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言溪帶著一臉病態的蒼白意外出現在大家麵前時,眾人神色一怔,都沒反應過來。


    而言溪明顯也是沒注意到門外有這麽多的人,她的關注點在迎麵碰上的殷璃身上,看殷璃神色怔愣著盯著她看,不禁垂了一下眼皮,掩下眼睛裏的疲倦,低聲,“我準備好了!”


    殷璃這才想起自己今天來的目的,忙側開身體站在言溪身邊,一隻手準備著時刻都能伸出去扶好友一把的架勢,“好,車在這邊!”


    言溪走出來,這才注意到門外站著這麽多的人,除了她認識的秦晉之,顧長安以外,還有幾個是她不認識,她精力不夠,體力也欠缺,沒那心思跟不認識的人打招唿,在殷璃的帶路下直接上了車,一上車便閉上了眼。


    顧長安本來是想做個簡單的介紹的,但看言溪精神不好,唐京也朝他搖了搖頭,表示不急,他才作罷。


    唐京夫婦還是頭一次在言溪清醒的時候看到她,唐夫人滿臉的希冀最後轉變成了眼巴巴的委屈,而好在旁邊還有唐京在,他一如既往地伸手拍拍夫人的手,以示安慰。


    眾人閑話也沒多說,相繼上了車。


    言溪坐的殷璃的車,秦晉之開車,殷璃在後麵陪她。


    上車之後的言溪在車行了一會兒之後才掀開了眼皮,發現旁邊坐著的殷璃在看她,忍住眼皮的沉重,開了口,“帶化妝品了嗎?”


    殷璃“啊”了一聲,抓了抓腦門的頭發,還沒有待她支支吾吾迴話,前麵開車的秦晉之便道,“你看她像是會化妝的人嗎?”


    殷璃:“……”聽出了秦晉之言語之中的嫌棄和不屑,殷璃表示不服,“我不會難不成你會?”


    她確實沒有其他女人活得那麽精致,可她那是因為工作性質啊,想她一個時不時接到電話就要出去拚命的人,每天都是提心吊膽地過日子,一天到晚想著如何保住狗命如何有時間睡得飽覺,誰還有時間想著化妝啊?


    不過有時候為了出任務讓她偽裝一下也不是沒碰過的,隻是,麻煩!


    要不是家裏老頭子堅持不準她剪了頭發,她現在已經給弄成給板寸頭了,省得一天忙起來時頭發亂得跟雞窩似得。


    所以,跟殷璃說什麽化妝品,無異於讓人去把一個鋼鐵直男說服去變性!


    言溪,“我就不該問!”


    無形的補刀讓殷璃抽著嘴角想,要不是看在她這說話都要暈倒過去的架勢,她好像打她一頓!


    秦晉之卻接話,“我給你帶來了,副駕駛座位上,讓殷璃拿給你!”


    言溪看了殷璃一眼。


    殷璃:“……”


    秦晉之這貨居然細心到把化妝品都帶上了?


    她起身,在副駕駛座位上果然看來一個包包,抓過來打開,裏麵是成套的化妝品。


    言溪從裏麵翻出一麵鏡子遞給殷璃,“幫我拿一下!”


    對著鏡子照了照,不禁自嘲道,“臉色太差了!”


    她一天一夜沒合眼,臉色差,精氣神也差,而她在醫院住著,除了幾樣基本護膚品外,彩妝沒有,所以她早上沒能化上。


    她不想頂著一張這輛的臉去送他,因此,哪怕握住眉筆的手有些抖,還是堅持認真描眉。


    秦晉之體貼地放慢了車速,把車開得平穩妥當。


    殷璃看著如此平靜的言溪更加心急了,有些人在麵對悲傷的時候表現出來的方式是不同的,她寧願看到一個嚎啕大哭的言溪,也好過被麵前這個理智平靜地讓她感到難過的言溪強。


    她把所有的哭天搶地都默默地壓抑在了心底,或許之前她已經哭過,夙夜難眠,但從她主動走出房間的那一刻起,她的悲傷就再也不願在他人麵前展現。


    “殷璃!”言溪突然喚她名字,殷璃愣了愣,低頭看手裏的鏡子,擺放的位置沒動,“怎麽了?”


    言溪沒有抬頭,對著鏡子,手裏換了粉底液,將粉底在臉上打散,“剛才在門口看到的那些人,你知道他們是誰嗎?”


