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唿!”


    手中的火折子落下,將那從城頭灑下的火油點成了一片片的火浪,慘叫聲下,那些著了火的匈奴人如同火鳳落下的火羽,紛紛從攀爬的繩索上墜落。


    可是,再無以前亂了匈奴人陣型的場麵出現,一旦有身上被燒著的匈奴人跌下城頭,眨眼間就會被跟上來的同伴揮刀砍死。


    繼而,又是無數隻的飛鉤拋向了城頭。


    為了攻下陽曲城,當真是不無所不用其極,哪怕是將手中的彎刀對向了相識之人。


    這番,卻是真真的苦了守城的劉希,隨著時間的推移,傷亡越發的慘重,很多本是安排兵卒把守的地方已經無人抵擋。


    兵力,捉襟見肘,幾欲難以維持城頭的防禦。


    這些,劉希自然是察覺到了,可是他卻有心無力,唯有繼續奮勇殺敵,為周遭的其他人減輕壓力。


    突然間,數名兵卒湧了上前,不是撲向那匈奴人,卻是將劉希給圍了住。


    “爾等何為!”


    劍眉怒揚,劉希厲聲喝道,那幾名漢子竟無人敢與讓對視,紛紛低下頭去。


    “愣著做什麽,還不護送大人出城!”


    郭威怒吼一聲,左右正在猶豫的兵卒各自看了看,遲疑之後,當中二三人走上前與劉希抱拳一禮,“大人,得罪了。”


    說著,又是幾人走上前,不待劉希發話,便要強行帶著他下了城頭。


    “誰敢動我!”


    扭過頭,劉希雙眼瞪起,紅腫的眸子下滿是殺氣,手中的長劍晃過,鮮血順勢而落,滴在腳下的磚石間。


    劉希這一發話,那幾個本要架著他往城下走去的兵卒犯了難,皆是不知所措的望向了郭威。


    被劉希這番看著,郭威頓時也沒了氣勢,正要跨出去的腿竟停在了那裏,不知該收迴還是繼續向前。轉首望了望熊剛,郭威見他亦是眉頭緊鎖一籌莫展的模樣,當即單膝跪地,“大人,情況危急,還望大人以天下蒼生為重,萬萬不能在此遭了意外。”


    郭威這一句話落下,圍著劉希的幾名兵卒皆是跪了下來,“請大人以天下蒼生為重!”


    稍後,城頭的兵丁全都跟著喊了起來,有殺敵者,雖不能下跪,但也雙眼堅定的望向劉希,口中齊聲念叨著這句話來。


    見得這一幕,劉希幹澀的喉嚨有著撕裂開的疼痛,那一雙雙血紅眼中的果決讓他竟是無言以對。


    似乎情況真的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時刻,遠處,一處城頭湧上來數到匈奴人特有的魁梧身影,在那處因缺少守兵的地段橫衝直撞,如入無人之境。


    心中大急,提著劍,劉希便要上前,將這些匈奴人給砍殺,哪知道郭威一個快步擋在了他的身前,被濃密胡須爬滿的臉色依稀可見央求之色,“請大人速速離去,殺敵就交給屬下等人!”


    一邊,熊剛則是匆匆疾行向了那形勢危急的城頭,幾聲怒吼,將那幾名匈奴人給斬殺於劍下。


    但仿若破舊難遮的茅草屋禁不住連綿的秋雨一般,匈奴人突然間在城頭四處出現,嗷叫著,氣勢洶洶的殺了過來。


    “請大人速速離去!”


    這次,郭威的語中多了焦急,見劉希還立在原地,沒有要下城頭的意向,黒粗的眉頭斜成了倒八字,掃了眼身後越發多的匈奴人,隨即與左右揮了揮手,“大人,得罪了!”


    仍是沒有說話,亦沒有反抗,劉希任由兩名膀大腰圓的兵卒架著,手中的長劍滴著血,落在腳下,成了一條彎曲的血線。


    猶如失去了魂魄,劉希身形遲緩,似被線提著的木人,目光卻呆滯的看不到半點的神彩。


    輸了,這樣的一塌塗地。


    耳邊,那令他聽不懂的匈奴聲越來越多,帶著擾人的振奮之感,想要將耳朵給堵上,可是又有何用?


    迴首看了眼在殺敵的兵卒,隻覺得鼻尖酸楚的厲害,失落的眼中蒙上了一層霧氣。


    “嘭!”


