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夫人出神之際,跪在二姨娘旁邊的秋菊見不得主子受委屈,立刻道:“四姑娘,不管怎麽說我們三姑娘也是你的親姐姐,你怎能如此汙言穢語辱罵於她?殊不知罵她亦是在罵你自己啊!”


    二姨娘性子溫婉,從不苛待下人,顧清宛身為現代人,與古代人的思想不一樣,誰真心待她,她便真心迴報,對綠綺綠蘿她們幾個是如此,對貼身伺候二姨娘的幾人亦是如此,而秋菊本身就有些潑辣倔強,自從被顧清宛救了之後,對母女倆更是忠心耿耿,一心護主的她此時一見大夫人和四姑娘欺負二姨娘和顧清宛,那火爆脾氣就控製不住了,甚至逾越規矩指責起寧雪玉來了。


    聽到這話,二姨娘慌忙拉過秋菊,臉色更顯蒼白,寧雪玉則是瞪大了眼睛,恨恨的瞪著秋菊,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一個丫鬟教訓了。


    “你……你這個賤婢,居然敢指責我,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寧國侯府的嫡女,她寧雪沫一個傻子憑什麽跟我相提並論,她給我提鞋都不配,一個下賤胚子生出來的小賤貨。”寧雪玉氣得渾身顫抖,衝著秋菊便破口大罵。


    她是寧國侯府的嫡次女,是大夫人捧在手心裏的寶貝,從小到大要什麽有什麽,無人不巴結奉承在側,就是嫡姐也是對她寵愛有加,什麽時候受過委屈?前幾天栽在了顧清宛手上,被逼著一天在老太太跟前彈兩三個時辰的琴,還不能反抗,她就懷恨在心,如今見一個小小的婢女居然都蹬鼻子上臉,欺負到她頭上來了,自然是氣得七竅生煙,火冒三丈。


    伸手指著跪在二姨娘旁邊的秋菊,扭曲著一張臉,咬牙吩咐道:“來人,把這個膽敢冒犯本姑娘的賤婢拖出去杖斃!”寧雪玉一臉陰狠的表情看得屋內的所有人都不禁齊齊渾身顫抖,小小年紀,便如此狠辣?


    不管是大夫人怒斥二姨娘,還是寧雪玉要杖斃秋菊,自始至終,顧清宛都保持緘默,整個人縮成一團,渾身瑟瑟發抖,像是受到了很大的驚嚇似的,雙眼無神,愣愣的盯著某一處發呆,似是感覺不到身邊所發生的事情一般。


    “不要……”二姨娘一手捂著隆起的肚子,一手護著秋菊,不讓寧雪玉喊來的兩個粗使婆子將人拉走。


    見此,寧雪玉眼神一冷,直接吼道:“沒用的東西,還愣著幹什麽?把那個賤人給我拉開,快點將這個賤婢拖出去。”


    寧雪沫那個傻子現如今有老太太護著,她不能拿她怎麽樣,眼下一個小小的婢女,弄死她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想到這裏,心裏的怒火方才稍稍消散了些。


    “不要……不要……她是無心的,求四姑娘饒了她這次吧,妾身保證她再也不敢了……”二姨娘慘白著臉求情道。


    聞言,寧雪玉冷冷一笑,“你自己都自身難保了,還想著給一個賤婢求情,簡直可笑至極!”說話時,眼睛無意間瞥見縮在一旁的顧清宛,一雙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好玩的事情一樣,嘴角劃過一抹笑意,說出口的話卻是殘忍至極。


    “唔,你是父親的姨娘,我也不能不給你麵子,這樣吧,這個賤婢和那個傻子你隻能選一個,要麽她杖斃,要麽那個傻子替她挨三十大板,此事本姑娘就既往不咎,怎麽樣?二姨娘快些做決定吧?本姑娘可不喜歡等人。”


    說完,衝著二姨娘陰森一笑,隨後變成乖乖女的樣子,從茶幾上端了一杯茶遞到大夫人手中,笑得一臉無害的道:“母親口渴了吧,喝杯茶潤潤嗓子,陪女兒一塊兒看戲。”


