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對她總是額外嚴格一些,也不喜她插手派中之事,這些她都知道,她本來就是個瀟灑自在的人,並不覺得有何委屈,今日這事,她更加感覺到了師兄態度的奇怪之處,難道他知道些什麽,心裏又否認了這個想法,二師兄和三師兄皆因長生陣而身受重傷,不久就羽化,若是大師兄知道她的身份,怎麽可能對她這樣好呢?


    慢悠悠迴了清雲殿,此時金烏西沉,雲霞滿天,玉蘭花稠麗嬌豔,晚風裏花瓣飄飛如雨,她看著紛紛紜紜的花雨,想起了父親,玉霄飛練,郎豔獨絕,他已經離世百年餘了,當年創下長生陣隻為一人續命,卻攪動風雲變色,危害蒼生,成為修仙界公敵,遭受百年唾罵。他死後,自己孤身一人,隱藏身份,原以為可以默默度過此生,若是運氣好還能飛升成仙,可如今長生陣重現人間,山雨欲來風滿樓,自己還能如以往一般閑雲野鶴地度日嗎?隻怕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啊。


    不行,自己的身份絕對不能曝光,否則昆侖上下都要受牽連,昆侖十一娘,姿色無雙,天賦異稟,不願收徒,旁人都以為是她瀟灑自在,不願受束縛,其實她是怕身份被發現,牽連無辜,當年收下孫西棠和斂秦,實在是諸位師兄推波助瀾,好在如今孫西棠已經是一派掌門,自保不難,可斂秦,懶惰疲怠,法術並不高,一想到此處,她頗覺頭痛,好在斂秦有個厲害的未婚夫婿,以後嫁過去也能護她周全。


    至於元慎,乃是出於愧疚才收下的,天資卓絕,勤勉不輟,假以時日定能成才,想到他,也不知道斂秦把他安排得怎樣了,可有什麽不妥,斂秦到底對凡間事物不熟悉,她有些不放心,起身往西側殿而去。


    夜色漸濃,寒風驟起,西側殿的燭火搖曳,窗扉昏黃,元慎同斂秦坐在桌前聊天,說著些昆侖墟的趣事,見玉和來了,雙雙起身問好,斂秦道:“師父怎麽來了?”


    玉和道:“我來看看,可有什麽缺少的?”


    元慎道:“這裏很好,樣樣齊全。”


    玉和環顧屋子一周,屋內桌椅板凳一應俱全,幹淨整潔,西側放著一張矮塌,掛著煙青色紗幔與外間隔開,東麵是一方檀木書桌,上麵擺放著文房四寶,桌後立著一排烏竹書架,如今空空如也,臨近窗戶,可以看到牖外花影月色,玉和道:“我殿裏有不少書,你若是想看書,以後可以去挑一些。”


    元慎點頭應下,道:“多謝師父。”


    斂秦本來就怕玉和考較她,乘機開溜,道:“師父,師弟如今已經安頓下來,我殿裏還有些事,就先迴去了。”


    玉和自然是知道她心裏所想的,斂秦是元慎的師姐,也不好在他麵前落她的麵子,擺擺手示意她可以離開。


    斂秦如蒙大赦,一溜煙走了。


    元慎聽師姐講了許多昆侖的規矩,才知道原來昆侖弟子雖然拜了不同的師父,但並不是由師父親傳,而是在一處聽課,木、火、土、金、水,五係法術,都由不同人講授,此外還有數術陣法、武藝劍法、經文等課程,他本就毫無根基,不免有些擔心,道:“聽師姐說昆侖的弟子是統一授課,弟子如今初來乍到,心中迷茫,不知該如何做?”


    玉和笑了笑,寬慰他:“長老們布置的課業都是因人而異,你初入道門,不會安排太難的課程,你已熟讀《道經》,也算有了些基礎,修道本來就講究順其自然,端看個人造化,我會將你的情況同長老們說一說,你不要心急。”


    元慎聽了,稍稍放下心來,道:“勞師父費心了。”


    玉和道:“我對弟子的約束並不嚴格,隻一條,不可觸犯門規,否則我絕對不會包庇縱容。東尋是掌門首徒,也是你們這一輩的大師兄,弟子的許多事情都是由他安排的,今日在太極殿外,你已經見過他了。”


    元慎早就聽過師姐斂秦說起過,師父對弟子向來寬容,極少過問。東尋師兄頗為能幹,深受掌門器重,弟子的事務,很多都是他代為管理,隻是,師姐似乎不太喜歡這個師兄,說他“麵上恭敬,實則孤傲。”他想起那日太極殿前的相遇,元慎隱隱覺得東尋師兄看起來溫潤端方,但似乎不太尊敬師父,可是師父今日話裏話外的意思,似是要求自己聽從東尋安排,他頗有些不解,難道是自己想岔了?


