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歲月匆匆而過,一晃就到了1974年。這時正是舊曆的陽春三月,也是公曆的四月中旬。


    一個春光明媚的上午,朗朗讀書聲隨著和暖的春風傳遍整個華一。


    在辦公樓二樓的宿管辦公室裏,程穀霞半蹲著身子,對兒子交代道:“小燦,媽媽有事要忙,你就在這裏等著姐姐,然後和她一起迴你二舅家……等我辦完了事就去龍泉裏接你,好伐?”


    “好!”高燦乖乖的點點頭,“我等姐姐”,說著話,他的小腦袋就左右看了看,“可姐姐在哪呢?”


    “陶主任去區裏開會了!”一直關注著母子倆的薑援朝手裏拿著一副跳棋屁顛顛的湊了過來,隻見他笑嘻嘻的說:“程阿姨,你放心的去辦事吧,上半天我正好沒什麽事,在主任迴來前,我可以陪著小燦玩一會的。”


    程穀霞被薑援朝自來熟的口吻弄得愣了一下,這小年輕是誰呀,是女兒小霜偶爾提起過的馬楠?隻粗粗聽陶小霜提過幾句的程穀霞可不知道馬楠是個女的,她一邊琢磨,一邊笑著說:“……那就麻煩你了。”


    “小燦,媽媽走了以後,你可要聽這個哥哥的話。”


    “知道了,媽媽快走吧!”高燦的注意力已經被紅紅綠綠的玻璃棋子吸引。


    程穀霞又和兒子交代幾句,就匆匆離開了辦公室,她也沒問那小年輕到底是不是馬楠,既然是女兒的下屬,還敢怠慢了高燦不成。


    程穀霞這一走,辦公室裏就打開了話匣子,兩個已經有了孩子的女幹事圍著正和薑援朝下棋的小高燦,稀罕得眼睛都在放光。


    一個道:“哎呀,這就是龍生龍,鳳生鳳了,看這小模樣長得……不愧和陶主任是一個媽生的!”


    另一個則道:“就是的,這模樣,要是紮個小辮不就是個漂亮小囡嗎?”


    也不怪她們這麽喜歡,剛滿5歲的小高燦可謂是繼承了父母雙方的長相優勢,他有一張臉頰紅潤皮膚白白的小圓臉,更有眉目端正幹淨的秀麗五官,再配上一個因為營養充沛而肉肉的小身板,可以說是個人見人愛的小鬼頭。


    兩個女同事越看越喜歡,忍不住就上手了,小高燦被騷擾得撅起了小嘴,薑援朝見了,忙笑著道:“姐姐們,看就看吧,別亂摸呀,要不然他哭了。我可不好和陶主任交代!”


    兩個女同事足足比薑援朝大了10歲不止,被他叫了聲姐姐,都暗喜在心,就笑著直點頭,“那我們就不動手,隻看你們下棋好伐!”


    “不好!”還不等薑援朝應聲,高燦就不怕生的叫道,他鼓著臉頰,氣嘟嘟的道:“我姐說了,凡是摸我頭發揪我臉的,都是狼外婆,我不要狼外婆在邊邊看著我!”


    “狼外婆?”兩個女同事麵麵相覷。


    這邊熱鬧且不說,在另一邊靠窗的位置,剛分來的女青年小陸好奇的問一個桌的同事,“小張哥,怎麽我們陶主任的弟弟……姓高呀?”


    被問的同事已經三十五六的年紀,姓張,因為已經有了個老張在,所以大家隻能叫他小張了。小張端著辦公室老人的架子,故作神秘的道:“你就不知道了吧——陶主任的爸爸去得早,留給她一大筆錢,她媽媽卻改嫁給了一個姓高的。不止這個弟弟,主任還有一個妹妹,好像叫……”


    “哼哼!”薑援朝耳聽八方,見他倆非議主任的是非,就假意咳嗽了兩聲。咳完,他彎腰和聲問高燦,“小燦,餓了沒有,哥哥帶你去吃好的。”


    等薑援朝牽著高燦出了辦公室,小張才嗆了聲,“他什麽意思,還以為這宿管是林佳當家呀!陶主任都說了,她要不在就找老張,還輪不到他姓薑的說話好伐!”


    兩個女同事裏資曆比小張深一些的趙姐就道:“小張,你既然這麽想,剛才怎麽不說?”


    “……陶主任的弟弟在,我和他吵架。”小張一邊說一邊起身去倒開水。


    趙姐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這話騙誰呀,這小張不就是還顧忌著這薑幹事嘛!不過也是,這薑援朝雖說年紀輕輕的,可那身鑽營勁真是不得了,林佳沒調走前,他可是為難陶主任的馬前鋒,現在陶主任一坐正,他立馬就前倨後恭,連陶主任的母親弟弟都巴結上了,恨不能立馬就給陶主任跪下了。這種人還真不能得罪,誰知道他哪一天就翻身了呢!


