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人民醫院。


    手術室前圍了許多人,有王家的,也有李家的。


    李興潤其實也是有些家世的,他從小是在軍區大院長大的,算三代。李老爺子有三個兒子,大兒子和二兒子都隨了父親,從了軍,現在都有著不小的軍銜;隻有他的三兒子,也就是李興潤的爹,獨樹一幟地去做了一名科研工作者,他媽是他爸的大學同學,兩個人後來分到同一個實驗室醞釀出了愛的火花,兩人都是小有成就的科學家。


    李老爺子聽到孫子受傷消息,不顧家人的勸阻親自來了醫院。他端坐在椅子上,腰板挺得直直的,臉色相當難看。李興潤的爹媽站在旁邊伺候著,大哥二哥都在部隊,平時隻有他們夫妻倆在身邊陪著,老爹今年快八十了,他們生怕老爺子氣出個好歹來。


    王霞不認識李老爺子,可王強是在商圈裏混的,家族裏頭也跟上頭一些人有不淺的關係,看見那個身板硬挺的老爺子就猜到了他的身份。這才知道李興潤是他孫子,心道這下壞了事,惹上這種大神,不是用錢就能擺得平的。


    說起來李興潤在這點上跟蕭默之有些相似,不願意利用家族的影響為自己的事業掃平障礙,都希望憑借自己的能力開創一片天地,也無外乎李興潤會和蕭默之有這種亦敵亦友的微妙關係。


    王強隻在李老爺子剛來的時候跟他打了聲招唿,對方就黑著臉不想跟他講話了。王強也明白,對方的寶貝孫子在王家的地盤上受了傷,他心裏肯定是對他們諸多埋怨的。這還是建立在王家的孩子也受了傷的基礎下,要是受傷的不是王盼盼而是其他人,李老爺子怕是要對他大發雷霆,火大大爆發。


    王霞從小是窮苦出身,沒見過多少世麵,沒有王強那般穩得住,心中擔心至極,很害怕女兒有個三長兩短。要不是在這種場合,對方又是惹不起的大人物,恐怕她早就癱軟下去了。


    “大哥,盼盼不會有事吧?”王霞今年雖然已經四十幾歲了,可看上去最多也就三十出頭的樣子,她穿著時髦合體的套裙,容姿俏麗,毫無老態。


    而王強則不同,一張標準的國字臉,皮膚黝黑,五官也是平平無奇,看上去跟王霞幾乎沒有一點相似之處,完全不像是有血緣關係的兄妹。


    他有些不耐煩,“哭哭啼啼像什麽樣子,剛才醫生都說了盼盼受的傷不重,應該沒有生命危險,隻是需要進去做進一步的檢查。人李家的孩子為了保護盼盼受了重傷,現在正在做手術,要是人家出了事,我們王家才是要吃不了兜著走。”


    王霞嚇得臉色一陣白,不敢再過多言語。


    正好此時醫生從手術室走了出來,他摘下帽子和口罩,問:“誰是病人家屬。”


    雙方家屬立即圍了上去。


    醫生被這陣勢驚得一頓足,這才道:“女孩子沒有大礙,一會兒就送去普通病房。李興潤的家屬是誰?”


    一聽醫生這話,王強和王霞心裏咯噔一下,仿佛心髒都要停止了,難道李興潤有生命危險?


    王家的家屬自動退後一步,靜靜等待醫生講話。


    李爸爸和李媽媽對視一眼,李媽媽的臉色瞬間就變得慘白,明顯是被嚇到了。


    李老爺子拄著拐杖,一步步走到醫生麵前,鎮定道:“我是孩子的爺爺,他們是他的爹媽。醫生你說。”


    醫生道:“病人被砸到了頭,剛剛做完手術。手術很成功,病人沒有生命危險,一會兒送去icu病房。”


    李媽媽剛才差點就把李爸爸的手給捏碎了,聽見兒子脫離了危險才又跟著活過來。


    “但是......”


    醫生的這句但是把李家人剛放迴胸腔的心髒又拖了出來。


    “但是什麽,你直接說。”要說還是李老爺子大風大浪裏過來的,最沉得住氣,在這種情況下,還是要靠他主持大局。


    醫生推了推眼鏡,“病人的腿也被砸到了,恢複期會很長,痊愈之後要達到以前的程度很難,需要做複健。”


    李媽媽一下子就癱軟下去,被李爸爸抱住,“孩子他媽,別急,會有辦法。”


    李老爺子耳聰目明,腦子也沒變慢,他冷靜地問,“醫生你的意思是我孫子會變成殘疾?”


    “殘疾倒不至於。”醫生寬慰道,“隻是行動能力達不到現在這個程度,無法參與劇烈的運動。當然,隻要病人積極複健,普通的行走還是沒有問題的。”


    王霞聽到這話,一屁股坐到了長椅上,完全沒有了任何主意。王強也焦頭爛額,李興潤的腿要是落下殘疾那該怎麽辦?


