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和陶小霜一起走出華一食堂的周百靈覺得自己得忠言逆耳一迴了,不能讓陶小霜就這麽中了激將法,她左右看了看,然後拉著陶小霜走到一個無人的角落。


    “小霜,你為什麽要答應潘燕和她比賽呀?你是知道她和我是同班同學的,你怎麽能怎麽犯傻呢!她可是比你多讀了四年書,差一點就要高考的人!”因為心情太激動,周百靈說到最後都喊起來了。


    見周百靈這麽為自已著急,陶小霜心裏蠻感動的,就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胳膊,“別擔心,誰輸誰贏還不一定了。要比讀書時間,我也不差——我在夢裏還讀過女子公學,考過聖約翰了!”


    “啊?!”周百靈立時驚叫一聲,“小霜,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呀!”陶小霜這是被嚇傻了嗎?夢裏讀書!還考過聖約翰!想到這裏,她不禁又問道:“你說的那聖約翰是什麽學校呀?”


    陶小霜一臉懷念的說:“聖約翰就是聖約翰大學的簡稱,那是一所從1881年就開始完全用英語教學的教會大學。解放前,它可是上海乃至全中國最優秀的大學之一。宋子文、林語堂、張愛玲,很多滬上名人都在那裏讀過書的……”在那個奇妙的夢裏,淞滬會戰前宋詩已經通過了聖約翰的筆試,並且收到了它的麵試函,隻差一點點,陶小霜就能和張愛玲作校友了。


    說完,陶小霜就見周百靈膛目結舌的瞪著自己,不禁吐了吐舌頭,所以說有些真話就是說不得,因為說出來比假話還假,她隻能說:“總之你別擔心,我心裏有數的。”


    “……”周百靈那是一臉的不信。


    陶小霜隻管拉著她往水龍那邊去,“就要上班了,我們快去洗碗吧。”


    說起來,陶小霜之所以會選擇華一,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因為華一是華師大的附屬中學,幾乎每年都有去華師大進修的名額。在夢裏,因為高昂的學費,宋詩含淚撕掉了麵試函,而夢醒後,陶小霜發現現實裏聖約翰早在1952年就停辦了,但是它的院係卻被分別並入了滬上的其它大學,這些大學裏就有華師大。


    對陶小霜來說,如果能以考試的方式得到進修名額,然後去華師大上學,其實是有一種圓夢的感覺的——對她來說,能和前世一樣考進擁有聖約翰‘遺產’的華師大,可是比由校領導選拔爾得到名額的感覺好得多。


    至於和潘燕的‘比賽’,陶小霜覺得兩人的起點其實差不多——潘燕是兩年前的高三學生沒錯,但自己也是在兩年前的夏天夢迴前世的,在夢裏雖然因為戰亂無緣了聖約翰,但自己的前世其實一直都沒有放棄,隻要有空就會看書做題,保持狀態。


    所以,陶小霜在甬道的盡頭和周百靈分開後,在迴辦公室的路上就已經把自己要重點鞏固的弱項科目標了出來——立體幾何、地理和政治,至於沒標的科目那都是強項了,兩世加起來讀了30年的書,還讀得很認真,這點自信陶小霜還是有的。


    這個下午,因為陶小霜,總三辦公室的門檻差點被好事者給踩塌了。


    目送李幹事離開後,郭萍坐迴了自己的座位,“陶小霜,你今天可是紅得發紫了,我數了數,來了20個人都不止了。”


    陶小霜沒空迴答郭萍,她一個下午幾乎沒停過嘴,這時覺得自己的喉嚨都在冒煙,趕緊仰起頭咕嚕嚕得幹掉了一杯水。


    她一放下杯子,又聽到郭萍在好奇的問:“你真要和潘燕比賽呀?這也……”這也太傻了,怕得罪人,郭萍沒把話說完。


    對麵辦公桌的王姐邊用尺子打表格邊說:“郭萍,你別和小陶說話了,看她累得!”


    這時,正好老張從隔壁迴來了,一進門他就說:“小陶,和我出去一下,樓下有事。”


    以為真有事,陶小霜立刻站起身和老張一起出去了,結果老張卻把她帶到了雜物室。


    老張神色嚴肅的看著陶小霜,“小陶,你可是犯了大錯了,還好來得及。趁著領導們還沒有表態,你去和牛主任說——你不參加進修選拔了,然後求她幫你擋一擋。牛主任是你的直接領導,隻要她說一句不準你參加選拔的話,你就可以反悔了。這樣做雖然有些丟麵子,但也比考個個位數的好!”


    才一個下午,江妮針對陶小霜而做的‘個位數’評價已經傳遍辦公樓了。


    耽誤了半天的工作時間,陶小霜可算是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在華一,所有的人都不看好自己!


    在一眾登門‘拜訪’的同事裏麵,純粹來看個熱鬧的人居多,不安好心的也有幾個,比如潘燕的好姐妹江妮;好心幫忙的人也有,比如李幹事,他就話裏話外的叫自己向潘燕服個軟。但是隻有老張動了腦筋為自己琢磨辦法。


    於是,打了半天馬虎眼的陶小霜又說實話了:“張師傅,我跟你講句實話吧——其實考試的事我真不比潘燕差多少,不說一定能勝過她,考個前幾名還是沒問題的!”說著話,陶小霜還拍了拍胸口,立時疼得她眼冒淚花——為了加強說服力,都忘了自己在長胸了!


    這年頭說句實話犧牲太大了!


