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誰與誰歸(八)


    第二日一早,天氣並未如同預料之中的好。天空顯得有些陰霾,一堆灰暗色的雲,堵住了天空的一角,如同一大堆的爛泥堆似的,快要從最頂上坍塌下來了。


    這樣的天氣,當然是不會有太陽的,天氣顯得頗為陰冷。


    劉禪此時卻帶著一群文武站立在自己的行轅門外,等候著賈詡的到來,每個人的神色都顯得頗為鄭重,根本不為這不作美的天氣所阻礙。


    劉禪今日的著裝與平日是有很大差別的。他身著一身黑色袍服,腰配象征王族的赤綬。綬帶打成迴環,穿在身前的腰帶上,讓它自然垂掛下,其長二丈一尺,三百首,看起來倒是增添了一絲威嚴。


    很快地,前方的街道上麵駛來了一輛華麗的馬車,緩緩地駛了過來。馬車的後麵,則是兩列充作儀仗的黑甲武士,個個都騎著黑色的駿馬。


    馬蹄踐踏在街道上麵,發出咚咚的聲響,聲響傳出了極遠的距離,使得兩旁的民眾都駐足觀看了起來。


    劉禪當然知道,這就是賈詡的人到了。他便稍微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裳,又扭頭看了看身後諸人,顯然他自己的心裏稍微感覺有些緊張了。


    畢竟,他這次要見的可不是一般人,幾乎可以說是三國時代為數不多的幾個巔峰智者之一的賈詡,心裏有些大鼓,應該算是正常現象。


    等到賈詡的馬車停下來,馬車的門簾被人從裏麵掀開,首先從裏麵探出一個少年人的頭來。此人年紀不會超過十六歲,生得唇紅齒白,但是一雙不大的眼睛,破壞了整體的美感,不免給人以一種睚眥必報的感覺。


    劉禪輕聲地問一旁的馬良,道:“先生,那個少年人是何人?”


    馬良本來一直看向馬車,上前迴道:“此人名叫司馬望,賈詡的名單上麵確有其人,隻是擔任一般隨侍而已。”


    其實,當時接賈詡的時候,馬良在一堆人之中,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這個一文不名的司馬望。隻是現在世子詢問,他才想起來是有這麽一個人而已。


    劉禪心裏一動,真是好個荊州啊。一場戰爭,倒是報司馬家將來的不少大人物都引出來了。他宛城遇到了司馬師和司馬昭兩個宿敵,如今又遇到了這個司馬望。


    劉禪心裏不禁暗歎,老天真的是要他與司馬家糾葛不清了。


    這個司馬望乃是司馬懿的弟弟司馬孚次子,過繼給司馬朗為子,累遷至司徒。西晉代魏後,司馬望被封為義陽王,多次督軍抵擋吳國的進攻,官至大司馬。司馬望性格吝嗇好斂財,死後家裏金帛堆積如山,因此被當世人譏諷。可見這個人,確實不一般的。


