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燕大俠!”聶小倩對著古璿福身一拜。


    此時的聶小倩美得勝似天仙,可即便眼前這個溫婉的女子與之前暴戾的她判若兩人,古璿依舊沒太多心情去觀賞。她隻記掛著一件事:她是燕赤霞?


    “有鏡子嗎?”她想知道自己到底變成了什麽樣?


    對麵兩人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古璿在說什麽?也是,好端端的怎麽會想要照鏡子?


    古璿瞪圓了眼睛,加重語氣重新問道:“有鏡子嗎?”


    聶小倩這下才迴過神來,忙從袖中掏出一把做工精美的古鏡來。


    古璿一把搶過,不顧兩人依舊詫異的目光,趕緊往自己臉上照去。她隻覺得鏡中的人甚是熟悉,可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我是男的?”良久,想不出來的古璿隻好放棄,摸著鏡中胡子拉碴的下巴不敢置信地問道。


    對麵相互依偎的兩人再次目瞪口呆,但依然很是堅定地點了點頭。


    古璿大怒,衝上前掐住聶小倩的脖子就吼道:“你丫的對我做了什麽?”


    寧采臣嚇了一跳,趕緊上前欲將她的手從聶小倩脖子上拿下來。


    古璿扭頭,此時的她瞪起眼睛來還真會把人嚇一跳。寧采臣一愣,站在原地不敢再上前。


    而古璿剛轉過頭,突然感覺後頸一痛,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再次醒來是在一間茅屋,陳設很簡單。一桌一椅一榻,那一瞬間,她以為自己又迴到了入雲殿。


    直到開門的聲音傳來,陽光刺進她眼睛,那羸弱的書生出現在她眼前,她才晃過神來。


    “燕大俠,昨天是小生不對,不敢請求燕大俠的原諒,但小倩是個好姑娘,還請燕大俠能放她一馬。若燕大俠能放過她,小生願意當牛做馬服侍燕大俠。”


    古璿歎了一口氣,將那傷心地傷心人拋之腦後,才看向地上跪著的那人,“是不是隻要我放過她,你做什麽都願意?”


    “是!”寧采臣毫不猶豫地點頭。


    古璿看著他的眼睛,深吸一口氣才道:“我要你離開她!”


    寧采臣隻感覺腦中有驚雷閃過,他抬起頭,想要看清楚他認識的燕赤霞到底是不是在開玩笑?可他什麽也沒看到,平時的嬉皮笑臉在此刻換成了一副格外嚴肅的表情。


    外麵突然起了大風,古璿瞟了一眼窗外,隨後垂下眼簾,“剛剛還說自己做什麽都願意,現在還沒過一盞茶的功夫就開始說話不算數了,可見你們男人的承諾是不能信的。”


    寧采臣臉憋得通紅,他想要反駁她的話,可喉嚨中卻是什麽也說不出來。


    氣氛一下子沉寂了下來,古璿仰躺在榻上,一隻腳伸在床沿不斷晃悠。


    寧采臣過了半晌依舊老老實實地跪在地上,古璿也不去理會,她在想,到底要怎麽做才能出去?而她出去後,能不能恢複原樣?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外麵風聲怒號。


    古璿眼睛一眯,坐起了身,才發現寧采臣依舊跪在旁邊。她沒好氣地上前,一腳踢了過去,“快起來,沒見過你這麽愛跪的男人。”


    她這一腳力道不重,但依舊將寧采臣踢得傾斜了身子,他慌張起身,“請燕大俠放過小倩。”


    “現在已不是我放不放過她的問題了,而是她放不放過我的問題了。”