    殷璃:“……”目光不禁朝前麵開車的秦晉之瞥了過去,騷年,剛才你的話不是很多的嗎?怎麽突然啞巴了?


    “其中有幾個人在我醒來後見到過好幾次,那位夫人我見過一次,但那夫人身邊的人我沒見過,我父親似乎跟他們很熟!”


    殷璃還準備把鍋丟給秦晉之,結果秦晉之居然一個屁都不放,殷璃忍不住齜牙咧嘴,默默地咬牙切齒,卻笑道,“你剛才看到了啊?我還以為你沒注意呢!”


    秦晉之,“你是豬,言溪不是!”


    殷璃:“……”草泥馬!這貨非要捧一個踩一個嗎?


    言溪這才抬臉看看殷璃,又看看前麵駕駛座上的秦晉之,“他們也是要去尹家的?”


    秦晉之知道殷璃那人嘴巴瞞不住話,便趕在殷璃要破罐破摔之前開了尊口,“那位是唐家前一任的家主唐京和他的夫人,你住的療養院之前就是唐夫人待的地方,唐夫人身體不好一直在醫院裏調養,那病房還是唐夫人讓給你的!”


    言溪停了下來,神色恍然大悟,“怪不得上次一睜眼就看到她了,有機會要跟她道一聲謝!”話音剛落她像是想到了什麽,“等等……”


    秦晉之和殷璃都在此時心裏一個咯噔,秦晉之從車內後視鏡裏瞥了一眼,剛好跟殷璃那眼神對視了一下,殷璃衝著他一陣擠眉弄眼,秦晉之嫌棄地一個白眼送過去。


    兩人眼色戰還在繼續,就聽見言溪再次開口了,“唐家?他們是唐諾的父母?”


    ……


    早間六點半,尹沐天便從酒店接到了唐諾,上了車,尹沐天便說起了待會的安排。


    “葬禮是在早上八點鍾開始,來參加葬禮的人不是很多!”尹老爺子本著低調處理的想法,想盡快地將這件事給抹平過去,之前尹家小洋樓被燒了,老爺子還喊著要徹查到底,結果當天晚上找了幾個子女在書房裏談了兩個多小時就決定了盡快安葬。


    而決定把慕時年葬進尹家祖墳的決定也是在當天晚上下的,想來這是五姑姑尹瑤堅持的結果,而尹老爺子也因為慕時年遺體被毀這件事情做出了讓步所以愛同意了這個看起來有些荒唐的決定。


    看得出來,老爺子對自己家裏這些人的齷齪手段十分了解,之前憤怒之下要求警方徹查,事後恐怕也擔心被警方查出一些齷齪事兒,家醜不外揚,家裏已經折了一個尹南征,萬一時運不齊又折了誰,傳出去有損尹家的名聲。


    所以最終,尹老爺子決定捂了這件事,以慕時年骨灰進尹家祖墳為條件說服了五小姐尹瑤算是讓步,至於私下裏還答應了尹瑤什麽條件那就是父女兩人之間的事情了。


    總的來說,這一次五姑姑折了一個兒子卻撈了一大把的好處,看得其他兩房的人都紅了眼。


    這賣慘賣得還真是……


    尹沐天想到他父親尹東旭這幾天為了操持慕時年的葬禮忙裏忙外的還撈不到好處,隱隱蹙眉眯眼,目光掃落在了身旁坐著的唐諾身上。


    “想什麽?”


    唐諾低頭,抬手若無事事地撫了一下胸口的白花,“沒什麽!”


    這兩天,尹沐天焦灼是因為尹家死了一個慕時年卻迎迴來了一個厲害的五姑姑,尹家接下來的日子絕對不太平。


    而她呢,竟能跟尹沐天感同身受,因為她接下來的日子也不太平。


    所以她再抬眸看尹沐天的時候竟莫名地生出了一股子的同病相憐來。


    尹沐天在接了一個電話後再次將目光轉向她,神情有幾分詫異,“你父母也去了尹家?”


    唐諾表情一驚,“你說什麽?”


    她的,父母?


    ……


    得知唐京夫婦到來,還有一個人很是震驚。


    主樓二樓正在整理妝容的尹瑤脫口而出,“她還沒死?”


    上來稟報的傭人被她突然的反應給嚇了一跳,哆哆嗦嗦地站在一邊,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尹瑤察覺到自己的情緒過激,這才反應過來,轉臉對著鏡子調整了一下臉上的情緒,深吸了一口氣,“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把門關上!”


