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無邊,星月不現。


    秋風掃四野,百獸藏行蹤。


    不見一人的官道上,此刻顯得尤為寬敞,突然間滾滾車輪聲由遠處及近,隨即便是兩輛馬車疾行而來。


    速度之快,可追雲雀,道路上散落的一顆碎石被轂輪壓過,當即旋飛了出去,落在了遠處枯黃的野草裏,瞧不見了蹤跡。


    “啪!”


    駕車的馬繡又是揮了一鞭子,雖然出了長安半個小時,但是他心始終放不下來。


    隻要在漢朝之內,便無安心之處。


    所以馬繡眼下恨不得能插上翅膀,飛離這劉漢每一寸土地,日後的漢唐會有怎番的結局,他已經不想再去細想,隻要車上眾人平安逃出去。


    那已經是馬繡的最大心願。


    想到這裏,馬繡又是猛地抽了幾鞭,吃痛的黑馬嘶鳴了幾聲,馬蹄再度飛快的踩踏在被寒霜半濕的塵土,留下一個個深深的印記。


    見狀,同樣是心中大急的小武亦是猛地甩起了皮鞭。


    黑夜裏,兩輛馬車與出了弦的箭那番,風馳電掣而行。


    “撲撲……”


    前方路邊,是一叢野樹林,在這等時節,隻剩下了光禿禿的樹枝,馬車還未行至,群鳥卻已經撲動著翅膀紛紛飛起。


    亟不可待的想要離開窠臼,似乎林中有著極為可怕的實物,讓它們連本該歡享的美夢都丟了去。


    “有殺氣!”


    濃眉猛地皺起,小武嗡聲與馬繡道了一句。


    馬繡自也是瞧了出來,望著那因充滿殺氣而變得猶如猙獰怪獸的野樹林,秋水含情的桃花眼中閃出一絲的決絕,“衝過去!”


    就在這時,車中傳來了劉希的聲音,“今朝,等等。”


    月色似乎已經沉淪在無盡的黑夜之中,秋風吹過,一些折斷垂掛的木枝沙沙作響。


    “噠噠噠!”


    馬蹄的聲音由遠及近,雖不及千軍萬馬之勢,但也足已將這野樹林中的寂靜給踩碎。


    也足已讓潛伏在林中的‘天樞’高手精神猛地提起。


    即便是為首的洞天高手也不例外。


    自從跨入洞天之境,已經有許久都不曾知曉懼怕是何種感覺,但先前見到邱波以及另外三名身手不輸於他的高手橫死街頭,突然間,他心裏不覺湧出了年少時常出現的忌憚。


    不過隨即又是自嘲的笑了笑,即便是再為強大的人,受了邱波等人拚死阻殺,定然也是身受重傷。


    眼下有十多名宗師以上的高手來伏擊,將這些逆犯擊殺,自然是十拿九穩了。


    這番,算是坐收了漁翁之利。


    據聞這些李唐的逆犯殺了太子,傷了靖王,如果他能提著這些人的頭顱前去複命,想來漢王會有不少的賞賜。


    或許還能借此來前往皇宮中的藏書閣,觀上一觀‘雲水訣’。


    一想到這裏,先前還有些擔憂頓時化作了雲煙飄散了去,在馬車進入到野樹林時,這洞天的高手就按捺不住衝了出去。


    “嘩啦!”


    一招之下,車廂如同被巨錘砸過那番,散落一片,受驚的黑馬當即狂叫著撒開馬蹄子亂跑,卻被後續趕來的‘天樞’高手給一劍劈成了兩半。


    倒在地上,痙攣稍許,再也沒了動靜。


    馬車內竟然沒有人。


    “噠噠噠……”


    這時,馬蹄聲再度傳來,遠處又是一輛馬車疾行而來。


    這輛馬車上,有著駕車的人。


    馬車速度之快,像是要放手一搏,從這野樹林中衝出去。


    看出了猶如魚死網破的最後掙紮,這領頭的洞天高手當即心中大定,知曉對方已無力再戰,遂嘴角一絲鄙夷的笑浮現,於是乎,身形如大鵬而起,想要將那馬車帶人一起給轟殺。


    可就在這這時,突然覺得腦後一股寒意,耳邊亦是傳來了驚唿。


    “尊者小心!”


    待迴過頭,還未反應過來,那本在飄散的木屑中一道細細光亮從他眉心穿過。


    從此,世上又是少了個洞天之人。


    在剩餘‘天樞’眾人震驚之時,又是一道光亮從天而來,卻是一柄綠光縈繞的長劍。


    田薰兒一招擊殺了那洞天的高手,剩下的之人,劉希的一柄‘上邪’足夠對付。


    不過是片刻之間,劍起,血灑。


    便已斬殺了數人。


    有自覺不敵之人,也失了戀戰之意,皆是慌不擇路的要往一邊的逃去,生怕晚了一步,也要喪命於此,成了孤魂野鬼。


    野樹林,又恢複了寂靜,隻是血腥之味刺鼻,那本想歸巢的飛鳥在上空幾度盤旋,最終又是飛往看別處。


    田薰兒臉色有些發白,秀美的額頭上,細汗溢出成珠,身形輕搖,似乎已經站立不穩。


    連殺兩名洞天的高手,雖說是偷襲,但對田薰兒的消耗也是極大。


    見得這情形,氣息微亂的劉希忙上前,將她擁入懷中,很是輕柔的替田薰兒將汗水給擦拭了去,“薰兒,你可覺得哪裏不舒服?”


