸吃的畫麵,視頻結束後三個字浮現。


    “查尹瑤!”


    鏈接視頻倒計時五,顯示為零時自我摧毀,手機屏幕恢複了正常。


    陸肖震驚!


    ……


    慕時域目送著陸肖那輛越野車離開,慕時域這才轉過身去朝裏麵走,路過那個站在門口的國字臉男人時停步。


    “我覺得有必要先提醒你一句,他姓陸,他是陸家的人,他哥馬上就要調到帝都警署,是塊有點難啃的骨頭,咬上去可能要崩掉幾顆牙,我又沒說什麽不該說的話所以啊……”


    慕時域說著湊近低聲,“我覺得你還是得提醒一下尹夫人,別碰不該碰的人!”


    囚禁老爺子,關著他,也就罷了,豪門裏這種齷蹉的事情他見得多了,雖然他有點點同情那老頭子,可一想到當初慕時年重傷後他把人送去k國治療,說是那邊醫療條件好其實就是覺得他重傷了要死了沒用了丟得遠遠的眼不見心不煩。


    人還沒死就把未婚妻給讓給了大房的尹沐天。


    雖然最後他知道真相,那個要死不活的人不是他哥慕時年,可說到底,老頭子那冷漠的心腸實在是不值得他憐憫。


    所以,他被囚禁也是活該!


    他甚至不介意再推尹夫人一把,讓那老頭子早日歸西,也算是給他哥出口惡氣!


    什麽祖孫情深,都是在利益的驅使下扮演出來的,看看尹家這一群道貌盎然的子子孫孫,一出事沒個能站出來頂事兒的。


    不過,他卻不希望把其他不想幹的人給牽扯進來。


    而且有關尹夫人,她身上還有著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她上次服用的藥,他事後找機會進去查了,找到的東西卻隻是一個空的玻璃瓶,上麵沒有任何標簽標注,那藥物又有什麽成分他完全不知。


    最近他也在密切觀察尹夫人的情況,發現她之前有幾天喊頭疼,怎麽都治不好,後來頭不疼的時候正是她吃過那藥之後。


    太詭異了!


    慕時域不敢打草驚蛇,所以暫時選擇留在尹家繼續觀察。


    尹夫人在老爺子的茶水裏動手腳的監控畫麵他還保存著,因此更加懷疑她的動機。


    為什麽之前一直穩打穩紮,現在卻突然急迫起來。


    尹老爺子本來就上了年紀,退位是早晚的事情,大房二房和三房都已經沒了那個競爭力,她隻需要再等個幾個月就行。


    為什麽卻連這點時間都等不了了?


    這麽冒進很不像她的風格!


    而陸肖今天的意外到訪並非他本意,陸肖來是為了告知他大哥的消息,他也秉著跟尹夫人私下裏的協議沒對外透風聲,不該說的他可是一句話都沒說。


    慕時域說完施施然地邁步進了客廳,徑直上樓,留在原地的那個國字臉西裝男拿起了手機撥了個號碼出去。


    “夫人,陸家的人來過了!”


    ……


    療養院,尹瑤接到這個電話時她人正在病房裏,偌大的病房裏除了病床上躺著的那個人以外就沒人了。


    她安靜地接完這個電話,說了一句“我知道了”,結束通話後,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像是睡著了的尹老爺子。


    老爺子戴著氧氣麵罩,旁邊的醫療儀器上都顯示著一切正常,她緩慢踱步到病床邊。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響聲清脆,老爺子在此時睜開了眼,看著旁邊站著的人,胸口瞬間起伏起來。


    儀器上的數據也有了變化,他的喉頭像是卡著一口痰,出氣吸氣都唿嚕唿嚕的,伸出手想要去扯氧氣罩,手卻僵硬地不聽使喚,最後還是尹瑤看不下去了,伸出手替他拿開,微笑道。


    “父親啊,有什麽事情您交代我一聲就行了,你對我給您安排的地方還滿意嗎?這裏山清水秀,可是個絕佳養生地呢!”


    尹老爺子胸口急劇起伏,張了張嘴,“你,你……你不是……咳咳咳……”


    “七叔,七……”


    喉頭上卡著的東西使得他唿吸都變得困難,他艱難地想要爬起來,卻發現自己根本就動不了了,氣悶簡直要將他胸口給擠爆了。


    尹夫人,“你找七叔嗎?他已經被我安排到國外去養老了,昨兒個剛走的!”


