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鳳羽宮中,偌大殿宇明光籠罩,打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光可照人。豪華富麗的臥室中,紫檀木折枝梅花貴妃榻上,一個華貴婦人慵懶斜斜躺著,半眯著眸子假寐,金黃色的鳳袍以金線銀絲繡製展翅振飛的火紅鳳凰,大殿四周擺放的數十顆夜明珠籠罩而下,傾瀉出密密麻麻的斑駁光影。


    稍傾,有宮女悉悉索索的腳步聲響起。


    “娘娘,夜痕求見。”


    聽見宮女的說話聲,躺在貴妃榻上的華貴婦人,緩緩的睜開眼睛,隻見那華貴婦人肌膚勝雪,雙目猶似一泓清水,顧盼之際,自有一番清雅高華的氣質,讓人為之所攝、自慚形穢、不敢褻瀆。但那冷傲靈動中頗有勾魂攝魄之態,又讓人不能不魂牽蒙繞。不愧是數十年聖寵不衰的皇貴妃,單單一雙眼睛便能蠱惑人心,讓人欲罷不能,更別提那出水芙蓉一樣的容顏了。


    睜開眼睛的皇貴妃,眼尾微微上挑,讓人一見就知道她必是個精明而城府極深的女人,頭上梳著高貴的朝鳳髻,插戴著代表著皇後尊貴身份的十二金鳳釵,那金釵光明而灼亮,隨著她慢慢起身,鬢發珠配之間碰撞出悅耳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大殿內尤為清晰刺耳。


    皇貴妃是皇宮內繼皇後娘娘最尊貴的一個妃子,因著恩受聖寵不斷,在吃穿用度方早已經遠遠超過了皇後之尊,不僅如此,當今聖上還命她協同皇後掌管六宮之權,若不是礙於大臣們的極力反對以及太後娘娘的極力幹預,怕是現如今早已是皇後之尊了。


    “讓他進來。”皇貴妃斜靠貴妃榻上,輕挑了眉頭,看著那說話的宮女,輕啟朱唇道。聲音如泉泉流水般清脆,沁人心扉。


    說起這位皇貴妃因何數十年得受聖寵不斷,除了自身美貌之外,其中也是有原因的。


    話說當年聖上還是王爺的時候,微服出巡,不料途中遭遇刺客襲擊,帶的護衛有限,寡不敵眾,連連敗退,其中一刺客頭目逮到時機,拉起長弓對著聖上就是一箭,聖上躲避不時,眼看著那利箭越來越近,就在千鈞一發之際,皇貴妃不知從哪裏衝了過來替聖上擋了一箭,緊接著援兵到來,那刺客頭目見刺殺無妄,便撤退了。


    聖上抱著渾身是血的皇貴妃來到了當地的府衙,也就是六品官員蕭昊天的府邸,進去之後方才得知為他擋箭的女子居然就是蕭府的嫡女蕭素素。


    後來,聖上聽蕭昊天說了事情的整個過程,方才知道蕭素素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原來聖上剛到此地的時候,身為府尹的蕭昊天便得到了消息,因著聖上不想驚動當地官員,所以蕭昊天便一直裝作不知,隻派人暗中保護,得知聖上遭遇刺客襲擊,蕭昊天哪裏敢耽擱,忙吩咐人去救援。


    剛巧這事被蕭素素無意間聽到,蕭素素雖然身為蕭府的嫡女,但卻與一般的大家閨秀不同,平日裏除了學習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針織女工以外,還練習武藝,不僅如此,還有所成就。


    聽聞聖上有難,蕭素素自告奮勇要去救人,蕭昊天不同意,極力反對,你說說一個大家閨秀不好好待在閨房裏,跑出去救人像什麽話,可蕭素素不聽勸告,領著一批護衛便出去了,氣得蕭昊天在府裏幹著急,卻又無可奈何,誰讓他就有這麽一個寶貝嫡女,打不得,罵不得。


    蕭素素帶著人剛趕到地方,就見那利箭快要射到聖上的身上,當即顧不得多想,飛身上去便替聖上擋了那支利箭,緊接著帶來的人也趕到了,那刺客自覺刺殺不成,便撤退了。


    皇貴妃蕭素素替聖上擋了一箭,整整昏迷了三天方才幽幽轉醒,期間聖上一直寸步不離的貼身照顧,雖然男女授受不親,但當時聖上已經是王爺,蕭昊天阻止不得,便任由他了,在蕭素素養傷期間,兩人更是互生情愫,私定了終身。


    奈何當時聖上已經娶了王妃,隻得委屈蕭素素屈居側妃之位,其實依著蕭素素的身份地位,當個側妃已經是天大的恩典了,畢竟蕭昊天不過區區六品官員,可架不住聖上恩寵,甜言蜜語之際更是許諾將來登基之後封蕭素素為皇後。