    與此同時,在區教委,正從會議室裏出來的陶小霜突然就‘啊切’一聲。她趕緊捂了下嘴,一旁正和她說話的牛美蘭就笑道:“肯定是有人在念叨你。”


    陶小霜偏著頭,掏出手帕來擦了下口鼻,才迴道:“難怪剛才我耳朵癢癢的。”


    牛美蘭一邊走,一邊往兩人身後斜了斜眼睛,小聲道:“隻怕你耳朵癢還另有其事吧。”


    陶小霜隨著她也往身後一看,卻見身後不遠處,一個近來很熟悉的中年女人正往這邊來。


    “快走!”陶小霜低聲道,腳下加快了步伐。


    她和牛美蘭也不說話了,邁著大步出了區教委的辦公樓。上了街,過了最近的一個轉角,那女人也沒追來,陶小霜才鬆了口氣,見她這樣,牛美蘭就取笑道:“看你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欠了賈科長多少錢了?”


    “唉……”陶小霜道:“要是欠錢還好說了,我立馬就還她錢,加利息都可以的,可現在這樣,我隻能躲著她了。”


    想到陶小霜連開個會都得卡著鍾點進去,隻為了躲開賈科長,牛美蘭都有些同情她了。青春美貌的女青年就是容易招蜂引蝶,就像陶小霜,有了對象都不得安生,那賈科長賈椒隻怕不會輕易放棄給她做媒的想法,陶小霜再推再躲,就要得罪她和她背後的張副局長了。


    這樣想著,牛美蘭對陶小霜的警惕之心就去了兩分,她笑著道:“要不,你就見見賈科長介紹的人?賈科長人麵廣,她上一次做介紹人,還是給市局的李局長的兒子找對象。”


    “是嗎?”陶小霜嘴角含笑,“對這些我不感興趣……我已經有對象了。”


    這年輕姑娘再聰明能幹,說到男人就還是傻。牛美蘭心裏十分不以為然,卻點頭道:“那你就再躲兩天,搞不好賈科長就轉移注意了。”


    陶小霜若有所思的看了眼牛美蘭,笑著點點頭,“牛主任,承你吉言了。”


    “叫什麽主任,叫牛姐!”牛美蘭笑著直擺手,“現在要算起級別來,你可比我還高一級,再叫主任,我就要臉紅了。”


    陶小霜抿嘴直笑,依言喊了聲牛姐。牛美蘭則笑著喊了聲小陶。


    接著,兩人一邊往華一走一邊說起林佳的事來。因為有林佳這個共同的敵人在,這3年裏陶小霜和李幹事關係漸篤,和牛美蘭也走得近了些。李幹事一直堅稱林佳提名施德一定是對他有所圖,可誰也沒想到,她圖的是施德的**——林佳一直再和施德偷情!


    林佳和施德的事在1973年的年尾被人揭發了。揭發這事的是林佳家的一個鄰居,這事出了以後,華一的同事們才知道林佳的丈夫身體有病,和林佳一直是分床睡的。


    牛美蘭道:“說來林佳也是命苦,丈夫是個老病號,出了事施德又倒打一耙,她走那天,我都有些害怕——半個月不到,她都瘦成個紙片了!”


    陶小霜也心有戚戚焉,“她是有錯,可也不至於……這世道對女同誌太苛刻了。”是人都知道這種事一個巴掌是拍不響的,可施德就是能倒打一耙——他說是林佳勾引的他,然後他身上的罪就立刻輕了一半。於是,同樣都是生活作風問題,林佳被發配去了陝西,他卻連上海都沒出,隻去了崇明島。


    “就是呀!”牛美蘭憤憤的一挑眉,“我們這些女幹部背地老被人說是女金剛,說是女老虎,可我們真要是笑臉迎人,還怎麽工作,怎麽管人!苛刻,太苛刻了!”


    陶小霜從這話就知道牛美蘭對林佳的同情那也就是在嘴上說說而已,畢竟兩人之間的積怨太深了。


    這時已經是11點鍾,兩人就找了家飲食店,一起吃了午飯。


    迴了華一,陶小霜先去了宿舍那邊的小辦公室。一進門,馬楠就指著睡在長椅上的高燦告了薑援朝一狀,“主任,小高燦是早上來的,你去開會了人不在,薑援朝就帶著他在華一裏到處跑,害他把膝蓋都摔破了!”


    “出血沒有?”陶小霜趕緊去檢查高燦的兩個小膝蓋,她輕手輕腳的把褲子一卷,隻見他的左膝蓋磕破了些皮,好在沒出血,隻是有些紅腫。


    放下心來的陶小霜就問馬楠,“誰把他送來的。”


    “是你媽媽”,馬楠道,“我問了小高燦,他說今天媽媽帶他去醫院作檢查,在路上遇到一個阿姨,然後媽媽就有事了,所以就把他送來找姐姐,要你帶他迴龍泉裏。”


    “是這樣”,陶小霜點點頭,從抽屜裏拿出一條羊毛薄毯,給高燦蓋上了,“都小聲點,讓他睡一睡。”


    老張和李繁小聲道:“知道了。”


    陶小霜對兩人點頭一笑,就聽門外有人在敲門,同時一個有些尖銳的女聲道:“開一下門好嗎,我找陶小霜同誌。”


    是賈椒!陶小霜驚得睜大了眼,在區教委沒攔下自己,她居然直接找上門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河蟹,有些背景我就放在這裏了:


    1971年9月13日,□□叛逃,消息封鎖到11月才全國通傳。然後是周總理重新主持中央工作,鄧爺爺也在1973年恢複副總理職務。社會進一步脫離運動員政治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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