縫上最後一針時,女屍的一縷幽魂,緩緩離開肉身。


    那一臉的幽怨,搞得好似是陽九強行奪走了她的第一次。


    《生死簿》現。


    這女屍名叫杜鵑,本來生在官宦人家,其父甚至官至一州之長,生活無憂。


    然而在杜鵑十四歲那年,其父被舉報通敵叛國,朝廷派來的人也沒怎麽調查,直接稟明皇上,滿門抄斬。


    但因杜鵑年幼,又頗有幾分姿色,得以逃過一死,被打入了軍妓營。


    自那以後,每逢大軍出征,杜鵑都會跟隨,供那些精力旺盛的兵士尋歡作樂。


    跟杜鵑有著相似經曆的女子,非常多。


    在軍妓營,她們同病相憐,相互幫扶,幻想著終有一天能夠逃離這地獄,找個好人嫁了,相夫教子,壽終正寢。


    但在杜鵑心裏,卻是燃燒著熊熊的仇恨烈火。


    她不僅要逃離這座地獄,還要報仇。


    她爹是無辜的,她更加無辜,憑什麽就得忍氣吞聲,在花一樣的年紀為魏兵服務?


    金國入侵魏國時,杜鵑跟她的那些好姐妹,自然也來到了邊關。


    邊關的戰事非常吃緊。


    每隔兩個時辰,金軍就會攻城,攻勢極其猛烈。


    守城的魏兵傷亡慘重,活下來的人也是精疲力竭。


    饒是如此,仍然會有人帶著滿身的臭味,走進杜鵑簡陋的房間。


    他們非常粗魯,就像是洪水猛獸一般。


    杜鵑滿心絕望,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才會有個頭?


    出乎她的意料,逃脫地獄的機會很快到來。


    當天晚上,金軍突然攻破城池,趁夜殺進城中。


    有兩個魏兵剛來到杜鵑的房間,本要好好享受,卻被隨後進來的金兵給捅死。


    杜鵑靜靜看著金兵,等待金兵也將她殺死。


    但沒想到,那幾個金兵居然轉身離去。


    杜鵑急忙來到隔壁,看到她的幾個好姐妹,居然全都倒在血泊中。


    殺死她們的不是金兵,而是魏兵。


    城中到處燃燒著大火,喊殺聲如雷。


    杜鵑茫然走在大街上,街道上到處都是屍體,甚至還有奄奄一息的人,或在呻吟,或在求救。


    不管是金兵,還是魏兵,此刻看著都很可憐。


    “救……我……”一個魏兵的求救聲引起了杜鵑的注意。


    杜鵑看過去,立馬認出,就是這個家夥,經常來找她。


    別的兵士都會換著人來,感覺更刺激,但這家夥,每次都來找她,動作溫柔,搞得好像她真的會愛上他似的。


    杜鵑撿起地上一把帶血的刀,來到那兵士麵前,輕笑道:“我這就救你。”