    待那傭人關上門離開後,尹瑤一伸手將化妝台上的瓶瓶罐罐全都推倒在了地上,鏡子裏的那張臉也變得猙獰起來。


    “還沒死?居然還沒死?”


    為什麽等了這麽多年還沒有熬死她?


    ……


    言溪抵達尹家焦山莊園時,已經來了不少人了,唐棠早就翹首以盼,見到她來也不在陸雲深身邊裝乖順了,小跑過去抱住了她,任憑殷璃想扯開她都拉不動。


    “唐小棠,你把眼淚鼻涕都糊言溪身上了!”


    殷璃一臉的悲愴欲絕,也虧得是言溪,若是她的話早就一腳踹開這個女人了。


    言溪被唐棠抱住,唐棠紅著眼眶似乎有很多話要說,可最後是在言溪那平靜的目光下給弄得把淚水給憋了迴去。


    最難過的人都沒哭,她在這裏哭也太不識趣了,她心念一轉,趕緊把難過的淚水給壓了下去。


    “我跟陸雲深來的,哦還有……”唐棠朝那邊看了一眼,殷璃看到了陸雲深那隻老狐狸,嗤之以鼻,這傻白甜莫不是被陸雲深吃幹抹淨了?


    言溪在人群裏看到了慕時域,慕時域正在看她,兩人目光對上,慕時域看起來像是想要打招唿,可神色動了動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言溪看他眼眶有些紅,人也比之前瘦了,忍不住蹙眉,很想走過去問他一句是不是被親媽虐待了?


    陸續到來的人不少,言溪他們自己有一個小團體,圍繞在她身邊的人都是認識的人,她也知道,這是他們不約而同商量好的,心裏隱隱有些感激。


    她來這裏很低調,隻想好好地送他一程,沒想到同行的唐京夫婦引起了尹家人的關注,尹東旭親自來迎接,身後還有尹家的一些小輩,唐京麵無表情地隻是禮節性地點點頭,至於身邊的唐夫人有些怯弱,看她拽著唐京手臂的樣子可以看出來,她很緊張。


    “這位唐夫人好些年沒出現在公眾視野了!”身旁低聲說話的人是陸肖,陸肖說著發現言溪總算是看他一眼了,衝著伸出手在半空擺了擺,“顧小姐,你好啊!”


    顧言溪,“陸公子,你好!”雖然沒見過真人,可她以前從慕時年嘴裏可沒少聽到這位陸公子的傳奇,而且他站在陸雲深身邊,眉眼跟陸雲深有幾分相似,能看出一點影子來,自然也便知道了他的身份。


    陸肖,“……”這麽一板一眼地打招唿的梗該怎麽接?


    一直悶著不說話的慕時域這才有了動作,伸手把言溪往他那邊拉了拉,“言溪,你離他遠點兒!”拉完還不夠索性直接越過言溪擋在了兩人之間,把陸肖從言溪身邊給徹底隔絕掉了。


    陸肖:“……”我……不就是逼得他慕三少在被單上掛了大半個小時嗎?


    想他陸肖為了二哥披荊斬棘連南三角都九死一生闖過了,結果呢,還沒落得半點好處,連二哥的女人都沒給他一個好眼色,唉,天可憐見的!


    陸雲深卻瞥了言溪一眼,“好像唐夫人的病情有好轉了,我以前聽說,她很怕見人!今天看她表現,她好像還能克服了!”


    言溪的關注點卻不是在這位唐夫人身上,但聽到身邊的人時不時都在提這位唐夫人,言溪便想到了那隻遺落在病房裏的撥浪鼓,莫名地心裏柔軟了一下,不知道是怎麽迴事,再次抬臉看過去的時候,目光落定在那個消瘦的身影上時總有些莫名的心疼。


    這一抬眼,卻意外地看到那位唐夫人正轉臉過來,她臉上緊張的神色依然在,卻在跟言溪目光對上時意外地愣了一下,隨即像個孩子似的衝著她笑了。


    言溪:“……”


    她是,在對著她笑嗎?


    然還不等言溪消化一下這個笑容,一個柔軟的聲音從門口響起。


    “媽,爸……”


    尹家主樓別墅門口,唐諾下車後飛快地朝著唐京夫婦跑過來,當著所有人的麵,激動地抱住了唐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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