    一屋子的丫鬟婆子聽到寧雪玉的話,都忍不住豎起了寒毛,而大夫人卻像是個沒事人一樣,一臉覺得寧雪玉做的很對的表情,朝寧雪玉點點頭,伸手接過茶盞,掀開蓋子,幽幽的喝了一口,眼睛瞥向瑟瑟發抖的二姨娘,眼底劃過一抹殘忍的笑意。


    “娘的玉兒長大了呢。”大夫人心情頗好的摸了摸寧雪玉的秀發,感慨道。


    聽到這話,寧雪玉卻撅了嘴,鼓著腮幫子撒嬌道:“不,女兒才不要長大呢,一長大就要像大姐一樣嫁人,女兒才不要出嫁呢,女兒要一直陪著娘親。”


    “傻孩子,女孩子總歸要出嫁的,以後莫要說這胡話了。”說完,還不忘嬌嗔了她一眼。


    母女倆旁若無人的閑聊了一會子,有說有笑的,在外人看來,那就是一副母慈子孝的情景。不過屋子裏的丫鬟婆子們卻是大氣都不敢出,大夫人和四姑娘的情緒轉變的太快了,她們生怕一個不小心再惹怒了兩人。


    “如何?二姨娘可做好決定了嗎?”過了大約半盞茶的功夫,寧雪玉伸著手看著十指的丹寇,眼皮抬都不抬的問道。


    聽到這話,二姨娘的身子忍不住顫抖了下,淚水在眼眶裏打轉,看了眼顧清宛,心疼的不行,可就這麽讓她眼睜睜的看著秋菊被拉出去杖斃,她又做不到,二姨娘左右為難,隻能哀求道:“四姑娘,沫兒身子弱,受不得三十大板啊,求四姑娘發發善心饒了秋菊一命吧。”


    說完,又轉眼看著冷若冰霜的大夫人,祈求道:“夫人,夫人,求求您了,妾身以後定會用心服侍您的,還請您勸勸四姑娘,饒了秋菊一命吧,她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


    寧雪玉聽了,輕嗤一聲,“哼,我當你有多心善呢,說來說去還是舍不得自己的女兒挨打啊,既然如此,為何還要在此假惺惺的替那個賤婢求情,真是讓人作嘔!”


    說到這裏,頓了頓,抬眸看向一旁的秋菊,眼裏劃過一抹狠戾,“賤婢,不是本姑娘不給你機會,實在是你的主子舍不得她自己的女兒受苦,這可怪不得我了,要怪就怪你攤上這麽一個主子,來人,把這個賤婢給我拖下去,直接杖斃。”


    “秋菊——”


    二姨娘拽著秋菊的手,紅著眼眶還想再說些什麽,不過卻被秋菊阻止了,“姨娘,您別替奴婢求情了,這一切都是奴婢心甘情願的,奴婢的命本來就是三姑娘所救,多活了這麽長時間,是奴婢賺到了,隻是奴婢再也沒有福氣伺候姨娘了,還望姨娘自個兒多保重身子,奴婢就此拜別。”


    說完,掙開左右拉著她的粗使婆子,跪在地上,重重的向二姨娘磕了三個響頭,看得一屋子丫鬟婆子不禁濕了眼眶,暗自抹淚。


    看到這種情況,寧雪玉氣得怒不可遏,一雙眼睛都快要噴火了,憑什麽這些人一個二個的都向著這對賤人母女?她們有什麽好?明明是卑微的賤人?她才是寧國侯府的嫡女,是天之驕女,這些個賤婢應該效忠的人是她和娘親才對。


    “秋菊,不要……”二姨娘抹了把臉後連忙跪爬著護住秋菊,不讓她被那兩個粗使婆子拉走。


    “一群廢物,手腳都利索點,把這個賤人拉開,張嘴二十。”寧雪玉冷著一張臉,陰森的吼道。


    “是。”拉著秋菊的一個粗使婆子麵無表情的應了一聲,揚手就要一巴掌揮在二姨娘白皙如凝脂的臉頰上。


    “住手。”


    就在此時,門外一個蒼老沉怒的聲音傳來,成功的讓那粗使婆子住了手。


    大夫人聞聲望過去,卻見寧老夫人一臉韞怒的由淩媽媽和秋香攙扶著走進來,她心中一凜,連忙就要站起來,身子剛動一下,受傷的那條腿就鑽心的疼,大夫人不由跌迴到了床上,忍著腿上的疼,朝寧老夫人告罪道:“請恕兒媳失禮,不能給母親請安了。”


