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影雲海芳蹤淺,碧落清煙生紫氣,玉和在殿裏打坐調息,這幾日,又悟得了新的經意,氣息運轉中,卻有些心事重重,往日裏這個時候元慎應該迴來了,今天遲遲不見,心裏不由自主地在想不知是有什麽事情耽擱了?


    當年她身受重傷差點丟了命,睡了許久,醒來時身上隻剩下一成法力,是元慎一直侍奉在側,她隻當他是還是個稚嫩少年,倒也不覺得有什麽,這幾年來,功力倒是恢複了五六成,但到底不複從前了。


    她雙眼看不見,元慎就將辛夷堂的書細細讀給她聽,倒是記下許多經意,也參透了不少法理,她行動不便,元慎親手為她做了拐杖,布下禁製,閑暇時牽著她散步,又說落花流雲給她聽,她喜歡品酒,元慎親手采了春花,挖了新雪釀酒,至香至醇。這樣的日子過久了,漸漸成了習慣,每日上午,元慎會去素榮峰,她就在殿裏打坐,下午元慎迴來了,會同她說話,扶她到辛夷堂讀書給她聽、散步,這些事已經成了她的生活節奏,下午辛夷堂的時光似乎已經是倆人默認好的,那裏有少年溫潤的讀書聲,清風吹過林間發出細細沙沙的聲音,還有鼻間隱隱可嗅到的冷甜花香和好聞的紙張清香,這樣平靜美好的午後令人沉醉,漸漸地,她每日裏算著時間等他迴來,她有時候心中也覺得不可思議,她冷清了那麽多年,怎麽就生出依賴之心了?


    人在脆弱無助的時候,最容易感激的便是那個拉自己一把的人,就如同當年初來昆侖時,師父對她的恩情讓她記到如今。至於元慎,她已經習慣了他時時陪伴,心裏莫名地對他信任無比,以前不覺得有什麽,但新一批弟子拜入昆侖,她才想起來,元慎他已經入了昆侖十年餘,以後總有自己的路要走,不可能一直陪著她,她心裏不由得擔心起來,往後的日子裏若是沒了這個人,不知是怎樣的了無生趣。


    碧空裏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破開圍繞著清雲峰的禁製,直直來到玉和跟前,是傳音的符籙,自從前些日子風荀子上了清雲峰後,元慎也覺得這禁製布得有些過了,做了改良,一些傳音符籙可以輕易進來,方便互通消息。


    玉和接了符籙,容長老的聲音響起:“小師叔,我是容襲,已近年底,這些日子,五行堂準備考核弟子,今年的風術經意題我已經想好,想請您掌耳。”後麵是容長老出好的題目,都是些必學的經意法理,倒是沒有什麽晦澀或是爭議不休的。


    玉和聽罷,結了個符籙道:“尚好。”迴應容長老,素手一揮,那符籙就出了清雲峰。


    她心想往年這個時候也確實是準備年末考核了,這幾年,風術課的經意題都是由容長老和十師兄輦雲來出,今年怎麽問起她來了?


    容長老收到玉和的迴音,放下心來,今年出題,輦雲長老不願再涉及風係法術,原因無他,入門大典上雲曉峰的表現讓這位長老心裏不舒服了。


    本來嘛,因著清雲峰那位長老這幾年不再授課,容長老造詣平平,輦雲自己主修水係法術,風術也算不錯,倒是起了幫襯之心,所以年末的考核題目都是倆人共同商討。


    今年,輦雲長老新收了個徒弟,這雲曉峰悟性上佳,但入門大典那日的所為著實另輦雲長老心裏不喜,念著是六師兄的親屬,為人也算有骨氣,輦雲糾結一番還是收下了他。輦雲脾氣很是溫和,若是個心思靈巧的弟子,對師父多說幾句好話,討好一番,此事也就算過去了,師徒之間的情誼隻會越濃,但這雲曉峰脾氣太冷,終日一張冰山臉,不拘言笑,雖然叫著輦雲“師父”,但倆人關係委實不親厚,偏偏這個弟子天資不錯,除了水係法術,自己還默默自學風係法術,輦雲知道後,哪裏還肯再伸手參與風係課程之事。


    這可苦了容長老,若說是平日裏授課也就罷了,他教了多年,沒有清雲峰長老的時候也挺過來了,可今年他也收了個弟子沐歌,這個弟子悟性倒是好,做事也爽利,但她本來就擅長風係法術,容長老漸漸沒什麽可教她的了,沐歌沒有明確表示出不滿,但容長老知道她心裏肯定藏了諸多遺憾。想到此處,心裏不免有些後悔,那日見有人願意拜自己為師,心裏太激動,接玉牌太快了。


    新弟子入門一年,有人歡喜有人愁,碧姚此時正與叢珊君在一處,明月峰上花叢茂盛,女孩子家都喜歡這樣美麗的地方。


    碧姚躺在草地上,望著眼前慢悠悠爬過去一隻靈蟲,伸手就想去抓,叢珊君見了,忙道:“碧姚,你幹什麽,跟你說了多少次,靈蟲不能抓。”


    碧姚縮迴手,藏在身後,吐了吐舌頭道:“珊君,還不是因為你忙著沒空理我,我才想抓隻靈蟲玩玩。”


    叢珊君笑著安撫她道:“我正忙著移栽靈草呢,這些日子忙得很,等我閑下來了再陪你說話。”


    碧姚不滿:“珊君,你可真是偏心,見了我就說自己沒空,見了元慎師兄,倒是閑的很。”


    叢珊君臉有些紅:“休得胡說,師兄他不過是來向我請教罷了,哪裏就偏心了,我們聊的也是些藥理,倒是你,成日裏無心向學,你可是掌門的弟子,小心東尋師兄責罰你。”


    碧姚笑嘻嘻地道:“怎麽就沒見你跟我聊一聊藥理?”


    說罷起身來到叢珊君跟前,圍著她轉了一圈,細細打量一番,道:“我們珊君這樣雅致的美人,同元慎師兄倒很是般配!”


    叢珊君聽了羞惱不已,扔下手中藥鋤,連忙將碧姚嘴捂住道:“休得胡言,你還知不知羞!”


    碧姚跳出幾步開外,哈哈大笑道:“看,不打自招了吧!”轉身凝了幻術,變了朵開得正豔的野花,遞給叢珊君道:“有花堪折直須折,珊君,元慎師兄可是昆侖第一美男子,多少師姐們都傾心於他,你可得抓緊了呀。”


    叢珊君把玩著手中嬌花,細蕊盈香,粉瓣吐豔,開得正好,心想那個容色奇秀的人怕是不知道她的心事,作為女子卻不得不矜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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