    玉和看望了元慎一番,就迴了清雲殿,掌門師兄差人遞了信,說是要她為弟子們教授風係法術,親自排了課程,翻開一看,幾乎每隔一日就有課程,她以前也是教授風係法術的,但時常是十天半月講上一堂課,其餘時間都悠閑得很,師兄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希望她安安心心教徒弟,不要插手長生陣的事情,玉和想了想,點頭答應,找出塵封三年的風係法術書籍,翻上一番,既然要授課,還是要準備準備,若是講得過於高深,隻怕學生們聽不懂。


    第二日,玉和起床之後就到了素榮峰,綠葉素榮,紛其可喜,此處為長老們授課的地方,希望學子們能如同新生的樹木一般欣欣向榮,成為棟梁之才,因此在這裏設立五行堂,無論是門徒或是本門弟子,皆可來此處聽課。


    教授風係法術的還有另一位長老容長老,是玉和師祖的師弟的重徒孫,小玉和一輩,但隔的代數有些遠,年近古稀,專攻風係法術,但畢竟上了年紀,所教授的大多是以風象圖推測天氣變化,或是一些低級的馭風術,弟子們覺得威力不大,因此願意學習此門法術者不多。


    玉和踏進講堂,門庭冷清,堂內隻坐著十來個弟子,多為生麵孔,不見昆侖的正式弟子,看來應該是別派的門徒,容長老立在堂內,見了玉和,神色很是激動,行了個禮道:“小師叔,許久未見了,您神采依舊。”


    玉和見容長老顫顫巍巍的樣子,連忙扶起他,道:“不必多禮,倒是我搶了你授課之機。”


    容長老依舊很恭敬,道:“在小師叔麵前,我哪裏敢班門弄斧,我一直盼望能再聽小師叔授課呢。”又轉身對堂下的門徒們道:“這位是清雲殿長老,精通風係法術,今日就由她為你們授課。”說罷,到堂下尋了長桌子坐下,竟是準備同這些弟子一起聽玉和講課。


    玉和知道容長老向來癡迷風係法術,就隨他去了,到了案牘前坐下,案上放著一卷《馭風術》,書頁半舊,已經翻到一半,看來這幾日容長老應該講到此處了,抬起眼瞼掃視一圈,堂下的幾位門徒雖然正襟危坐,但都在悄悄瞧著她,有神色懶散的,也有好奇疑惑者。門徒與正式弟子不同,昆侖很少考核他們,所以這些人聽什麽課全憑興趣,容長老教授的內容並不高深,昆侖門徒皆為各派翹楚,自然希望來昆侖能學到實用法術,看來在座的大都是主修風係法術或是真心感興趣的,既然是誌同道合之人,照本宣科難免無味,索性合上《馭風術》,拿起案角一卷《風象圖》,悠悠道:“我已數年未授課,如今倒是不想講這書本上的內容,這冊《風象圖》,想必諸位手中都有,自己應該也揣摩過一番,今日我與諸君初見,不知各位興趣如何,想聽聽各位對於授課內容的建議。”


    門徒們昨日已經聽說多了一位授課老師,今日見了,原來是個年輕美貌的女子,又聽容長老稱唿她為師叔,才知道原來是玄清老祖座下的第十一弟子,清雲殿長老,聽說此人深居簡出,不喜俗務,《風象圖》這東西在很多門派都是很常見的,實在沒必要細細教授,有人道:“師長容稟,這《風象圖》容長老已經細細講過。”


    玉和笑了笑,道:“你可學透了?”


    那人道:“此圖乃是以風象變化參悟天氣變化,弟子已經記下八九分。”說是八九分,其實他早已經爛熟於心了。


    玉和笑了笑,道:“此乃風係法術入門書,你能熟記,不錯,不錯。”


    門徒中有一人,頗為年輕,覺得這位清雲長老怕是學藝不精,竟說出這種話,於是道:“弟子從前粗粗讀完《風象圖》,見此中多為以風象推測天氣,又覺此間種種,凡人也可習得,不知此圖精髓。”意思就是他覺得《風象圖》沒什麽好學的。


    容長老臉色十分不好,這個門徒於風係法術上頗有研究,略有所成,但年紀太輕,平日裏有些自負,他一直很欣賞有才之士,覺得年輕人有些傲骨也沒什麽,可他今日竟然對小師叔說出這樣的話,當真是放肆,想訓斥兩句,又覺得此時自己也在堂下聽課,若是出言,怕是對小師叔不敬,隻能忍住。


    玉和見他容顏俊雅,身穿一襲墨黑長袍,上繡蓮花暗紋,應是水族,水族曆來擅長風係水係法術,難怪有些傲慢,她也不生氣,道:“沒有此圖之前,世間眾人因何得知推測之法?在坐諸位若是事先未見過此圖,可有能力寫出此圖,又是否能進一步學習《馭風術》?”


    那人沒想到清雲長老竟然會這樣問,道:“不能。”


    堂內眾人自然是寫不出的,《風象圖》雖然簡單,但屬於風係法術創術書籍,世間的修士,低階修士熟背法理,中階修士參悟法理,高階修士改編完善法理,創建法理的修士,乃是宗師級別,宛如神話一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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