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洛美被數落得莫名其妙。


    這些人,她是不認識的吧?


    她們閑言碎語的對象,是三合村顧建業的女兒,也正是顧洛美。


    顧洛美今天來醫院,完全是給墨白送病號餐。


    所以,隻要不是太過火的,顧洛美也都一直隱忍著。


    “你們沒聽說過麽?”婦女同誌們煽風點火道,“那破鞋的媽媽,也不是好人,搶了好友的老公,活活把顧公爵的原配給氣死。”


    “還真是應了那句老話‘有其母必有其女’。”


    顧洛美被說破鞋的時候,一直忍讓著那些碎舌頭的婦女同誌們。


    人都是有底線的,顧洛美可以被說,但是柳絮卻不可以被人詬病。


    “你們有完沒完?”


    那幫婦女同誌們聽到顧洛美的話,準備散夥。


    最後留下來的倒是硬氣,敢正麵剛顧洛美:“你就是雙破鞋,牛氣什麽?”


    “你說誰破鞋呢?”顧洛美將飯盒放到醫院休息的長椅上,“我認識你嗎?”


    “你不就是顧洛美嗎?”


    那婦女嗤笑,“三合村誰不知道,你跟大慶處對象的時候都有了孩子,現在還跟別的男人不清不楚。”


    自打上次在顧家,杜國慶與顧洛美的家人鬧得不歡而散,加上這些天顧家上下都在醫院照顧著墨白,她便再沒見過杜國慶。


    “我什麽時候有了孩子?”


    顧洛美覺得謠言,真的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你來醫院不就是做檢查嗎?”


    “誰規定她來醫院是做檢查?”


    這聲音。


    顧洛美迴過身,就看到顧維安攙扶著墨白。


    “小嫂嫂。”顧洛美的瞳孔,露出欣喜的色彩,“你現在能下地走路了?”


    本來在空間的靈泉,身體就已經恢複大半。


    墨白點點頭,剛剛她與顧維安再這裏散步,碰巧地遇見顧洛美被人家說閑話。


    “你是誰啊。”那名婦女不知道天高地厚,她對墨白說:“大人說話,小孩子別插嘴。”


    很顯然,是把年輕的墨白給代入到無理取鬧的那一類。


    “真不好意思,我是顧洛美的大嫂。”


    墨白彎下眉毛,她笑起來,嘴角還有漂亮的梨渦。


    婦女瞪大眼睛,嘴巴驚訝地都可以吞下一枚蛋。


    “您不是問她為什麽來醫院嗎?坐月子的人是我。”墨白頓了頓,她的語氣也變得有些犀利,“有時候飯可以亂吃,但是話不要亂說。”


    那婦女也不過是在三合村洗衣服的時候,聽到河岸邊其他婦女同誌說顧洛美的事情。


    比如她跟杜國慶有了孩子,還要去裝作黃花大閨女去找別人。


    顧維安在聽到婦女同誌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不由得道:“這種沒有考究的話,你們難道傳遞的時候都不過腦子嗎?美美一個未出閣大姑娘,被你們背後戳脊梁骨成這樣,分明是純粹有人故意往她身上潑髒水。”


    顧洛美心裏頭熱熱的。


    她沒有想過,顧維安會這樣幫助自己。


    過去,她一直覺得他這個大哥都不是自家親生的,所以總是很看不起他。


    但是這一刻,當被哥哥維護的時候,那種感覺,顧洛美想,自己以後永遠都忘記不了。


    她心裏頭同時又是很羞愧的,畢竟曾經自己這樣對待人家,現在別人卻捧著一顆心來。


    “你們這群人,仗著人多就欺負老實人!”婦女同誌說不出話來,她罵罵咧咧的,指著顧維安三人說:“我才不會跟你們爭吵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呢。”


    就像是過街的老鼠,墨白看著那位婦女同誌灰溜溜地離去。


    “大哥。”顧洛美垂著頭,很小聲地說了句:“謝謝。”


    “都是一家人,客氣什麽。”


    顧維安爽朗的笑笑,“咱們顧家的人,要有骨氣,無論男女,被別人欺負的時候,可不能學會掉眼淚。”


    “嗯。”


    顧洛美想起自己此次前來的目的,她拿著從家裏帶來的孕婦營養餐。


    她對著墨白說:“小嫂嫂。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慣醫院的菜,就自作主張地從家裏燒了些送來。”


    顧維安接過飯盒,他問顧洛美:“杜國慶,是跟你相好的?”