    皇上不能專寵,這是自古以來的定律。眼看著聖上對皇貴妃的恩寵不減反增,太後娘娘坐不住了,聖上登基之後,更是極力反對立蕭素素為皇後,理由是正妃無錯,還育有嫡子,不可廢。更是擔憂以一人之力勸阻不了聖上,不惜聯合了一眾大臣,然後再以絕食逼迫聖上,聖上無奈,一邊是母親,一邊是心愛之人,權衡之下隻得對不起心愛之人,聖上不能背負不孝的罪名。


    蕭素素也是個秒人,不僅不生氣,還反過來勸慰聖上,自此,聖上對蕭素素的寵愛愈發的濃了,太後娘娘雖看不過去,但念在蕭素素無錯,還算識大體的份上,便沒有再跟她計較,最重要的是太後娘娘不想與聖上失了母子情分。


    聖上沒有實現對蕭素素的承諾,便想著在其他地方上彌補,不僅特赦她可以佩戴與皇後娘娘一般的發飾,而且還協同皇後掌管六宮之權,不僅如此,她父親蕭昊天更是平步青雲,短短數年之內便身居要職,更被封為一品侯,聖上說了,身為皇貴妃的娘家,身份地位不能低。


    而這蕭昊天有一妹妹,便是洛王府先洛王爺的側妃,如今跟隨兒子在任上,每逢過年時方才迴府一趟。


    富麗堂皇的宮羽內,隨著皇貴妃的聲音響起,翠玉珠簾被人輕輕的撩起,緊接著走進來一個身穿黑色錦衣,麵部冷硬,身材高大的男人,一步一重的來到皇貴妃近前,單膝跪地,“屬下參見貴妃娘娘。”


    “起來吧。”見到來人,皇貴妃睜開了假寐的眸子,慵懶的說了一句,隨後抬眸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接過一旁宮女遞上來的用白玉雕刻而成的茶盞,掀開蓋子,悠悠的輕啜了一口,方才接著問道:“何事如此驚慌求見?”


    那男子聞言,下意識的抬頭看了一眼,剛巧對上皇貴妃不怒而威的眸子,一顆心不由得被驚了下,急忙垂下了眼簾,恭敬的迴道:“迴娘娘的話,寧侯夫人瘋癲了。”


    聽到這話,皇貴妃的臉色微微變了變,端著茶盞的手略微緊了緊,眼瞳陰暗深沉,眸底快速劃過一抹陰鷙,那個女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瘋了也好,也省得擔心她泄密了。思及此,臉色恢複了正常,低垂著眼簾,拿蓋子輕輕撥著茶水,輕啟朱唇,淡淡的道:“事情可屬實?”


    “迴娘娘的話,確實屬實,隻不過……”話說到這裏,停了下來,一臉的糾結之色,不知道接下來的話該怎麽說。


    皇貴妃見了,從鼻翼見冷嗤一聲,神色不悅的道:“何時變得如此謹慎?有什麽話就說,本宮又不是吃人的老虎,最看不得你們這副樣子。”雖然說的話輕飄飄的,但卻嚇得宮女們均小心的低下了頭,默默不語,就是連大氣都不敢喘。


    那男人聽了,臉色變了變,忙畢恭畢敬的請罪道:“屬下知錯,還請娘娘恕罪!”


    皇貴妃一臉不耐的揮揮手,男人見了,不敢再猶豫,忙道:“經查證,寧侯夫人確實瘋癲了,但卻不知什麽是短暫的還是長時間的,而且寧侯夫人的瘋癲好像與那位寧三姑娘有關係。”


    “父親擅自抓來的那個小村姑?”聞言,皇貴妃皺起了精致的眉頭,神色複雜的說了一句。


    “迴娘娘的話,就是她。”


    皇貴妃眼眸深深,撥弄茶盞的手略微頓了頓,半晌,方才接著說道:“早就告誡過他,不許魯莽行事,他就是不聽,以為隨便弄來一個小村姑,人家就會乖乖聽話,這下好了吧,想打雁,最後卻被雁啄了眼。”


    說話時的口氣雖淡淡的,聽不出怒氣,但卻給人一種不怒而威的氣勢,單膝跪在地上的男人,一顆心跟著揪了起來,張張嘴,有心想辯解兩句,可一對上皇貴妃妖魅的眼瞳,卻又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說完,像是也不需要別人迴答似的,眯著鳳眸略微沉吟了片刻,又接著淡淡的道:“本宮不喜歡太聰明的女子,那姑娘不用留了。”隨意的口吻,就好像下令除掉的不是人,而是一隻小動物似的。


    那男人聞言,忙點頭應道:“屬下遵命,定不負娘娘所望。”


    皇貴妃聽了,瞥了眼單膝跪地的男人,懶懶的揮手,“退下吧。”


    待男人走後,一個長相清秀,看著十分精明的宮女輕輕的走了過來,走到折枝梅花貴妃榻前,伸手拿了美人錘十分恭敬的給皇貴妃捶背。


    “娘娘,奴婢不明白,侯爺不是想借著寧三姑娘的手拿捏住蘭二公子和洛王妃麽,您要是把她殺了,那侯爺的計劃豈不是要功虧一簣?”


