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臨淵果然送了幾壇酒過來,玉和自然笑納,留了一壇慢慢喝,其餘的都放進了乾坤袋裏。


    窗外是片碧遊遊的海草,湖底的彩霞倒影淺淺淡淡,玉和倒了一盞慢慢品,臨淵釀酒的技藝和她有得一拚,不過比起元慎還是差了些。


    元慎走過來:“師父,這是什麽酒?”


    她舉著酒壇看了一圈:“臨淵送來的,好像沒有名字。”


    她又倒了一盞,元慎端起來就喝:“我嚐嚐,也不知道有沒有毒。”


    玉和來不及阻止,眼睜睜看著他抿了一口,薄唇輕抵處她也曾喝過,臉有些燙,眼見元慎又喝了一口,連忙道:“阿慎,別喝了,你,你酒量不好。”


    元慎笑:“不妨事,臨淵這酒並不醉人。”仰頭喝完,又倒一盞。


    玉和怕他喝醉,連忙將酒壇拎過來,道:“這是我的了。”


    “師父真是小氣。”


    玉和就著酒壇喝,元慎喝完倒也不好再要,隻默默看著玉和喝,他有些醉意了,臉上薄紅一片,鳳眼越發璀璨幽深,紅唇微潤,笑得溫柔。玉和心跳快了幾分,不敢再看,索性酒也不喝了,道:“時候不早了,迴去吧。”


    元慎不動,玉和走過去又喚了他一聲。


    他掙紮著起身,搖搖晃晃邁出步來,站立不穩,跌下來,她伸手去扶,卻被他帶著齊齊往後倒去,他將她壓在身下,一縷長發滑下,露出優美修長的脖頸,原本白皙的膚色如今緋紅,看來他真是醉醺醺了,玉和有些晃神,喚了聲:“阿慎,你醉了。”


    元慎一動不動,她隻能搬開他的肩膀起來,卻聽他在耳邊呢喃一聲:“師父。”溫熱的氣息含著酒氣噴灑在她頸間,燙得她微微戰栗,臉紅得快要燒起來,手腳也軟綿綿的。


    一顆心撲通撲通亂跳,心口卻似有春風灌過唿唿冒出鮮嫩青草來,青年強健的身體壓得她喘不過氣來,這樣可不行,挪開他的四肢,翻開肩膀,她用盡力氣終於掙脫出來,元慎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已經睡死過去,看來喝酒這種事情,不僅要防著自己喝醉,還要防著徒弟喝醉,玉和坐了一會兒,待到臉沒那麽紅了,喚了侍女進來將元慎扛迴去。


    桌上的酒還剩小半壇,明明是一樣的酒,今晚的仿佛格外醉人。


    玉和躺在床上,麵上還有些薄紅,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月明如水照樓台,春閨寂寂起香藹。玉和做了個夢,夢見的正是那天夜裏葉大人夫妻臥房的那一幕,她渾身都熱了起來,轉身想走,卻被人壓在身下,男子勁瘦的腰身壓得她動彈不得,她想要推開他,那人卻啃上她的玉頸,唿出溫熱氣息灑在耳邊,她渾身戰栗,手腳綿軟沒有半分力氣,隻能任他為所欲為,抬頭一看,那人衣襟敞開,白皙肌膚染上緋色,一片春光明媚,之後便是優美纖細的鎖骨和修長的脖頸,再往上,紅唇微潤,姿容奇秀,一雙鳳眼勾魂奪魄,目如幽潭笑意盈盈,她不由得口幹舌燥起來,抬手摸了一把,肌膚細膩,卻猶自覺得不滿足,隻是也不知道該做什麽,她急了,扯開他的衣袍,摸索而上。隻聽男子溫潤地笑喚了聲:“師父。”


    玉和一下子驚醒過來,身上全是汗,摸了摸雙頰,餘熱未散,臉色驀地一白,她,她竟然又做個春夢,此次不同於清雲峰上那一迴,她昨夜隻是微醺,夢境卻清楚明白,把臉埋進被子裏,隻覺羞憤欲死,這個春夢的男主角若是別人也就罷了,偏偏是元慎!這是她從小帶到大的弟子,她覺得自己太禽獸了。


    磨磨蹭蹭穿好衣服,不敢出門,仿佛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情一般,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對徒弟生出覬覦之心,世間優秀且貌美的男子這麽多,她怎麽能對自己的徒弟動心,不會的,更不能這樣,一定是因為酒醉的緣故,一定是臨淵的酒有問題。


    可是,可是,為什麽偏偏夢到元慎,為什麽偏偏是他。


    他是她的徒弟,在她目盲的那十年,日日小心侍奉,為了她費盡千辛萬苦去極樂島尋找仙草,那時候,她承認自己對他生出了依賴和信任,但決不是男女之情,她愛慕的應該是像臨淵那樣風清玉潤的男子才對,一定是因為元慎長得太好了的緣故,皮相惑人心。


    “心若冰清,天塌不驚。萬變猶定,神怡氣靜。塵垢不沾,俗相不染。虛空甯宓,混然無物·····”玉和默念了幾遍清心咒,心情平靜了些,可笑,這咒語有一天竟然被用來壓下心中綺念。


    出門一看,天已大亮,陽光透過湖水照進來,對麵是元慎的房間,兩扇雕刻著仙獸祥雲的門緊閉著,他酒量不好,或許還在熟睡吧,不知道元慎會不會記得昨天傍晚發生的事,隻希望他不要記得才好,那聲帶著酒氣的“師父”又在腦海中響起,聲音溫柔,既是甜蜜,又是禁錮,不能再去細想了。吱呀一聲,門開了,玉和慌忙轉過頭就走,她不想見到元慎,她害怕他那雙勾魂攝魄的鳳眼,她自認為並不是一個看臉的人,以前雖然算不上清心寡欲,但也是瀟灑隨意,沒想到卻栽在元慎身上。


    出了殿門,倒像無處可去似的,索性到了湖邊,沿著岸慢慢走。


    湖麵清潔如鏡,照出她的身形,一襲煙青細布長袍,身量嬌小,烏發雪顏,眼神明澈,若是隻看相貌,也算個窈窕美人,不過她氣質冷清,宛如深秋清月,霧中冰蓮,讓人覺得不易親近,當年也有幾個年輕同輩想要追求,不過她那時不願搭理人,隻想默默修行,成日裏窩居清雲峰,所以一朵桃花也無,如今,同輩的修道者年齡已經很大且麵容蒼老,麵貌年輕的卻是她的晚輩,更是無人問津,她一直覺得,就這樣無牽無掛也是好的,性自逍遙,不肯為君耽。


    至於元慎,一場春夢而已,算不得什麽,或許過幾天就忘了。


    在湖邊吹了一整天風,迴去的時候,斂秦和敖泠已經出來了,斂秦療傷完畢,麵色好了許多,敖泠未多做停留,當天就迴了東海。


    元慎對昨天傍晚的事真是一點都記不起來了,捂著頭說痛,入夜時分才好些,斂秦關心師弟,苦苦念叨他以後不要再喝酒了。


    玉和想,春夢了無痕,慢慢也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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