    “既然腿有傷,就好生躺著吧。”寧老夫人由淩媽媽攙扶著坐到椅子上,那邊就有丫鬟送了茶水點心上來,寧老夫人端起茶盞,掀開蓋子,輕啜了一口,聽了大夫人的話,隨意的擺擺手道。


    “母親,您怎麽來了?”大夫人重新躺在靠枕上,問過後便垂下眼睛閃過惱怒,院子裏的人是怎麽守門的,老太太來了居然也不稟告,當真活的不耐煩了,也不知老太太聽了多少。


    寧老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盞,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又瞥了眼她身邊臉色有些發白的寧雪玉。


    “我老婆子要不來,怎麽能夠知道,原來寧家還有這樣一個手段狠辣出口粗言汙穢的孫女兒。這要是傳出去,我寧國侯府百年門閥,隻要要成為整個京城茶餘飯後的笑話了。”寧老夫人的話說得不輕不重,卻讓大夫人臉色白了又白,寧雪玉站在一旁更是煞白了臉色,眼露驚恐,老太太許久沒動過這麽大的怒了。


    寧雪玉這個時候才迴過神來,連忙請安,“孫女兒見過祖母。”


    寧老夫人瞥了她一眼,一雙略微渾濁的眼底劃過一抹淩厲,轉眼即逝。隨後見二姨娘還跪在地上,滿臉惶恐和淚痕,不禁皺起了眉頭,對著秋菊嗬斥。


    “沒眼力勁的丫鬟,還不扶你的主子起來,若是動了胎氣,是你一個丫頭能承擔的起的嗎?”


    聽到這話,大夫人咬牙,那個賤人明明已經過了三個月,胎兒也穩定了,跪了那麽一會兒哪那麽容易就動胎氣?那個賤人又不是水做的,有那麽較弱嗎?老太太明顯就是偏心。


    大夫人抬頭正欲說話,那邊秋菊聽到寧老夫人的吩咐卻連聲點頭,“是。”之後小心翼翼的攙扶起二姨娘起來,目光關切。


    二姨娘衝著她搖搖頭,才護著肚子嬌嬌弱弱的上前兩步,聲音低柔還帶著一絲懼怕哭腔。


    “妾身給老夫人請安。”


    瞧著二姨娘柔柔弱弱的樣子,大夫人磨牙,雙手撕扯著手中的帕子,她恨極了二姨娘的故作嬌弱,恨極了她臉上梨花帶雨卻更顯楚楚動人的表情,就是這種狐媚子樣才勾引的侯爺魂不守舍的,讓侯爺與她離了心,這麽多年過去了,侯爺也未曾給她過好臉色。


    寧老夫人看了卻是心生憐惜,她還懷著侯爺的子嗣呢,卻遭了這麽大的罪,想到這裏,淩厲的眼神不由掃向了大夫人,真是太愚蠢了,這事若是傳出去,她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好了,不要那麽多禮節了,你懷著身孕呢,本就身子柔弱,又跪了那麽長時間,天氣寒冷,小心膝蓋上染上病根,秋菊,還不快點扶二姨娘坐下。”


    “是。”


    秋菊應了一聲,就要扶二姨娘過去坐下,不過卻被二姨娘搖頭拒絕了,二姨娘兩眼含淚的再次給寧老夫人福了福身子,“妾身有罪,妾身沒有教好三姑娘,讓她觸怒了夫人,請老夫人責罰。”


    聽到這話,寧老夫人不僅蹙起了眉頭,“你不說我差點忘了,不是說三丫頭在這裏麽,人呢,怎麽沒看到她?”


    聞言,大夫人和寧雪玉心裏不由一緊,眼睛都不由自主的瞥向被兩個婆子擋住的顧清宛。綠蘿打從一進屋眼睛便開始四處瞄著顧清宛的身影,見她被綁著藏在了兩個婆子身後,一顆心不由揪了起來,本想著稟告老夫人,卻被顧清宛的眼神製止住了,這會子聽了寧老夫人的話,心急的綠蘿忙大聲嚷嚷道。


    “老夫人,姑娘在那裏。”


    說著,猛地衝向那兩個婆子,伸手將她們推開,然後露出了被綁住手腳,縮在地上瑟瑟發抖的顧清宛。


    寧老夫人見了,勃然大怒,氣得一掌拍在了桌子上,震得茶杯晃動,“放肆!哪個奴才這麽大膽,竟然敢綁三姑娘?嫌命長了嘛?”