    “嗯。”顧洛美的臉微微紅了,“他家裏條件不太好,因為彩禮的事情,我跟媽和爸吵了嘴。”


    顧維安凝著眉,顧洛美自認為是難得男人迴家裏一次,還想著老婆孩子熱炕頭呢。


    “大哥。”顧洛美撓了撓頭,她說:“我們生產隊今天還有些事情,你跟小嫂子吃過飯後,把飯盒給二哥就行。他今晚說,迴來吃飯,順帶著捎過來就好。”


    “好。”


    目送顧洛美遠去,顧維安深深覺得顧洛美懂事了許多。


    墨白住院的這些日子裏,顧家來得人挺多。


    “看來我不在的時候,錯過了許多的事。”


    數月前,他還不信柳絮那樣的人可以改變,如今看來,是自己狹隘了。


    難得是如此愜意的夏日。


    吃過飯以後,兩個人在醫院散步。


    巨大的蒼穹下,結合著陽光,將兩個人的背影無限得拉長。


    墨白依偎在顧維安的胳膊肘,她的聲音又恢複到過去那般甜美:“阿舟。”


    “嗯?”


    顧維安十分享受與墨白在一起的時光,因為每一個分別後的重逢,都顯得格外珍重。


    “關於孩子的名字,我已經想好了。”


    墨白見男人隻顧把目光放在自己這裏,俏臉暗生幾朵嬌雲。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這話,倒是像嗔怪。


    “有。”


    顧維安迴答得倒也幹脆。


    “那我剛剛都說了什麽?”墨白有意考顧維安。


    “你說關於孩子的名字,你已經起好了。”


    顧維安的俊臉,突然在墨白的麵前放大。


    “你幹嘛靠得這樣近——”


    墨白急忙向後退幾步,“我們說話歸說話。”


    “孩子叫什麽?”


    顧維安看著她驚慌失措的小表情,嘴角笑意更濃。


    “哥哥叫顧墨城,妹妹叫顧墨涼。”


    顧維安搖了搖頭。


    “我總會覺得女孩子的名字,叫起來總是很別扭的。”


    “啊。”


    虧墨白好想了那麽久呢。


    不如延續神話故事的情節,幹脆叫柏舟和星嵐好了。


    “你是要苦難的夫妻,成兄妹嗎?”顧維安聽後哂笑。


    “那起什麽名字比較好?”


    墨白咬著唇,表示很無奈,關於名字至今好運著。


    “男孩叫顧念涼,女孩子叫顧念白。”


    思念。


    穿越前與穿越後,從未停止過。


    “我覺得墨城,其實還挺好聽的。”


    “阿嵐。”男人不想打斷小女人的積極性,可也不能讓她一直停留在這兒幻想,“墨城,不就成了莫成,最後一事無成了嘛。”


    他不是吐槽姓墨的,隻是除了小白,其他的帶什麽名字,總多少有些不好的意思。


    “那孩子的以後,被人叫起來——”


    顧維安牽著墨白的手,“我知道你擔心跟孩子撞名字,所以哥哥叫小西瓜,妹妹叫小芒果。”


    “……”


    墨白滿頭黑線,總覺得顧維安起名字的水平,是在憑本事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的。


    “好啦。”


    今天出來,太陽也曬得差不多。


    顧維安始終擔心墨白的身子,“我們該迴去了。”


    剛迴病房沒多久,本是晴天的日子,忽然烏雲密布,隨之而降落的是豆大的雨滴。


    墨白望著窗外,心裏隱隱不安。


    雨嘩啦啦地下著。


    顧洛美抵達三合村時,渾身都已經濕透了。


    “美美?”杜國慶從村子的西頭走過來,他舉著傘,“你今天出村子了?”


    “大慶。”顧洛美已經好幾日沒見杜國慶,她對他說:“那天。我爸媽其實並沒有什麽惡意。”


    杜國慶將傘遞到顧洛美的掌心,他說:“有沒有惡意都不重要。我隻想問你,你還願不願意跟我在一起?”


    顧洛美如果不願意跟杜國慶在一起,怎麽會把他領到家裏?


    “大慶。”不知道是不是醫院裏頭有人亂嚼舌根,還是下雨,顧洛美的心情浮躁。


    “我當然是想和你在一起。”


    杜國慶的神色忽然變了。


    他居然大聲地問:“顧洛美。我都把傘給你了,你還想要怎樣的糾纏?”


