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耳朵壞了嗎,為什麽她一點也聽不清申屠莽在說什麽,隻能看到他的嘴開開合合?


    寒風一陣陣地刮,手上披風在漸漸冷卻,她突然笑了,笑得如往常一般燦爛,她將披風重新披在他肩頭,“我那裏還有一件,城主爺爺對我很好,給我做了好幾件冬衣,倒是你,本就生著重病,今晚又在這風口吹了這麽久,要是不好好照顧自己,明天鐵定會生嚴重的風寒。”


    申屠莽有些怔愣,為什麽在他說出這些冰冷絕情的之話後,她依然能當做沒事人一樣。


    肩頭上的披風好似有千斤重,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突然將那披風往地上狠狠一摔,故作出一些可怖猙獰的表情來,“你能不能認清自己的位置,我非你良人!我們誰也不知道誰的底細,你懂嗎?”


    玉無瑕依舊在笑著,似是依舊沒聽懂他在說什麽。


    申屠莽最後實在忍受不了,一巴掌打在她臉上。


    “啪”一聲響亮的聲音,像是針紮在他心尖一般,名叫心髒的地方狠狠抽搐了一下,疼得他難以唿吸。


    拚命遏製住內心傷痛,他怒吼,“你到底明不明白,我跟你是死對頭,不能在一起!”


    他說完這句話,全身的力氣已經用完,連邁腿也不能。拚勁全力穩穩邁出一步後,再拚勁全力邁出一步……


    平日隻要幾步就能走完的路程,那天卻仿似走了一生,他寧願他就此死去,也不願傷害玉無瑕,可……


    等他終於走完那段路,消失在拐角處,卻猛然倒了下去,嘴中噴出一口鮮血來。


    猝不及防,正好噴在從拐角處出來的那人身上,頓時讓他身上紅衣更紅了一分。


    焱噬慌忙扶住他倒下去的身子,歎了口氣,道:“你這又是何苦!”


    申屠莽苦笑一聲,“要殺她,還是舍不得。”


    焱噬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希望能瞞過魔王!”


    “他醒了嗎?”


    “嗯,氣息還有些弱,隻能暫時用人血養著。”


    申屠莽點了點頭,“即便是弱,也足夠水界吃一壺了。”


    焱噬應了一聲,扶著他,消失了蹤跡。


    玉無瑕在申屠莽走後,猛然癱坐下去,懂!怎麽會不懂?


    隻是不想去麵對罷了。


    心頭仿似被挖開一個碗大的疤,撕心裂肺地疼。


    地上的風衣已經完全失去她殘留的餘溫,她緩緩伸出手將她撿起,蓋在自己身上,在冰冷的地麵上睡了過去。


    是在傍晚時分,城主府掌燈的小廝發現她的。


    城主府聽說後,嚇了一跳,忙問:“這是怎麽了?”


    城主大人穆樂康是個頭發花白的老頭,肚子吃得跟個彌勒佛似的,人雖補得油光水滑,但那都是他賺來的清白銀子,並不曾苛待百姓,胡亂增漲賦稅。


    魔界攻打進來時,他一早便組織百姓們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是以,現在的運昌城除了城主以及幾十萬兵馬外,並不曾有百姓。


    這人在運昌城裏也深受恩戴,玉無瑕也很喜歡他,簡直是將他當做了親爺爺。


    是以,他一問,眼淚就撲簌簌地往下落,不帶一點停頓。


    城主忙拍著她的背輕聲勸慰,“是誰欺負玉兒了?來,跟爺爺說,爺爺一定將他抓來,鞭笞他三百大刑,將他掛在城牆上,以儆效尤!”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玉無瑕哭得更是慘烈,“爺爺,我失戀了……”


    城主拍她肩膀的動作一滯,玉無瑕不滿地動動肩膀,抬起淚眼婆娑的眼,“爺爺,繼續拍……”


    一眾丫鬟小廝:“……”


    城主寵溺至極地看了她一眼,“是是是,我繼續拍……”說著,手上動作已經動了起來,“來,跟爺爺說說到底是怎樣的負心人,竟敢拋棄我幹孫女?”