    然後,從車內出來了一個鶴發白須的老人,身穿一身公卿裝束,身材不甚高大,但是卻顯得精神矍鑠。此人就是賈詡賈文和了。


    劉禪貴為漢中王世子,當然不可能親自上前去迎接一個敵國的公卿,否則也太失了國體了。所以,劉禪隻是靜靜地站立原地,一雙眼睛緊緊地看向賈詡,絲毫沒有要移步的意思。


    這時候,馬良就想要上去接賈詡。劉禪卻忽然伸手一橫,將他攔住了,馬良扭頭看了看劉禪,隻好停下了腳步。


    賈詡從車內出來,由司馬望攙扶著下地之後,也看向了劉禪這邊。


    此時,雙方的距離不會超過六米,何況賈詡並不老眼昏花,目光掃過前方,落在了站在最前麵的劉禪。他從劉禪的綬帶上麵,立刻知曉了劉禪的身份。


    賈詡雖然出發前,就對劉禪的各種背景進行了詳致的了解,但是如今見到了劉禪的真人之後,還是不禁為他的年少而有些錯愕。


    但是賈詡畢竟不是凡人,他連董卓那樣殺人如麻的強人都不怕,又怎麽可能為劉禪所震懾呢?他立刻就迴過神來,輕輕地掙脫司馬望的攙扶,趨步向著劉禪這邊走來。


    司馬望見狀,連忙跟了上去。


    賈詡來到了劉禪身前,身高倒是較劉禪還要高出半個頭的。他向劉禪施了一禮,甚為謙恭地問道:“想必這位就是漢中王劉使君世子了吧?”


    劉禪點了點頭,臉上神色並未有什麽變化,稍微一拱手道:“本世子正是劉禪。賈大夫不必多禮。”


    然後,劉禪更不上前去攙扶賈詡,根本沒有什麽熱情的表現,隻是盯著賈詡身上看,目光之中頗有幾分威勢。由此可見,劉禪心裏對這個賈詡出了忌憚,印象其實非常差勁,一見麵就想要給對方一個下馬威。


    司馬望見狀,心裏暗罵了一聲,這個劉阿鬥也忒高高在上了,簡直是目中無人。


    賈詡人老成精,見到劉禪這樣不待見自己,心裏一動,內心裏反倒是輕鬆了一些。


    因為劉禪這樣的表現,隻能夠說明一點,此子還曆練不足,還不能夠做到像他父親劉使君那樣喜怒不形於色。關羽讓這樣的一個小孩子來跟自己談判,自己接下來還有什麽可擔心的呢?


    賈詡頓時感覺心情大為放鬆。


    於是,賈詡客套道:“多謝世子。”


    劉禪點點頭,卻忽然問道:“禪昨晚聽聞,賈大夫對我方提供的驛館不甚滿意,是嗎?”


    賈詡想不到劉禪居然會在這樣的場合,自己主動提起這件事。他心裏不禁感覺,這個劉阿鬥究竟是不是個傻子呢?他的客人不滿意,難道不是會讓他丟了麵子嗎?


    這樣盡說胡話的人,難道就是那個接連打敗大魏諸多將軍的那個劉阿鬥嗎?賈詡心裏不禁有些迷惑了。


    可是賈詡並不想讓現在已經有些尷尬的氣憤,變得更加尷尬了。他輕咳了一聲,說道:“不,詡對驛館很滿意。”


    劉禪其實就等著他這句話,立刻笑道:“如此甚好啊!那驛館我也去過,肯定是可以住人的嘛!”


    然後,劉禪扭頭對馬良笑道:“馬先生你看,賈大夫對驛館確實是滿意的。咱們荊州現在一直在打仗,已經窮得鐺鐺響了,能夠把驛館修理成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了……何況,如今這天下成了現在這樣生靈塗炭的局麵,還有賈大夫的一份功勞呢!”


    馬良聞言,也隻能夠暗自搖頭,對世子今天如此火藥味十足的表現,有些無所適從了。


    賈詡則是被劉禪的話,嗆得臉色有些發白。當年他給李榷諸人的一計使得天下紛亂,乃是他心裏一處隱秘的傷疤,更是人生中的一處最大汙點。如今被劉禪這樣當眾揭開,賈詡目光之中精光一閃,下頜的胡須一鼓一鼓的,其憤怒可見一斑了。


    賈詡當即作色道:“劉世子此話何意?”


    劉禪冷笑道:“我話中何意,賈大夫隻怕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吧?”


    賈詡立刻冷哼了一聲。


    馬良怕兩人當街起了衝突,豈不是要讓人看了笑話?他連忙上前,勸說道:“兩位,外頭實在寒冷,咱們入府了之後再說吧。”


    劉禪和賈詡等人,在馬良先生的勸說之下,總算是進入世子劉禪的行轅,然後來到了議事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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