    “我們知道了,謝謝你了醫生。”李老爺子客客氣氣地送走了醫生,一轉頭臉色就變得更加鐵青,明顯就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征兆。


    他走到王強的麵前,王強立即虛扶了一把,小心道出了剛才得知的消息,“李老爺子,這件事是我們的不是,我們會負責到底。剛才會場來了消息,這次的事件是人為的,一個員工剪斷了彩燈的線,警、察已經鎖定他為嫌疑人,我們私下也已經派人去找了,最多兩天我們就能抓住他,到時候我們一定把人帶到您的跟前,任憑您處置。”


    王強是個聰明人,懂得隨機應變。趕在李老爺子徹底爆發之前說明一切,至少不會顯得那麽沒有擔當。


    果然,李老爺子聽完他這番話,臉上的表情不像剛才那般想殺人,稍微緩和了一點。


    他冷哼一聲,“負責?怎麽負責?我們李家不差那幾個錢,但是我孫子的腿誰來賠?”


    李老爺子正在氣頭上,王強自然不能去觸黴頭,又自知理虧,隻能點頭應道,“您說得是,我們隻是想聊表心意而已,我們一定請最好的醫生,把李先生的病治好。”


    李老爺子白了他一眼,想發作又忍住了,最後把拐杖往地上一頓,冷道,“給你爹打電話,一會兒我要見他。”


    李老爺子和王富貴算是有過幾麵之緣,在李老爺子看來,他兒子王強還不夠格跟自己說正事的。


    王強賠笑,“我爸他等會就來。現在警察正在現場錄口供,等弄完可能要到後半夜了,要不您先去休息一下?”


    “不用了,我就坐這裏等他,順便等我寶貝孫子出來。”說著李老爺子坐到了手術室門前的長椅上。


    王強抹了抹頭上的汗,隻能也陪著坐在他身邊。


    過了一陣,受傷的王盼盼首先被推了出來,因為李興潤護住了她,她隻是腳上有些皮肉傷,看起來血肉模糊,其實並沒有傷到骨頭。


    王霞立即迎了上去,王盼盼現在臉色蒼白,雙眼緊閉,她緊張地問護士,“我女兒怎麽樣了?”


    護士道:“她隻是受了驚嚇,暈過去了,大概一會兒就會醒。你是她母親正好,跟著我們送她去病房。”


    王霞轉身看王強,王強做了個“你去吧”的手勢,王霞如獲大赦,急急忙忙跟著護士推著王盼盼往普通病房走去。


    而王強自然還得陪著李家人等待李興潤出來。


    大約一小時之後,被包得基本如同木乃伊一般的李興潤被推出了手術室,李家人還沒看兩眼就推入了icu。


    李媽媽看見李興潤這個樣子當即就伏在李爸爸的懷裏哭了起來,李爸爸安慰著李媽媽,又擔心老爺子傷心把身子氣壞,急得滿頭大汗,還好李老爺子是個硬漢,隻是紅了紅眼圈,硬生生忍住了。


    王強見此情景,默默捂住頭,唉,怎麽就攤上這麽個事了。


    李興潤進了icu,其實家屬什麽也做不了,在這裏也隻能幹看著,李爸爸多次勸說李老爺子先迴家都被嚴厲拒絕。老爺子非常倔強,說要在這裏等王富貴,那就絕對不帶挪窩的。


    老爺子不走,李家上上下下都不敢走,所有人都枯坐在icu的門外,李老爺子還時不時看看手表又看看王強,意思是為什麽你爹還不到?那帶著精光的眼神看得王強亞曆山大。


    王強趕緊吩咐王家的人去買飲料買宵夜,還特意找地兒給老爺子泡了杯大紅袍——聽說李老爺子最喜歡喝這種茶。


    喝了幾口茶的李老爺子心情似乎平靜了許多,終於在天快亮的時候,王富貴趕到了醫院,蕭語之也跟著來到了醫院。


    “李將軍,對不住了,讓您久等了。”王強早就把這裏的情況通過電話傳達給王富貴了,王富貴一來就連忙向李老爺子道歉,這尊大佛,他們王家真惹不起。


    “嗯。”李老爺子看了王富貴一眼,“錄完筆錄了?”


    “錄完了,我已經吩咐人去找那小子了,李將軍,咱們去那屋說話吧?”王富貴知道李老爺子有話同自己說,便特意找了間休息室,好單獨說話。


    李老爺子點點頭。


    王家人和李家人分別扶著兩位老人進了一間貴賓休息室,然後他們通通被趕了出來,李老爺子的意思是他們兩個老人說話,其他小輩都閃開。


    把那些人支開之後,李老爺子和王富貴都坐到了沙發上。


    王富貴做出低姿態,“李將軍,這次的事情都是我們的錯,如果您有什麽要求,我們一定會滿足。”


    “我的孫子是為了救你的孫女才受了傷,以後腿腳可能會變得不大靈便。”李老爺子看著王富貴,“這事兒你知道了吧?”


    王富貴點頭感歎,“要不是因為護著盼盼,興潤也不會受那麽重的傷。”說實在的,他也沒想到李興潤會做出如此英雄救美的舉動。


    “我家興潤今年都二十七八了,還沒結婚,要是腿腳有個好歹,你說怎麽辦?”李老爺子用陰測測的眼神看向王富貴。


    王富貴是個人精,哪能不明白接下來李家要提出要求了,他露出一個笑容,“您說的是,您看這個事情怎麽辦才好,我們一定按您的意思來辦。”


    李老爺子一字一句聲如洪鍾,“既然興潤是為了救你家盼盼受傷的,那就證明興潤對她中意,我看不如就讓你家盼盼嫁給他吧。”


    “......”王富貴倒吸了一口涼氣,他萬萬沒想到李老爺子居然說出了這麽一句話,一時間竟有些不知作何反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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