    顧洛美被杜國慶問得莫名其妙。


    風居然猛烈地吹刮,大滴雨水砸在顧洛美的臉上,“大慶。你在說什麽?”


    “當初是你說你們顧家家大業大,看不上我這個窮小子,現在我已經要選擇離開你了,你還想要怎麽樣?”


    杜國慶越說越離譜。


    顧洛美拿著傘,就那樣站在那兒。


    直到生產隊有很多人出來,對杜國慶表示同情。


    顧洛美才明白,自己是被擺了一道。


    若是自己猜測沒錯,杜國慶可能也一早就算清楚了自己迴來的路線,還裝作溫柔的男士,再給淋雨的姑娘送傘。


    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第一次被最親的人捅刀,竟然是這種感受。


    “杜國慶。”


    顧洛美丟掉雨傘,她對著他吼道:“我們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杜國慶英隻有他們能夠聽到的聲音說:“顧洛美。這是你們顧家欠我的。”


    “顧家欠你什麽?”


    不過是問要彩禮錢。


    也不一定非要出得起,在意的是連彩禮錢,不出的態度。


    “你爸和你哥——”杜國慶接著道,“他們的話,嚴重侵蝕了我的自尊。”


    天與地,與著萬物。


    不及言語,最傷人心。


    自嘲席卷顧洛美的全身,也許隻有在這一刻,她才明白父母作為過來人,告訴自己的那些忠言逆耳。


    “杜國慶。”顧洛美的身體已經被雨徹底打濕,“我隻問你一句話——”


    你迴答以後,從此我們一別兩寬,相忘於江湖。


    “村子裏的閑言碎語,是你說的吧?”


    杜國慶還算是個男人,至少還能承認他抹黑過顧洛美。


    “是。”


    一個單字,承載太多。


    顧洛美想,數天前,自己曾為這個男人埋怨過父母,好傻。


    她伸出手,朝著杜國慶的臉就是一個耳光。


    “杜國慶。”顧洛美冷冷地說:“從今天起,你我並沒有任何瓜葛。”


    大哥說,顧家的孩子,無論男女,不能輕易地掉眼淚,不能夠任由別人欺負。


    “請你記住,是我顧洛美,先不要你的。”


    你說,人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或者說,杜國慶本身就是這樣的人,隻不過顧洛美被他虛偽的表象給蒙蔽了。


    直到今天,這場大雨,澆醒了顧洛美的夢。


    她清晰地明白,自己永遠比不上杜國慶那丁點大小的自尊心。


    可笑至極。


    她竟然與那種男人還想著結婚以後,會是什麽樣的。


    顧洛美去杜家的時候,看到杜國慶的條件不是很好,她其實並不是很在意。


    她曾經天真爛漫地想,她怕杜國慶有心悸,她願意不要彩禮錢,就嫁給他。


    可是他呢?


    人果然隻有最危難的時候,才能分清楚身邊的人是人還是鬼。


    顧洛美挺直腰板,她昂起倔強的頭顱,再不理會身後的杜國慶。


    起碼,氣勢不能輸。


    顧洛美曾經對於杜國慶的遭遇,表示十分能夠理解。


    可就是這樣的一個雨天,為什麽要把她對他的同情,一點一點耗光呢。


    顧洛美迴到家,柳絮看到落湯|雞|似女兒,心疼到不行。


    “下那麽大的雨,怎麽也不知道躲一躲!”


    “媽。”顧洛美趴在柳絮的肩膀,“我失戀了。”


    “傻孩子。”


    柳絮輕輕地撫順著顧洛美的後背,“失戀有什麽大不了的。”


    玄關弄得都是水。


    柳絮也沒有責罵顧洛美。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顧家的孩子,為什麽隻有她,麵對愛情的時候,會走得那麽坎坷。


    她早就該聽父母的話。


    雨還在嘩啦啦地,下個不停。


    顧維安靠在墨白的身邊看報紙。


    華夏日報上的消息,總讓他的心有些不平靜。


    看來,是要發生什麽事。


    “阿嵐。顧維安單手撐起下巴,“晚上的時候,想吃什麽?”


    墨白搖了搖頭,“不是才吃過飯麽。”


    怎麽好端端地又要吃飯了呢。


    “我想等雨晴了,去看看咱們的孩子。”


    說到此處,顧維安那天也不過是簡單地看了個輪廓。


    自己的兒女,如今吃住用度,都在顧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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