    她雙手握刀,狠狠捅進了那兵士的心口。


    那兵士雙手抓住刀刃,眼眸圓睜,盡是不信。


    “至少能讓你死得痛快些。”杜鵑輕聲說道。


    她站起身來時,正好看到有一隊金兵在看著她。


    帶頭的是個騎著高頭大馬的將軍。


    這將軍四十出頭,滿臉的絡腮胡子,一雙眼睛炯炯有神,頗為神武。


    此刻杜鵑非常緊張,剛才殺人時,都沒這麽緊張。


    那將軍猛地騎馬過來,順手將杜鵑抄到馬背上,縱馬離去。


    看到杜鵑的第一麵,那將軍就頗為心動,當晚便將杜鵑變成了他的女人。


    按照他們部落的規矩,男女隻要睡了,就算是夫妻,不限人數。


    這一戰,金軍並未深入大魏的國土,而是攻破幾座城池後,大肆掠奪,便折迴金國。


    他們的主要目的就是搶錢搶糧搶女人。


    那將軍非常喜愛杜鵑,帶著杜鵑迴到金國,對她百般寵愛。


    但杜鵑的心門,始終緊關著,沒有對那將軍敞開過。


    隻不過,杜鵑平日裏表現出來的,卻是對將軍極致的愛。


    時日一久,將軍對杜鵑非常信任。


    後來將軍遇到了更鍾情的女人,逐漸冷落杜鵑,最終派遣杜鵑返迴長安,成為金國間客,為金國刺探消息。


    重迴故土,杜鵑心情激動。


    但她看到的是依舊繁華的長安城。


    站在南市的一座橋頭上,目送人來人往,那些孩子,那些姑娘,臉上全都洋溢著燦爛幸福的笑容。


    杜鵑知道自己很不幸,可她的不幸,隻是個別人造成的,跟這些普通人毫無關係。


    若她真的幫金國殺進大魏國土,甚至殺到長安城,鬼知道會有多少無辜慘死。


    杜鵑嘴角帶笑,知道她隻會找罪魁禍首報仇,絕不會牽連無辜。


    在金國的時候,她已知曉,當年舉報她爹通敵叛國的人,正是她爹的得力部下,如今卻已是兵部員外郎的餘少剛。


    相比當年,杜鵑的相貌發生了很大的轉變。


    從當年的青澀,變成了如今的知性成熟,更具魅力。


    杜鵑費盡心機,才得以跟餘少剛見麵。


    初次見麵,餘少剛就被杜鵑迷得七昏八倒。


    杜鵑不但人長得漂亮,技術更是沒話說,餘少剛從沒見過這樣的女人,一心想要納杜鵑為妾。


    杜鵑卻是如法炮製,想要製造餘少剛通敵叛國的罪名。


    她現在算是金國的間客,想要陷害餘少剛,還是很容易的。


    誰能料到她的運氣差到極點,本來外出需要數日才迴的餘少剛,卻在她剛好放通敵密信的時候推開了門。


    杜鵑畢竟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沒有經驗,嚇得手一哆嗦,密信直接掉到了地上。


    餘少剛撿起密信,打開一看,麵帶哂笑,道:“我早就看穿了你的身份,隻是你實在太美,隻好留你在身邊,多享受幾天。”


    “你……”杜鵑又羞又怒,氣得說不出話來。


    餘少剛冷笑道:“你是金國間客,若我將你交出去,你覺得你會是什麽下場?”


    這迴肯定不是發配到軍妓營中這麽簡單了。


    杜鵑沉住氣,問道:“你想怎樣?”


    “其實不用你陷害,我本就是金國間客。”餘少剛哂笑。


    杜鵑非常震驚,還以為餘少剛在開玩笑。


    沒想到餘少剛隨即打開密室的門,進去後,在裏麵有許多餘少剛通敵叛國的證據。


    當年通敵叛國的正是餘少剛,隻是被杜鵑的爹有所察覺後,餘少剛決定先下手為強,將一封密信偷偷放進杜鵑爹的書房。


    其實不用餘少剛說,杜鵑也知道真相就是這樣。


    但她做夢都沒想到,餘少剛身居高位,竟然也是金國的間客。


    餘少剛主動表露身份,真實目的是想讓杜鵑去蠱惑當朝丞相狄居易。


    狄居易雖說不近女色,但像杜鵑這樣的女人,餘少剛覺得天底下沒有男人能夠抗拒。


    杜鵑假裝應允,隨後卻直接舉報了餘少剛。


    然而杜鵑的舉報密信,竟是被餘少剛的頂頭上司壓了下來。


    餘少剛得知大怒,狠狠鞭笞杜鵑,最後一刀劈落,杜鵑的半邊腦袋連著手臂掉落。


    看完杜鵑的生平後,陽九緩緩合上了棺蓋。


    【縫屍一百七十七具,獎勵宿主狐媚術。】


    這狐媚術,並不僅僅限於女人使用。


    女人使用,自然能夠迷惑男人,從而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但若男人使用,也可迷惑女人,甚至也能迷惑男人。


    這玩意兒,陽九可不想用。


    如果有需要,到時候隨便雇個人去做就好了。


    思緒迴到現實,陽九眉頭緊皺。


    此前,金國間客的頭目鬼影,在狄居易的府上被抓。


    鬼影如今對陽九忠心耿耿。


    陽九讓他聽從狄居易的命令,並將所有事秘密給陽九匯報。


    陽九本以為靠控製鬼影,已然能夠掌控金國安插在長安城的所有間客。


    但誰能想到,就連朝廷高官,也會被金國收買。


    餘少剛當年還是兵部員外郎,就在不久前,剛被擢升為工部尚書,可謂春風得意。


    就是這樣的高官,誰又能想到,其會是金國的間客呢?


    金國能將餘少剛這樣的高官拉下馬,確實很有能耐。


    不過當年的餘少剛,官職不高,手頭無權,俸祿也低,被金國策反也很正常。


    一朝下水,再難晾幹衣服。


    就算餘少剛想要抽身,恐怕也無法做到,隻能繼續為金國服務。


    這樣的蛀蟲,在朝中怕是還有很多,必須得盡全力將他們全都鏟除。


    都說千裏之堤,毀於蟻穴,再微小的蛀蟲,也能動搖帝國的根基。


    杜鵑的靈魂站在旁側,還在輕輕揮動雙臂,或是摸摸自己的臉,被縫合的感覺真的很好。


    但她聽過一個說法,一旦屍體縫合,靈魂恢複完整,就必須得去陰曹地府。


    她還沒有看到餘少剛得到應有的下場,如何能先行離開?


    看到陽九就要離開,杜鵑猛地跪下,道:“陽大人,餘少剛是金國的細作。”


    陽九停下腳步,扭頭看著杜鵑,輕笑道:“你也是吧?”