    劉希這一句話,自然是引來了其餘之人的目光,田薰兒發白的臉上當即猶如朝霞飛落,浮現處一抹動容的紅暈,語音很是細弱的道,“隻是有些力竭,並無大礙。”


    “趕緊將田姑娘扶上馬車,玉生,我們得立馬離開這裏。”


    馬繡抓緊了韁繩,語帶急促的道了一句,雖然將這些埋伏的人給擊退了,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有些不安。


    劉希點了點頭,在這危局中,半點都不能耽誤,當即扶著田薰兒進入馬車。


    誘敵毀了一輛馬車,但好在這馬車足夠大,幾人共用一輛,倒也不覺得擁擠。


    見眾人坐好,坐在車轅上的馬繡與一邊的小武使了個眼色,後者當即攥緊了韁繩,揚起手,便要將皮鞭給甩了下去。


    “不好!”


    車還未行,馬繡突然一聲大吼,手中的乾坤扇隨即給擲了出去。


    扇中山河盡現,卻被一道金光閃閃的密布小篆的符咒給貼了上,頓時,山河失色。


    馬繡則是一口鮮血吐出,從馬車上飛了出去。


    一邊的小武也還未迴過神,一麵八卦便眨眼間到了他的身前,大驚之下,小武正要祭出青鋼劍,胸口卻已經結實的被擊中,也與馬繡那番,跌坐在地。


    與此同時,一柄拂塵自天而降,檀木手柄古樸古香,透著似要滴出水來的暗紅之色,拂塵的銀絲光亮盈盈,隨著秋風曼柔舞動。


    仿若是天上神仙法器丟落下了凡塵。


    卻是不偏不倚的要襲向馬車。


    事發突然,但這時馬車內的劉希怎能不明白他們又陷入到了另一波的截殺之中,對方的氣息透著純正的紫薇之力。


    必定是道家無疑。


    看來是擊殺張少錄的事情被知曉了。


    劉希從來沒有想到這件事能夠一直隱瞞下去,但道家在此時前來尋仇,卻是他始料未及。


    來不及再做多想,與田薰兒道了句擇機帶著其餘之人逃離,劉希手提‘上邪’衝出了馬車。


    應龍飛天,龍吟陣陣。


    光亮暴漲的‘上邪’似乎要將整個夜色給撕裂,帶著錚錚的嗡鳴之聲,徑直的砍向了那正要發力的拂塵。


    “嘶……”


    黑暗中,一絲倒吸涼氣的聲音傳來,顯然,對方也沒想到劉希會做出這等自損一千傷敵八百的招數。


    隻是如今已成潑水之勢,難以收迴,遂拂塵上光亮又是漲了幾分,無數金黃的篆文字符不知從何處出現,圍繞著拂塵飛速轉動。


    沒有想象的驚天動地,劍與拂塵相碰的那一刹那,整個天地都隨之寂靜了。


    稍息之後,好像是頑石入了湖麵,一道肉眼可見的波浪朝著四周散去,空氣竟然被撕裂了開。


    地上,塵土飛揚,更是出現了一道深不見底的溝壑。


    劉希一口鮮血吐出,跌落在地。


    那光鮮異常的拂塵也失了色彩,落在了塵土之間,而遠處的野樹林中,無數的樹木如同被長劍攔腰砍斷一番。


    最終,林中傳來一聲沉悶的吃痛聲。


    “玉生!”


    馬繡與小武嘴邊的血跡還未擦拭,便已衝上前將劉希給攙扶住。


    胸中氣血翻騰,每吸入一口氣,就猶如針紮一般,劉希眉頭也因疼痛而變得扭曲。


    雖有‘輔行訣’,但加上先前所受的傷勢,但這一戰,怕是要兇多吉少。


    穩住了身形,劉希與身旁的馬繡二人道,“今朝,小武,你們立馬帶著薰兒她們離開,記住,定要保住她們的性命。”


    聽得這句話,馬繡微微愣了一愣,他與劉希相識這麽久,幾經生死,但從未見劉希說過這等話。


    因為每次,劉希都能化險為夷。


    而今夜,卻透著必死之念。


    在接二連三高手圍追堵截之下,想來是當真無計可施了。


    嘩啦一聲將乾坤扇搖了開,馬繡帶血的嘴角笑容如花,“玉生,難不成你忘記了初識時我說過的話了?”


    看著馬繡那熟悉的笑臉,劉希不由思緒恍惚起來,宛若迴到了初次相見的場景。那時候,秋風亦是寥寥,可馬繡卻笑臉如桃花。


    他的話劉希也一直都記得。


    若交心,則可性命相托。


    見劉希不說話,馬繡鐵了心要留下來,遂迴首與馬車裏的眾人道,“薰兒姑娘,這裏有我們頂著,你速速帶著其他人離開。”


    哪知話音剛落,田薰兒等眾女卻是下了馬車,即便是身子骨還是頗為柔弱的蘭瑾公主都在侍女的攙扶下,一道出了馬車。


    皆是立在了劉希的身後。


    而就在這時,十數名道家的高手已經出現在了眾人十丈開外,為首之人身旁的灰袍人麵色有些發白,顯然剛才與劉希的交手中,他也是受了傷。


    掃了眼近在身前的道家高手,一時間,劉希竟是覺得夜色又是濃黑了幾分,手中握緊了‘上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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