    寧采臣又是一臉呆滯,他還來不及問她此話何意?緊閉的竹門突然大開,發出“吱吱呀呀”地搖曳聲響,讓人直懷疑那門會隨時脫離桎梏,向著某一個方向倒去。


    在寧采臣眼中門是被風吹開,而在古璿眼中,卻是被人給大力踢開的。


    古璿向著門邊看去,“你吃了姥姥的心!”不是疑問,是肯定。現在她終於明白,聶小倩說她將姥姥生吞活剝了是什麽意思了。


    寧采臣以為她在跟自己說話,可向她看去時,卻見她的眼睛並沒有看著他。他順著古璿的眼神轉過頭時,卻見門邊什麽也沒有。


    “哼,所有阻止我跟寧郎在一起的人都要下地獄!”站在門邊的聶小倩一如古璿初見她之時,發髻高聳,雙眉入鬢淩厲,黑色眼線妖冶而詭異,臉上皮膚黑筋畢露。


    這副整個人都向外散發著黑氣的可怖模樣,寧采臣自然是看不到的,可古璿卻是看得清清楚楚。其中緣由,大概是聶小倩不想讓寧采臣看到吧!


    古璿歎了一口氣,為什麽每個女人在麵對愛情時都會變得不理智?


    “那麽為了我能從這個鬼地方出去,你就出招吧!”


    話落,古璿將還處在詫異中的寧采臣往旁邊一推,祭出冰劍就刺了出去。


    外麵月光慘淡,黑雲將其籠罩。兩人打得天昏地暗,這間小小的茅屋在風中發出痛吼聲,最終也不知是誰出的最後一招,轟然倒塌了去。


    而兩人還未停止,在寧采臣眼中,這其實隻是古璿一個人的獨角戲。可在古璿與聶小倩眼中,卻是生死決戰。


    一個為情,一個為了出去的活路。


    古璿剛剛就是在想這個問題,她叫寧采臣離開聶小倩時,知道她就在外麵偷聽。


    聶小倩被姥姥長時間禁錮,心中那份對外界的渴望已經慢慢使她的心理扭曲。所以當寧采臣這個英俊不凡,更是對她疼惜有加的正人君子出現在她麵前時,她就越發渴望融入到人類世界中,跟寧采臣長相廝守。而每一個阻止他們倆在一起的人都會被她列入仇人。


    古璿思來想去,也隻有從他們倆的感情入手,從而激怒聶小倩讓她出手這一個方法了。


    可,當她的劍終於能夠刺進聶小倩心髒時,另一張溫和的臉卻毫無預兆出現在她麵前。


    那一刻,她希望自己手中的冰劍其實隻是一股煙,隻要她鬆開手,就會隨風消失。寧采臣蒼白的臉也會恢複紅潤,他身上血色的窟窿也會慢慢複原。可她眼睛閉合多次,也沒有出現她想要的結果。


    聶小倩開始慌了,她踉蹌著上前將寧采臣扶住,臉上黑筋退卻,原來那個溫婉的她在發生如此驚變後重新迴到了軀殼裏。


    不斷顫抖的手似是有千斤在墜著一般,舉了無數次也沒觸及到寧采臣的傷。


    而當她如蔥纖長手指終於能觸及他胸腔裏插著的冰劍時,那冰劍突然化作水從她指縫間流淌。


    “求燕大俠放過小倩,他是個好姑娘。”寧采臣直直地看向古璿,也不知是不是被冰劍刺中的緣故,他感覺身體正在慢慢變涼,眼睛也越來越疲憊。


    “你不該看到的啊!你怎麽會看得到。”


    古璿還處於震撼之中,寧采臣跟她說什麽也沒聽清楚。直到聶小倩聲嘶力竭的喊聲傳來時,她才木訥地迴了神,替口舌不清的聶小倩問道:“你看到她了,是嗎?”


    寧采臣虛弱的搖了搖頭,迎著古璿詫異悲傷的眼神輕聲解釋道:“可我能感覺到她。”


    古璿心中猛的一震,再次看去時,卻見他嘴角依舊掛了一抹笑,有血液緩緩流淌而出。


    黑暗蒼空下,一女子抱了一具男屍,哭得像個小孩般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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