    聞言,皇貴妃從鼻翼間冷嗤一聲,滿臉不屑的道:“也就他那愚蠢的腦袋能想出這麽下策的計謀,能將堂堂的嫡母逼瘋的,豈是一般的尋常女子?他以為村姑沒見過世麵,城府淺,好拿捏,沒成想抓來的卻不是善茬,糊塗之極。”


    說到這裏,頓了頓,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目光深邃的道:“如此也好,借此事,讓他引以為戒,吃吃苦頭也好,這幾年富貴日子過的太順遂,快讓他忘記了自己的目的了。”


    後麵的話那宮女是不敢接的,不管怎麽說,蕭侯爺畢竟是皇貴妃的父親,即便皇貴妃生氣,怨懟幾句,她這個當奴才的是萬萬不能接話茬的,如果接著皇貴妃的話說蕭侯爺如何如何無能,如何如何愚蠢,待皇貴妃不生氣的時候,想起來,一定不會饒了她的。


    思及此,那宮女轉了轉黑黝黝的眼珠子,轉移話題道:“娘娘這麽說,也太抬舉那村姑了吧?”想起村姑,宮女不屑的撇了撇嘴,一個整日裏吃不飽,穿不暖的丫頭片子能有多厲害?給她一點兒好處便夠她歡喜的了。


    叫她說,寧侯夫人的瘋癲肯定跟她沒關係,一個無權無勢,又身為庶女的小丫頭片子能有什麽能耐?把堂堂寧國侯府的當家主母,一品大員的嫡女逼瘋?她是無論如何都不相信的。


    也不怪乎那宮女不相信,這件事情說出去,任誰都不會相信的,畢竟大夫人有權有勢,又身為嫡母,單單一個孝字便足以壓得顧清宛翻不過來身,若是顧清宛還是原來的那個顧清宛,定然不會逃脫陰謀算計,但誰讓現在的顧清宛是穿越而來的呢,區區一個侯府的當家夫人,她還沒有放在眼裏。


    皇貴妃將手中的茶盞擱置在一旁的檀香木的小矮桌上,合衣斜躺在貴妃榻上,眯上了眼睛,聽了那宮女的話,輕扯起唇角似有若無的笑了笑,沒有搭話,心裏卻暗岑,她從來不小瞧任何一個對手,這也是她在偌大的皇宮中,屹立不倒的真正原因。


    那宮女雖然滿腹的疑惑,但見皇貴妃閉上了眼睛,也隻得按耐住,放下手中的美人錘,改用手輕輕的給皇貴妃捏起了肩膀。


    “姑娘,老夫人院裏來人了。”薔薇苑,綠意站在門邊,伸手將正房的簾子掀開,一手挑著簾子,一邊探頭喊道。


    “讓她進來。”綠蘿在屋裏大聲迴道。


    被淩媽媽派來傳話的小丫頭躡手躡腳的進了屋,抬頭便見到坐在主位上的顧清宛,顧清宛今日身著一件半新不舊的翠竹色夾襖,下著藕荷色百皺裙,頭上隻有一支精致的銀製發卡,耳朵上沒有掛墜子,隻是帶著一對米粒大小的珍珠耳釘。


    聽見有人進屋,顧清宛便隨手將手裏的單子放在了一旁的茶幾上,朝著來人抿唇一笑,露出臉上兩個好看的淺淺的梨渦,看著來人道:“不知祖母吩咐你來何事?”


    那丫頭聽了,先是朝顧清宛福了福身子,方才恭敬的迴道:“迴三姑娘的話,老夫人免了你今日的請安,說是讓你早去早迴。”


    顯然沒想到寧老夫人派人來是為這個,顧清宛一時間不由得怔了怔,她今天走了便沒打算迴來,寧老夫人免了她的請安,如此一來,最後一麵怕是見不到了,思及此,忍不住有些感傷。


    不過,轉念一想又釋然了,不見也好,省得觸景生情,狠不下心離開,這般想著,便道:“迴去幫我叩謝她老人家的恩典,我會謹遵吩咐,早去早迴的。”


    “噯,奴婢省得了。”那小丫頭脆生生的迴答。


    等小丫頭離開後,綠綺指揮著綠舒綠意打點行裝,綠蘿在一旁無所事事,絞了絞手中的帕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一雙黑黝黝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轉,隨後湊到顧清宛跟前,一臉壞笑的道:“姑娘,今兒奴婢可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呢,你想不想聽?”


    嘴上雖這般說著,但一張俏臉上卻寫滿了,快來問我,快來問我的字樣!


    顧清宛瞧見了,勾起唇角笑了笑,心裏不由得起了打趣綠蘿的心思,心裏想著,麵上便慢條斯理的放下手中的茶盞,一本正經的望著綠蘿,就在綠蘿滿含期望,以為顧清宛想開口問的時候,顧清宛卻衝她搖了搖頭,不感興趣的道:“不想聽。”


    在一旁忙活的綠綺綠舒綠意三人聽了,均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而當事人綠蘿卻是漲紅了臉,不滿的在原地跺了跺腳,撅了嘴,氣唿唿的看著顧清宛,不依道:“姑娘?姑娘慣會打趣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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