    見寧老夫人發怒,一屋子丫鬟婆子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出,生怕觸了眉頭,那兩個先前擋住顧清宛的婆子更是嚇得跪倒在地,連連磕頭求饒,“老夫人息怒,不關奴婢們的事情啊,奴婢們也是聽吩咐行事的,求老夫人饒命啊……”


    聽到這話,寧老夫人冷冽的眼神掃了過去,沉聲吩咐道:“來人,拖出去每人杖責三十大板。”


    這邊寧老夫人話音剛落,那邊跪在地上的兩個婆子忙跪爬著到大夫人的床榻前求饒,“夫人,夫人,您救救奴婢們吧,奴婢也是聽您的吩咐行事的,夫人,夫人,救命啊……”


    大夫人見寧老夫人問都不問一句就讓人放了顧清宛,不僅如此,而且還要杖責她屋子裏的人,頓時一張臉沉了下來,心裏更是嫉恨不已,忍不住衝口道:“母親,二姨娘縱容自己的女兒對我這個嫡母動手,不僅如此,還想殺了容嬤嬤,兒媳不過是讓人把她綁了,何錯之有?母親就偏心至此嗎?”


    “放肆!”寧老夫人再次勃然大怒,砰的一聲將手中的茶盞重重的擱在了旁邊的茶幾上,甚至不顧滿屋子的丫鬟婆子,對著大夫人就是一頓斥責。


    “你自己好好看看你自己,如今哪裏還有半分賢妻良母的模樣?三丫頭即使犯了錯,你也不能當著那麽多丫鬟婆子的麵將她綁了,你可別忘了,三丫頭可是與洛王府定了親的,若是她有個三長兩短,你讓老太爺如何跟洛王府交代?”


    說到這裏,頓了頓,歇了口氣,恨鐵不成鋼的瞥了眼大夫人,真是愚不可及,“如果三丫頭真犯了錯倒也罷了,可若是三丫頭沒有任何錯處,你無緣無故將她綁了,此事傳到洛王妃的耳中,我看你如何交代?”說完,氣得將手邊的茶盞猛地往床榻前一摔,茶盞碎了一地,茶水更是濺到了垂下來的被單上。


    洛王妃對三丫頭的重視程度,在當日問都沒問三丫頭的學識就將親事定下來時她就感覺到了,而且臨走時還不忘讓她給三丫頭做主,不僅如此,平日裏時不時還送來一些珍貴的藥材給三丫頭補身子,可見洛王妃是真心對待三丫頭的,如果今日之事傳到了洛王妃的耳中,恐怕會讓洛王妃對寧國侯府失望啊!


    其實說到底在寧老夫人心底處,是不相信顧清宛會對大夫人動手的,要說是大夫人冤枉顧清宛,她倒是相信。


    寧老夫人摔茶盞這一動作猝不及防,驚得屋內所有人都是一怔,從未見寧老夫人發過這麽大的脾氣。即便大夫人過門近二十年來,寧老夫人對她頗為不滿,但還從未當著那麽多下人的麵對她發這麽大的火。


    一時間,大夫人也怔住了,心中有些惶惶不安。


    “母親,您……”大夫人眼神有些躲閃,尤其想到剛剛寧老夫人所說的話,如果被洛王妃知道了她的所作所為,到時候恐怕連累的不僅僅是寧國侯府,怕是連她娘家也在所難免。


    寧老夫人臉色仍舊掩不住的怒氣,死死的瞪著大夫人,之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轉眼看向癱軟在綠蘿懷裏的顧清宛,收斂了一身的怒氣,滿臉慈愛的招手道:“來,三丫頭,到祖母這兒來。”


    聽到寧老夫人的話,顧清宛像是才反應過來,淚眼婆娑的看著寧老夫人,之後站穩身子,走了兩步,就猛地撲向了寧老夫人的懷裏,輕聲哭道:“嗚嗚……祖母,孫女兒害怕……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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