    “我、我是,但我從沒做過危害大魏的事。”杜鵑說道。


    陽九笑道:“我知道。”


    杜鵑一愣。


    陽九又說道:“這裏有個小紙人,你可暫時藏身裏麵,等我再去縫幾具屍體,改天便帶你去見餘少剛。”


    “陽大人,你會幫我的,對吧?”杜鵑緊張地問道。


    陽九點點頭,笑道:“餘少剛通敵叛國,構陷朝廷忠良,必然不會有好下場,我想你應該能看到他人頭落地的畫麵。”


    看到陽九將小紙人放到房間門口,杜鵑並不急著進去,畢竟現在是晚上,她可以自由走動。


    陽九隨即推開了地字三十三號房的門。


    杜鵑站到院子裏看著,像陽九這樣的縫屍人,她還是頭一迴遇到,真的太強了。


    關鍵是長得還很英俊,非常耐看。


    地字三十三號房裏的屍體,是個身穿道袍的道士。


    道士的肚子被割開,裏麵的腸肚都被掏空,然後塞滿了棉花。


    棉花都被鮮血浸透,變得硬梆梆的,非常瘮人。


    看這道士的年齡,頂多四十出頭,鬢角已是有了白發,胡須裏也是摻雜著少許白絲。


    縫屍記錄上寫著有四個縫屍人,先後被掐喉、爆頭、掏心、破腹而亡。


    每個縫屍人的死狀都不相同,相同的是全都死得很慘。


    那四個縫屍人之所以會死,隻因抵擋不住屍體兇猛的攻擊。


    擁有金剛不壞之身的陽九,倒是無懼。


    點上香,掀開棺蓋,將紮好的腸肚塞進去,陽九便引線穿針,開始縫屍。


    砰。


    屍體的右拳猛地砸中陽九的心口。


    這一下來得非常突兀,讓專心縫屍的陽九,都是無法避開。


    陽九停下手頭的動作,無語地看著屍體,皺眉問道:“你幹啥?”


    那道士也是睜開眼,眸光混沌,右拳接二連三砸中陽九的心口。


    這道士出擊的力量非常大,震得陽九很難好好縫屍。


    啪。


    陽九一巴掌扇出,打得道士的腦袋偏向一側。


    看到道士準備抬起右拳,陽九又是狠狠一拳。


    但這道士並不死心,總是想要猛擊陽九的心口。


    陽九也是毫不手軟,對著道士的臉就是砰砰亂砸。


    幾十拳過後,道士的右手放下,眼睛也閉上。


    看他的神情,好似非常委屈。


    陽九繼續縫屍,屍體再沒動過。


    縫好後,《生死簿》隨即出現。


    這道長自幼出家,道號青玄。


    青玄道長從小習武,天分過人,在同門師兄弟中屬於佼佼者。


    青玄道長所在的道觀,算不上是江湖門派,卻也經常參與江湖事務。


    青玄道長對江湖中人,非常熟悉,尤其是那些德高望重的前輩,還有才剛嶄露頭角的新人。


    交友廣泛的好處,就是在道觀在一夜間被滅門後,青玄道長順利逃離道觀,被一個江湖中的朋友收留。


    此人在江湖中沒什麽名望,但武功之高,乃青玄道長生平僅見。


    此人正在籌備要創建一個新門派,極力邀請青玄道長加入。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青玄道長一口答應。


    那個朋友創建的新門派,正是風雲道。


    青玄道長本是掌風使的不二人選,卻因青玄道長發現這個朋友其實心術不正,風雲道絕非名門正派,而是歪門邪道。


    青玄道長憤而退出,當即離開風雲道總壇。


    但他現在想要抽身,絕無可能。


    隻因他知道許多風雲道的秘密,故而在那個朋友看來,青玄道長必須死。


    能夠保守秘密的永遠都是死人。


    青玄道長還沒遠離總壇,就被風雲道弟子追上。


    那些弟子不由分說,拔刀就幹。


    青玄道長極擅長劍。


    一把劍在他的手中,如長蛇,似蛟龍,奪走一個個風雲道弟子的性命。


    將追兵不斷斬殺,青玄道長知道當務之急不是逃命,而是一定要想盡辦法,讓江湖正道人士知道那混蛋的真麵目,讓天下所有人都知道風雲道是怎樣的存在。


    青玄道長終究還是低估了朋友要殺他的決心。


    在他快離開大山時,朋友追上並攔住了他的去路。


    兩人負手而立,相隔幾十步,麵色都很凝重。


    “青玄,你真要背叛我?”那人戴著血紅的鬼麵具,聲冷如冰。


    青玄道長隻是歎道:“現在迴頭還來得及。”


    “你我聯手,必能一統江湖。”那人勸道。


    隻要青玄道長肯迴頭,就能重迴風雲道,他們兄弟也不用相殘。


    青玄道長卻是緩緩拔出長劍。


    “我不會跟你打。”那人說話間,竟是轉過身去,背朝青玄道長。


    青玄道長卻不會因為這個,就放棄斬殺魔頭的大好機會。


    但當他凝聚功力,猛覺丹田奇痛無比,一身內力瞬間消散。


    “青玄,安心去吧,即便沒有你,我的王圖霸業,也可成。”那人哈哈大笑。


    此刻的青玄道長毫無抵抗力,被那人一刀破開了肚子。


    青玄道長的生平到此為止,但後麵掏走青玄道長腸肚的人,極有可能正是那人。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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