    在劉希的腳即將沿著被血染紅的青石梯往下而行時,一聲巨響穿過了隨風四起的喊殺聲,即便是他腳下壘砌成城牆的磚石都隨之微微晃動。


    “這是什麽!”


    身旁的兵卒語中滿是震驚,自然,劉希也是看到了他口中所指之物,卻是一座比城牆還要高出半仗的簡易吊樓。


    數根高大原木支撐,上端為一處平台,平台間架著一隻類似大勺的東西。此刻一敦厚的中年人正搖著木軸,那大勺子倒沉了下去,地上,數名漢子吃力的抬著巨石放進大勺內。


    敦厚的中年人立馬又是搖了搖木軸,那大勺子頓時揮舞了出去,將巨石拋過城頭,帶著一團黑影,砸向了城外的匈奴人中。


    投石車居然成了!


    劉希眼中閃過一抹光彩,在他欣喜之間,又是幾座相似的吊樓從遠處被推了過來。


    細細數去,竟有八座之多。


    推著的人或許是見到了城前那座投石車起了效果,臉上皆是光彩大放,口中喊著號子,又是加快了步伐。


    有了這些投石車,想來能多撐一些時日了。劉希沒想到這些匠人僅僅花了二天的功夫就造出了這投石車,更讓他想不到的是渠浪帶著一群人抬著十多隻小床弩上了城頭。


    這也是劉希當初畫出的草圖,隻是來不及造弩箭,所以暫且做了些修改,令匠人們摸索著造出來,反正城頭有的是匈奴人射來的羽箭,倒也不會缺了用。


    抬著小床弩之人無需劉希吩咐,各自尋了個垛口,將床弩架了上去,一邊,跟隨的數人將在地上撿起的箭矢遞了過去。


    “咻咻咻!”


    羽箭如蝗,密密麻麻破空而去,掃去了一片的匈奴人。


    突然起來的利器瞬間扭轉了局勢,投石車臂力巨大,甚至砸到了數裏開外的匈奴人陣營中,驚得到處人仰馬翻。


    “公子!”


    紛亂之中,一身皂衣的渠浪衝了過來,手中長劍出鞘,直直的指向了劉希身邊的兵卒,橫眉怒目的嗬斥了一句,“爾等好大的膽子,竟然對我家公子這般無禮!”


    渠浪這一聲怒喝,讓兩個兵卒才迴過神來,忙往後退了兩步,“切莫誤會,某兄弟二人亦是奉命行事。”


    聞得這句話,渠浪收住了手中的長劍,這時,他也算是想明白了其中緣由,憑借劉希的身手,怎麽會被這兩人給挾住。


    想到這裏,渠浪掃了眼不遠處正與匈奴人廝殺的熊剛、渠浪二人,眉宇間浮出來思緒的敬服之色。


    手中的劍垂下,渠浪走到劉希的身邊,布滿血絲的雙目中滿是擔憂,“公子,屬下帶來了八隻投石車,與十五隻床弩。”


    話至此處,渠浪不再言語,他雖然是個遊俠,但也看得明白,劉希既然轉身到了這下城頭的石梯前,自然是有了要離去的打算,而此時此刻的陽曲城即便有這些連夜趕製出來的利器,也不過是延緩了匈奴人的步伐。


    孤軍無援之下,陽曲城終究是守不住的。


    隻是就這番離去了,不知為,渠浪有些不甘,哪怕是他從未將陽曲城當做值得留戀之處。


    這種進退兩難的心境,很久沒有在四海為家一身無所牽掛的渠浪身上出現,他明白,自己是有了牽絆,亦如當初放不下楚楚可憐的秦依然那般。


    長劍未歸鞘,渠浪盯著劉希,不知在何時,他的雙眼已經閉了上,似在靜靜聆聽四周的喊殺之聲,隻是冷峻的麵龐上見不到半點舒緩之色,劍眉一直是緊緊的擰在了一起。


    公子這是在思考。


    渠浪默念了一句,同時,他也知曉了劉希的決定,當即覺得胸口因猶豫不決生出的悶堵之意一掃而光,右手攥起,長劍側過,一道冷光隨之橫出。


    “渠浪,你且在我身邊,一旦形勢不對,立馬護送雙兒與依然出城,不得有誤!”


    聲音沉穩有力,目如寒星,滿是堅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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