    然而接下來,陶小霜就發現自己的犧牲毫無用處,隻見老張深深的歎了口氣,語重心長的說:“小陶,我知道年輕人都重臉麵,但我真是為你好……你好好想想吧,唉!”說完老張一臉蕭瑟的轉過身背著手走了。


    “天呀,這叫什麽事!”還讓不讓人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了,這是要逼著自己做個謊話精吧!


    直到迴了同壽裏,陶小霜還感覺哭笑不得,一想到下班前老張看向自己的那個恨鐵不成鋼的眼神,陶小霜就覺得做人真難!做個不說謊的人更難!


    懷著對自己還能不能做一個不撒謊的好孩子的極大的懷疑,兩天後,陶小霜又迎來一個壞消息——她和潘燕‘比賽’的事傳迴4弄2號了!


    那天下班迴家後,陶小霜靠著牆壁搭好了板桌,拿出一本66年高三的數學教材書,又拿出了紙筆,才專心的寫了兩頁筆記,就聽到李照弟在灶坡間裏大叫道:“小霜,我聽說下個月你要和一個高中生在華一比考試,是不是真的呀?”


    陶小霜一轉頭,就看見灶坡間門口站著4個人,都望著自己,從左到右分別是李照弟、王小慧、朱大麗和吳晴。


    看見這個排列組合,陶小霜感覺自己一句話都不想說了。於是,她衝著李照弟點了點頭,算是迴答,然後把桌上的東西一收,拆了板桌,直接上樓了。直把王小慧氣得跳腳,也讓吳晴又恨恨的咬上了嘴唇。


    “到底有沒有這事呀!”李照弟心癢難耐的叫道。隻得到一下重重的關門聲。


    陶小霜關上門,隻見客堂間裏熱鬧騰騰——采秀帶了兩個玩得好的同學迴家,迎國和迎泰則正滿屋子亂竄。她準備關在小臥室裏看書,悶是悶了點,可是好歹清淨。


    采紅正和徐阿婆一起摘菜,突然就問:“小霜姐,你真的……和人在學校裏打賭,輸了就要請很多人吃飯?”


    “是有人非要和我打賭”,陶小霜說著看向有些擔心的徐阿婆,笑著保證道:“外婆,你放心,我還是有些把握的;再說,真要是不小心輸了,大不了請吃一頓食堂唄,沒什麽的!”


    這事的關鍵不在比潘燕考得好,而在於陶小霜不能考得太差——畢竟在旁人眼裏潘燕是高中生,陶小霜是初中生,而高中生肯定是比初中生強的。所以陶小霜覺得潘燕的壓力比自己大多了,因為她要贏得有麵子就一定要比自己考得好,還要好很多才行。而自己隻要考出一個高分就可以了,贏不贏其實不太重要。


    徐阿婆看外孫女笑得毫無勉強的樣子,就放心了,點頭道:“那你進去看書吧!”


    “好的呀”,陶小霜就進去了。


    很快,一簸箕的小白菜就摘好了,采紅站起身道:“阿婆,我要去一下廁所,你先下去吧!”


    采紅進了小衛生間,邊脫褲子邊納悶:看樣子陶小霜好像真的不在意打賭的事……可是怎麽會呢,她鐵定會輸的呀?


    坐在馬桶上,采紅咬著指甲直琢磨,怎麽也想不通,一不小心,指甲咬禿不說,血都出來了。


    “呸呸!”她連著唾沫一起把一嘴的指甲屑吐在了地上,算了,尋思這些幹嘛,現在最要緊的是讓自己留在上海留在同壽裏。想到這裏,她趕緊撒了尿,舀水衝了馬桶,然後提上褲子跑下了樓,“阿婆,我來做飯,你歇著好伐?”


    ……


    迷霧鎮,巡夜人小屋。


    陶小霜坐著人肉沙發問:“怎麽樣?”


    作人肉沙發的孫齊聖迴:“不止華一,今年所有的名額華師大都會以考試的方式來選拔。”


    “為什麽?”陶小霜又問。


    “兩個月前有人在華師大的校門口貼了大字報,把華師大管進修這塊的主任給扳倒了。新主任一上台就提出這一次用考試來選人。”


    “原來是這樣。”


    “那個主任說他會帶人親自出題,隻出一張卷子,但考試範圍很廣,據說和以往的高考差不多。”


    “一張卷子當高考?”陶小霜想了想說,“那一科考不了幾道題了。”


    “嗯,所以你完全用不著這麽使勁的看書”,孫齊聖說,“這種考法就是在考知識儲備,臨時抱佛腳估計一道題都遇不上。”


    陶小霜給了他一肘子,“不準給我泄氣,哪怕隻遇上一道我不會的,那也是賺了!”


    孫齊聖奇了,“你不是早立於不敗之地了嗎?”


    “我說的又不是打賭的事,是考華師大的事,上大學可是我兩輩子的夢想!”說完陶小霜一撐孫齊聖的胳膊,站了起來,“你自己去巡夜吧,我要繼續做題。”


    孫齊聖歎了口氣也站了起來,“那我走了……”


    陶小霜感覺他有些失落,就想自己是不是有些冷落孫齊聖了,就踮起腳尖在他的嘴角邊啾了一下,“這是獎勵你今天去了華師大。”


    孫齊聖原本在憂心陶小霜的發育問題,卻突然天降驚喜,他舔舔嘴唇,“小霜,華師大那邊我明天還會去的,所以……能不能預支一個啾啾?”他低頭目光灼灼的看向陶小霜。


    “……”陶小霜一指拱門,“小赤佬,快去巡夜!”


    作者有話要說:  沒話可說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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