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內,劍如靈蛇,迎空而上,斬得千尺陽暉,又伏地而行,破那不盡塵埃。


    立在一邊,劉希仍是不出聲的看著,此刻,眼中已不是先前的震驚之色,取而代之的是凝重與沉思。


    兵家的功法他沒有接觸過,自然不明白林中人的修行之道,但兵家以劍入武,這劍法亦是經過千年沉澱的上等武技。


    而劉希自幼雖被劉寒調教,但大多是拳腳之類,何時接觸過這等高深的劍技,如今有這機會,他怎麽錯過?


    因而,劉希便立在那邊,任由衣袍被劍氣鼓動,雙眼一眨也不眨的盯著那使用青鋼劍的少年郎,將對方的一招一式皆默記於心。


    一旁,田薰兒瞧出了劉希的異樣,美目流轉,繼而是微微一笑,用手理了理被風吹散的鬢發。


    不遠處,那青衣少年蕩劍迴轉,恰好看到用手在慢慢比劃的劉希,當即收了青鋼劍,與身邊的孿生兄弟說道了幾句,稍後二人一道走了過來。


    “田師姐。”


    出乎意料,二人走上前便要對田薰兒行禮,後者輕輕搖首,並伸出手擺了擺,示意二人無需多禮。


    可即便這番,這兩兄弟仍是一絲不苟的行完了禮,滿是恭敬之色,讓劉希大為驚奇,轉首再看田薰兒,她臉有得則是鄰家女孩兒的溫柔笑意。


    “田師姐,便是他帶迴了玉虎符?”


    用青鋼劍的少年恢複了先前的嬉笑之色,仔細的打量一番劉希,稍後與田薰兒問道。


    見對方提及自己,劉希頷首應道,“在下劉希,玉虎符確實希帶來,此刻已交由給大長老了。”


    聽得這話,那少年又是道,“看來你的傷勢還沒好,得多多修養才是,我是小武,這是我兄長,大武。”


    小武的笑意不減,倒是讓人有幾分熟絡之意,隻是那用白銀劍的大武臉色冰冷,即便是餘光也未曾朝劉希瞥一下。


    “咳咳,小武,我們該走了,修不完今日的兵卷,叔祖又得罰你我了。”


    輕咳一聲,那沉默不言的大武道了這一句,又是對田薰兒行了禮,轉身離去,落在他身後的小武聞言笑容頓散,雙腿一軟,穩住身形後,與田薰兒做了禮,又與劉希訕訕的笑了笑,急急忙忙的追了過去。


    “不知兩人的叔祖是何人,竟然有如此的厲害,讓兩個已進入大成的高手膽顫不已。”


    看著大小武兄弟離去的背影,劉希低聲道了一句,這話被田薰兒聽到後,或許是想起了有趣的事情,她又是捂嘴笑了起。


    待笑完,看著眼中有著疑惑的劉希,她用手在清秀的臉頰上摸了摸,更是瞪起水靈的大眼,作出滿臉怒氣的模樣。


    這是在與他說兩兄弟的叔祖麽?


    劉希暗思了片刻,突然間,腦中閃出一個人來,脫口而出道,“薰兒姑娘說得可是武長老?”


    點了點頭,田薰兒笑了,笑得很是好看。


    接下來的幾日,劉希的身體好得很快,體內的靈氣也開始漸漸恢複,閑來無事的他除了給田薰兒講一個喚作‘梁祝’的故事之外,便會獨自走到竹林外,看著大小武兄弟練劍。


    他們之間,也會有照麵之時,小武仍是歡喜的與劉希打著招唿,說兩句寒暄的話語,而大武依舊寒著臉,不曾與他道過半個字來。


    這天,明日臨空高掛,劉希坐在院子中,厚牆遮風,隻覺得很是溫暖。他的身邊,田薰兒玉手托香腮,眼中泛著紅色,淚花兒亦是在打著轉。


    早該如此,就不該講這‘梁祝’。


    劉希心中暗自叫著苦,他最不拿手的便是哄逗女孩兒,隻得束手無策的撓著頭,將正說到‘英台受迫嫁文才’的橋段給停了下來。


    他這話一斷,田薰兒忙抬起了頭,楚楚可憐的望著劉希,淚眼朦朧的眼中生出些許的祈求之色。


    “薰兒姑娘,快到未時了,你得去忙正事了。”


    別無他法,劉希隻能拿出這借口來,前些天,田薰兒每日未時都會匆匆離去,因而他便試著用這做起擋箭牌。


    聞言,田薰兒吃驚的起了身,手胡亂摸了摸雙眼,將溢出的淚花抹掉,走出了幾步,又是迴首很是著急的對劉希比劃起來。


    “放心吧,薰兒姑娘,這故事結局劉希會給你留著的。”


    聽完這句,田薰兒露齒一笑,轉身悄然而去,猶如一隻白蝴蝶兒般,隨風翩翩而舞,雖已遠去,卻在劉希鼻前留下不易消散的淡香。


    看著那已經瞧不見的身影,劉希暗歎了口氣,這般好的姑娘,竟然有口不能言,上天對她是何等的不公?


    所幸的是她在這兵家,未流落在凡塵,否則豈不是要吃盡人世間的苦楚?


