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溪在醫院一直守到秦姨精神狀態好了些。


    “我就是最近感覺特別嗜睡,人沒有什麽精神,其他的還好!”


    秦姨覺得一件小事就把言溪給叫了來,有點小題大做了,臉上流露出歉意來。


    “對不起小溪,又讓你跑一趟!”


    言溪搖搖頭,“秦姨,身體不舒服隨時都要跟醫生說,你現在正處在關鍵時期,好好調理,情況好的話手術在月底就能做了!”


    秦姨眼裏浮現出了一絲希冀,那是長久臥病在床瀕臨死亡邊緣時突然見到了生命之光的喜悅。


    然而這點喜悅卻一閃即逝,秦姨看向言溪的目光變得愧疚,“小溪,說到底,還是我拖累了你!”


    言溪喉頭微微苦澀,沈齊卻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哼了一聲,“拖累什麽?若白若不是因為她會死?我們會白發人送黑發人?她這點小恩小惠就讓你覺得是拖累了?你兒子的命就這麽不值錢?”


    有些話一說出口就意味著要揭人傷疤,沈齊的這句話無疑是讓顧言溪和秦姨兩人都接受不了。


    赤.裸.裸地揭了疤,鮮血淋漓!


    “老沈……”秦姨聲音都在發抖,握著言溪的手也跟著抖了起來。


    言溪忙握緊她的手,低聲,“秦姨!”


    沈叔叔怨她,恨她,討厭她,她能理解,因為沈齊一直以為是她害死了沈若白,害得他失去了那麽一個優秀的兒子。


    言溪在病房這樣的氣氛裏待不久,她怕秦姨會努力維持她和沈叔叔的和睦,會因此而難過,她便主動離開。


    到了病房門口聽到從裏麵傳來的壓抑哭聲時,言溪心裏的無力感騰然而起,連腳都沒力氣抬起來。


    秦姨,心裏終究還是在怨她的吧!


    身後突然有人走過來,攬著她的肩膀,言溪微驚,看拉自己的人一身黑衣,還戴著鴨舌帽,正要掙脫喊人,就聽見了一個聲音低聲道。


    “是我!”


    雲池!


    沈雲池拉著言溪進了電梯才鬆開了她,言溪也緩和了過來,看著鴨舌帽遮住半邊臉站在旁邊一語不發的青年。


    “你什麽時候來的醫院?”


    “剛才!”沈雲池心裏有些煩躁,是因為剛才他人就在病房外麵,門隙開著縫,他也聽到了裏麵的談話,心情很不好。


    因為背光,言溪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隻感覺到他的異常沉悶,到了底樓,兩人一前一後從住院樓出來。


    “雲池!”言溪叫住了走在前麵的沈雲池。


    十一月的荊城晝夜溫差大,晚上氣溫偏低,沈雲池身著黑色衛衣套牛仔褲,穿著件薄款大衣,鴨舌帽壓得低,路燈下隻看到他左耳綴著的耳釘閃過一絲銀色的光亮。


    沈雲池應聲停步,不等言溪再次開口,他便悶聲主動開了口,“我出來有幾天了,一切都好!”


    出來有幾天了,卻沒想過要通知她,言溪倒不是要責備他,上一次兩人不歡而散,她事後也自我檢討過。


    年少時的她也跟他一樣,渴望自由,無拘無束,但她是顧家的人,從小就被戴上了枷鎖走哪兒都感覺掙脫不了桎梏,那種想要掙脫卻又無能為力的感覺真的是糟糕透了。


    盡管顧家給予她的是衣食無憂,是未來平坦的康莊大道,但她卻始終覺得自由至上,為了自由可以舍棄一切。


    而現在的雲池,不跟當年的她一樣的嗎?


    她總想把自己覺得很好的東西強加在他的身上,以自我的觀點和認知意圖去糾正他。


    在他身上,離經叛道是錯,她為此總想著將他拉迴正途。


    但是何為正途?


    她的做法就一定是正確的嗎?


    他今天能出現在醫院讓言溪深感欣慰,至少,他心裏還有親情在。


    言溪想,雲池之所以能出來,是不是因為慕時年鬆了口?


    兩人借著住院樓花園的路燈慢慢地走著。


    “雲池,見過秦姨了嗎?”言溪走在沈雲池的右邊,兩人並排。


    沈雲池看著前麵兩人的影子,他比言溪要高,兩人並排緩步走著,兩個身影一高一低,他看得微微失神,聞言迴神答了。


    “看過了,但是她並不知道我來過!”沈雲池的聲音依然很沉鬱,在這樣的夜色下,給人一種沉重感。


    看著至親被病痛折磨的感覺,很不好受!


    “秦姨的手術我問過主治醫生了,如果身體條件允許,就安排在月底!”


    沈雲池聽了“嗯”了一聲,想來他也是去了解過了。


    “醫生說秦姨最近比較嗜睡,還沒有查明情況!”言溪說著眉心微微蹙了一下,她擔心秦姨身體養不好,手術風險本來就不小,會受到影響。


    沈雲池沉默了片刻,低聲,“放心,有醫生在!”


    兩人走過一路山茶花小道,眼看距離醫院門口越來越近,沈雲池突然停不腳步。


    “姐!”


    他停下來,轉過身看向了身側的言溪,“你最近還好嗎?”


    光線不好,但言溪卻感覺到他那雙眼睛是尤其的亮。


    “還好!”言溪心裏突然有些感動。


    沈雲池喉頭噎了噎,欲言又止,她好什麽?今天才從醫院出來。


    他有小弟看到她穿著病服在醫院,不過他得到消息趕去醫院的時候,她人已經出院了。


    她從來都是這樣,報喜不報憂!


    已經到了醫院門口,沈雲池替言溪攔了一輛車,“迴去好好休息,這邊有我!”


    坐上車的言溪突然覺得,雲池變了!


    沈雲池目送著言溪乘坐的出租車離開後折迴醫院,他把鴨舌帽往下壓緊了些往住院樓折迴去。


    半路上煙癮犯了,他蹲在不起眼的花廊廊柱邊抽煙,眉頭微蹙。


    他剛才其實是想問言溪最近有沒有遇上什麽可疑的人,但話到嘴邊又擔心自己說的話會引起她的焦慮。


    他還沒有查到對方是誰,不能這般貿然地告訴她。


    沈雲池一支煙抽完已經九點半了,眼看住院樓要熄燈,探視病人也有時間段,他把煙頭掐滅打算去病房那邊再看一眼。


    言溪說母親這幾天嗜睡,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情況。


    他起身扔煙頭,不遠處小道上卻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從住院樓那邊的方向出來,埋著頭,深色夾克,走的方向卻是兩棟樓夾縫處的偏僻小道。


    那身影,跟沈齊很像!


    沈雲池丟了煙頭就朝病房那邊大步走去,他要去看看,沈齊到底在不在病房?


    五分鍾後,到了病房外的沈雲池果然沒有找到沈齊,一張臉黑沉了下來。


    沈齊這個時候出門能去哪兒?


    他心裏幾乎不用想都能猜得到。


    心頭怒火更甚!


    再看一眼床頭那邊,母親睡得沉。


    沈雲池心頭疑惑,悄然開門走近,發現母親確實睡得一動不動,床頭櫃上還擺放著一隻喝完了的牛奶杯子,杯子裏還殘留著些許奶液。


    他端起那隻杯子,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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