    “爺爺,我是不是不該愛上他?”玉無瑕揚起頭,眼淚從側邊流進她的發,使鬢邊幾縷黑發緊緊貼服在她臉上,顯得有些狼狽。


    對於愛情,穆樂康也不是很懂,若他懂,便不會一個又一個地娶小老婆,最終將自己的結發之妻氣走。


    玉無暇在他懷裏哭得斷斷續續,仿似一個小孩般,間或抽泣兩聲。晶晶發亮的大眼睛緊緊盯著他,仿似偏要讓他說出個所以然來一般。


    穆樂康微微歎了一口氣,隻道:“明天還有一場硬仗要打,我們先休息,一切事情等明天再說,可好?”


    玉無瑕紅著眼睛點了點頭。


    穆樂康鬆了一口氣,命下人端來一碗安神茶,玉無瑕喝了,今晚竟也睡得很香,連多餘的夢也沒做。


    第二天,一大早,她便聽到從校場那邊傳來的操練聲,這聲音精神十足,一下子便將玉無瑕的鬥誌激發出來。


    失戀是她個人私事,天下人如今正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她豈能因為個人之事,而陷天下於不顧。


    師父當初的教誨時時響在耳邊,令她忘不得,也不能忘。


    戰爭很激烈,水界這邊,庸人本就少,再加上降魔門不留餘地派來的能人異士,更是如虎添翼。


    而魔界,魔兵也是浩浩蕩蕩,一眼望去,全是黑壓壓的人頭,他們全身都是黑色,其間有紅色血管猶如一條條小溪一般,流淌個不盡,那是魔人攻擊之時或者死去時的顏色。


    魔人尚武,在他們眼中,一旦出手那便是不死不休的戰爭,所以,當這兩個情況出現時,他們都會呈現這個模樣。


    在密密麻麻的魔人中間則是有一輛戰車緩緩滾動這滑輪徐徐前進,車上放著一個很奇怪的罐子,那罐子是透明,裏麵裝滿了淡黃色的液體,而裏麵則有一個肉團。


    玉無瑕看見那肉團時,猛然感覺自己鼻子仿似被捏住一般,難以唿吸。


    最終感覺要窒息時,手臂突然被一隻寬厚的大掌捏住,眼簾下,她好像看到一雙指骨修長的白皙手掌,掌心躺著一顆褐色藥丸。


    看到那顆藥丸,她猛然想起了小界子,但耳邊卻聽到一個討厭的空靈嗓音,“吃了它,能緩解不適!”


    她想將那顆藥丸甩開,但想了想,還是將它接過,塞進口中。


    墨譚眼神一黯,隨即又馬上抬起頭看向遠處那輛戰車,輕聲笑著玉無瑕解釋道:“那是魔王!”


    玉無瑕心頭一跳,魔王的名頭,她在來的時候就已經聽過數遍,“這魔王可真是掃把星,隻要出現一次,便能引得天下大戰,餓殍滿地。”


    “嗬……”墨譚輕笑一聲,“這世間還有一個神女,神女一現,便能讓天下都迴歸和平。”


    “哦?”玉無瑕轉頭看他,“若這神女真這麽厲害,那麽現在她又在哪?”


    墨譚也低下頭來看向玉無瑕,神色認真。


    後者被他赤裸裸毫不加掩飾的眼神看得臉上一熱,不自禁地避開他眼神,扯開話題道:“我師哥呢?”


    “這個重要的日子他自是不會缺席,在營地照看傷員呢?你放心,除非這座堅硬的城牆會攻破,否則絕傷不到他。”


    玉無瑕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墨譚不明所以,“你笑什麽?”


    “我笑我們兩前一刻還是生死不容的死對頭,現在竟能如此平易近人的說話。”


    墨譚也笑了出來,笑過之後,他嚴肅了麵龐,“我可從未想過與你為敵,今生不會,來生也不會。”


    他突然伸手,玉無瑕下意識想躲,他卻猛然扳住她肩膀,不容她躲閃。


    而後,神色溫柔與地將玉無瑕鬢邊發絲撩在她耳後。


    該死,美男這麽溫柔,讓她如何招架。


    臉越發燙之際,耳畔突然響起一陣號角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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