    不知不覺,劉希想起了兵家弟子對田薰兒的敬重模樣,即便是修為厲害的大小武都喚她一聲師姐,這田薰兒又是何等的身份?


    劉希也問及過,但後者總是笑著搖首不語,而她整個人柔弱嬌羞,哪裏有半點修行者的氣息。


    或許田薰兒隻是與兵家的高人前輩有關,平日裏對人和善,因而才得眾人敬服。


    罷了,這些都不過是隨意猜想,這善良的女孩兒在兵家生活的很是開心,那便是足夠了。


    胡思亂想中,劉希腦中不禁閃過吳雙兒那粉雕玉琢的小臉,也不知小丫頭怎麽樣,不過有渠浪與秦依然在,應該無事才對。


    這番去想,劉希才心安了下來,隨即走出院子,在輕搖曼舞的鬆樹上摘下一根細枝,繼而閉目往著院中走去。


    風卷暖陽灑金光,劉希便那般立在院子中,手中的細枝上生著的綠葉隨風擺動。


    小院再無聲響,似乎一切都靜了下來。


    突然間,劉希動了,手中的細枝猶如長劍,帶著淩厲的唿嘯聲刺了出去,掀開一幕風波。


    身影越來越快,甚至漸不可見,手中的細枝泛著五彩流光,所舞出來的招式與大小武兄弟二人如出一轍。


    “起!”


    一聲低喝,細枝在靈氣環繞下直飛雲霄,正當劉希雙手朝下,作出一個斬的姿勢來,那細枝啪的一聲裂成了粉屑,自半空中飄飄灑灑而下。


    而劉希則是臉色一白,胸口氣血翻湧的厲害,身體也不由自主的往後退去。


    “你這小娃,怎的如此胡來。”


    一隻強有力的手臂將他給扶住,卻是怒目相向的武落行。


    “你難道不知劍與人相連,劍毀人亦毀,這細枝哪裏能傾注那般多的靈氣,它這一毀,你必定是要受傷的。”


    聽武落行這一說,劉希頓時冷汗直流,剛才耍的一時興起,便試著用‘龍蛇九變’的功法來做出像大小武兄弟二人那般長劍斬空的招式,卻忘記了這器物與本體相連的道理。


    幸好沒有用盡全力,否則舊傷初愈,又得添了重傷。


    大驚之下,劉希臉色又白了幾分,忙對武落行彎身行禮道,“多謝長老指點,小子一時大意,差點釀成大禍。”


    打出一道靈氣,把劉希體內紊亂的氣息平穩下來,武落行有些複雜的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你這小娃除了修煉不同功法的奇異體質之外,竟然修行天賦上也是遠超常人,你剛才所練的是我兵家天罡劍中的上乘劍法,那兩個不爭氣的東西花了十多年才勉強讓老夫滿意,而你不過是幾天偷師便已經有所小成,當真是讓人驚奇。”


    武落行的一番話卻道出了劉希的兩個秘密,這讓他心中一凜,不自覺的往後退了兩步。


    “你這娃,何來這番的吃驚,老夫也算是到了元神之境,怎能還看不出來?”


    武落行說著雙手在臉兩步的虯須上撫過,腰杆也挺直了不少,像是要作出高人的風範來,隻是他平日裏瘋癲慣了,這般做倒有些不倫不類,惹人生笑。


    忍住笑意,劉希很是配合的再行一禮,“長老慧眼如炬,自然是一眼能將小子給看穿,小子修行無術,還需長老日後多加指點。”


    他說得很是斯文,亦很是誠懇,不過武落行聽後卻瞪了他一眼,雙手在頭上胡亂的撓了撓,“好了,小娃,你別在這虛禮,讓老夫很是不適應。其實你這功法隱藏的很深,老夫也未看出來,還是大哥給你療傷時才發現。自古以來,修行法門雖說眾多,但是每人唯有一種功法,若是多練,不是氣息亂竄導致筋脈俱斷,便是爆體而亡,所以說,小娃,你很特別。”


    武落行說得很是認真,劉希聽得冷汗再起,原來,不知不覺中,他在鬼門關徘徊了一圈。


    在劉希後怕時,武落行伸手在半空中揮過,稍後,便見一道亮光從遠處飛來。


    赫然是一柄三尺青峰。


    紫色劍柄上雕刻著龍騰祥雲,劍身光亮如秋水,一抹綠色圍繞其上,似動非動。


    長劍雖離劉希有數丈遠,但寒氣卻滲得他心裏發慌。


    武落行右手攤開,長劍又是飛來,在他手心上方盤旋,“此劍名為‘上邪’,乃是當年老夫無意中偶得一塊奇鐵打造出來的,本想……”


    說到這,武落行眼中閃過一絲的傷感,深歎了口氣,“本想給那小禍害的,哪知事起突然,都未曾有機會,今日便將它給你吧。沒有好的兵器,那劍法是無法大成,小娃你還需努力才是,大哥他要在五日後以武定‘破軍’,千萬不可輸了。”


    說罷,將長劍送到劉希身前,武落行則是飛身一躍,出了院子,紅日透三丈,卻隻能映得他身影更加憔悴落寞。


    良久,收迴了視線,劉希手握‘上邪’,低低的念叨了一句,“以武論輸贏,那我豈能輸給他人?”


    稍後,縱身一躍,手中長劍劃過,碎了一地寒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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