    尹老爺子:“你,你……”


    一周前他突然病倒,家庭醫生查不出什麽原因,尹瑤向他推薦了一個醫生,並選擇了這個療養院。


    這家療養院是之前他常來的地方,也是他尹家的產業,所以才沒那麽警惕,可是他沒想到住進來之後的當天晚上他便被控製住了。


    他沒想到這個女人會有這麽大的膽子,他簡直是低估了她!


    他不介意這些子女耍手段,但卻從來沒想過會有人把主意打到他頭上來,一來他自視清高,覺得這些兒子女兒玩的陰謀詭計他都不放在眼裏,二來他自認為他在尹家還是大權在握,沒人敢。


    然而現在他才知道,有人敢的!


    病房外護士趕來,是病房裏的監控視頻顯示病人需要幫助,便急匆匆趕來,結果卻被人攔在了門外。


    沒多時門外的腳步聲遠去,病床上的老爺子撐大著一雙眼睛整個人在病床上輾轉起來,最後像條動不了的死魚隻留下了一口氣癱在那邊用那雙眼睛死死地盯著床邊雙手抄在胸口的尹夫人。


    “雖然難受但還不至於要了你的命,看在我喊你一聲父親的份上,把這個東西簽了吧!”


    她說著拍了一下手,門外的人聽到動靜後便走了進來,手裏拿著一份財產繼承書。


    尹老爺子臉色漲紅又發青,“你,你做夢,咳咳咳……”


    尹瑤笑了一聲,朝那人擺了擺手,接過那份繼承書拿在手裏翻了翻,在最後一頁上簽上了‘尹飛豪’三個字,再將簽好的那一頁展現在老爺子麵前。


    “父親您看,這字像不像您親手寫的?”


    尹飛豪:“……”眼睛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然而你一定要說,光是這簽字也沒用對吧,沒關係你先簽字,剩下的我們慢慢想辦法!”


    她說著朝旁邊的人看了一眼,那人立馬會意,從公文包裏翻出一盒印泥大步走到病床邊,直接拉過尹飛豪的大拇指強行按下。


    “父親還是早些休息吧!”尹瑤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心滿意足,抬眼看了一眼那監控攝像頭,攝像頭已經在剛才被她要求關掉了,她現在對著這攝像頭看,腦子裏卻想到了另外的一件事。


    慕時域這段時間在尹家是不是太順從了些?


    還有,尹老頭子那天情急之下跟她說的那句,你那好兒子居然跟你也是一丘之貉。


    這話是什麽意思?


    她最近忙於爭功表現,意圖以最短的時間拿下尹氏,倒是對他忽略了!


    “先迴去!”


    她說著抬步離開,身後是尹老爺子低低的含糊不清的咆哮聲,尹瑤都走出好遠了還聽到他在喊著。


    “你不是,你不是……”


    不是什麽?


    嗬,過道上的女人勾唇一揚,自言自語道,“我當然不是!”


    老不死的臨死之前總算沒再糊塗了!


    不過,太晚了!


    ……


    療養院,帝都山清水秀的地方。


    尹瑤從療養院出來後上車迴尹家,半路上碰上了唐家的一輛車。


    她原本是躺坐在車後排翻著那本繼承書的,無意間抬眼看到右邊慢性車道上的那輛車十分熟悉。


    定睛一看是唐家的車。


    唐京的車!


    那個熟悉的車牌號碼這麽多年都沒變過的,而那串聯在一起的數字號碼對其他人來說可能沒什麽意義,可對她來說那就是恥辱。


    那個車牌號是唐夫人的生日號碼,為了彰顯他唐京對愛妻至死不渝,不僅連車牌號,手機號碼,甚至是任何可以用數字代替的東西都會在後麵加上這幾個數字。


    他就這麽愛那個女人嗎?


    捏著紙頁的手拽得緊緊的,尹瑤眼睛裏有恨意湧出,腦子裏迴想起了再次見麵時他對自己視而不見的畫麵,一張臉都變得扭曲起來了。


    她為了他做了那麽多,到頭來他卻把別的女人窩在心尖上,哪怕那個女人已經瘋瘋癲癲。


    尹瑤的手已經控製不住地發抖,一隻手扣在車窗上,長指甲在車窗玻璃上重重劃了一下。


    當她看到那車裏開車的人是唐京,副駕駛坐著的人正是拿著一隻棉花糖的司徒韻時,嫉妒的瘋狂瞬間衝昏了她的所有理智。


    “給我撞上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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