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喜歡姐姐多一點還是喜歡媽媽爸爸多一點,這個問題鑒於小名燦燦,大名高燦的小嬰孩還隻會哇哇哭和啊啊叫的緣故,暫時是沒有答案的。


    5月份的溫度對嬰孩來說過於涼爽了,所以迎國剛把尿布包好,陶小霜就立刻把小衣服給小高燦穿上了。陶小霜把他放在床上,遞給迎國一個撥浪鼓,“你別讓燦燦睡著了,我到灶坡間給他煮點吃的。”


    “好。”


    15歲的程迎國最近一年裏長高了不少,已經隻比陶小霜矮一丁點了。陶小霜這兩年裏隻長高了2厘米,她覺得1米66可能就是自己從今往後的身高了。


    “你要小心,不能讓他睡著了,要不然晚上就麻煩了。”


    一旁的徐阿婆也說:“迎國,燦燦正是喜歡亂爬亂動的時候,你就坐在床沿,防著他掉下去。”


    “知道了,看我的吧,我絕不會再犯剛才換尿布的錯誤的。”迎國拍拍胸口,準備將功補過。


    陶小霜和徐阿婆就出門下樓了。


    前一段時間,小高燦的脾氣十分的暴躁,一言不合就哭得水漫金山,原因很簡單:他正在斷奶。斷奶然後開始吃輔食對嬰兒來說是很殘酷的一件事,因為這就意味著一天6到8次的‘豪華’母乳大餐將變為一天3或4頓的各種‘糊糊’。


    才開始添加輔食的那幾天,小高燦哭得那叫個淒慘,一哭就是一兩個小時,哭得直打嗝都不停,作爸爸的高四海還能硬下心來等他哭累,媽媽程穀霞和奶奶高阿婆就不行了,她倆差點就要放棄給高燦斷奶了。轉機出現在半個月前的一天下午,小高燦被臨時有事的程穀霞放在了同壽裏,她辦完事,急忙趕來接孩子,卻驚訝的發現:小高燦沒哭沒鬧,還很乖的吃完了下午的輔食——陶小霜給煮的一小碗玉米糊糊。


    那時,在她的眼裏,陶小霜簡直就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其實,小高燦之所以這麽買賬,是因為陶小霜在那碗玉米糊糊裏加了甘草汁。而榨這甘草汁的甘草是迷霧鎮出產的。


    程穀霞不知道這甘草汁的秘密,還以為小高燦是喜歡甘草的甜味,結果迴了高家,那些加了普通甘草汁的輔食他隻賞麵的吃了一口,吃完就立刻吐了,吐完還立刻哭……程穀霞不信邪,第二天又帶著小高燦到同壽裏來吃輔食,這次是徐阿婆煮的土豆糊糊,高燦又乖乖的吃了。於是,高家人隻能信邪了,小高燦就喜歡姐姐和外婆煮的糊糊。


    高四海見狀就拍板了:斷奶期間,就讓高燦每天下午都呆在同壽裏。


    下樓後,陶小霜用胡蘿卜和胡豆煮了一碗糊糊,照常加了甘草汁調味,高燦又吃得很開心;喂完又哄他睡著後,徐阿婆也正好做好了晚飯,陶小霜走到門邊,去叫正在弄堂裏玩耍的采秀和迎國,“你們快迴家,晚飯好了!”


    今天,二舅和二舅媽都在光華上夜班,不在家吃飯;迎軍又打電話說今晚要和朋友在外麵吃,所以晚飯雖然還是三菜一湯,但分量卻減了一半,畢竟隻有5個人吃。


    飯後,陶小霜正在洗碗,程穀霞夫妻來了同壽裏。匆匆打了招唿後,程穀霞就上樓去看兒子了。高四海則留了下來。


    “小霜,我在路上買了些香蕉,你明天用它作輔食,好不啦?”高四海拿著幹布邊擦碗邊說道。


    “好的呀,但隻吃香蕉容易拉肚子的,我再做點其它的好了。”


    “隨你,反正你做什麽燦燦都喜歡吃的。”高四海笑著一點頭,“對了,我這裏有幾張大光明的電影票,是下個星期的,你要是有空就和朋友一起去看吧。”說是這麽說,他卻直接把電影票放在陶小霜手邊的平台上。


    陶小霜在圍裙上擦擦手,拿起電影票看了一眼,然後就往衣兜裏一放,笑著說:“謝謝高叔叔,我會去的。”


    接下來,兩人一邊說話一邊洗了碗,然後一起上了樓。


    “啊啊……”剛睡醒的高燦被高四海舉了起來,立時興奮的叫了兩聲,程穀霞在一旁急得直說:“小心,小心,別摔著了。”


    “不會的,我有數。”高四海說著又舉高了一些。


    一見到小兒子,這夫妻倆就挪不開視線了。大家閑話時,高四海都抱著高燦不放,邊哄兒子邊說話,沒辦法——等迴了高家,他就得把兒子讓給高阿婆了,


    一個孩子的誕生在任何家庭裏都是一場風暴,一切都會因她或他的出現而改變。高燦的出生更是如此——程穀霞夫妻人到中年忽有幼子,兩人為此而起的變化自然就更大。


    先說程穀霞。


    一年半以前,滬上中學生的畢業分配不再實施四個麵向的政策,而是開始實施‘全國江山一片紅’——所謂一片紅就是指把所有的學生都發配去上山下鄉,不管是不是獨生子,也不管前麵兄姐的‘去向’。高椿比陶小霜小兩歲,是69屆的中學生,於是正好撞上了一片紅的‘第一槍’。她和高家人程家人知道這事後當時就懵了。可政策就是政策,於是幾個月後高椿還是哭著坐上了知青專列,去安徽修地球了。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大舅程穀餘一家也在安徽,可以就近照顧她。


    高椿走後,程穀霞一星期跑兩次郵局,給她寄東西寄錢。不久後,她在郵局裏暈倒了,這才知道自己懷孕了,這事讓她又驚又喜,什麽都忘了,之後幾個月都沒給高椿寄東西寄錢;高椿手裏的錢倒是夠用,但她是用著上海的白玉牙膏和固本皮皂長大的,用不慣安徽粗製濫造的牙膏和肥皂,用完了隻能給高四海寫信。高四海這才知道有這事,從此以後由他負責給女兒寄東西。事後,高椿寫給姐姐陶小霜的信裏不免有些報怨:‘媽媽現在是把我拋諸腦後了……’


    陶小霜對此頗有感觸,又不禁有些釋然,她迴信說:“……我曾為媽媽的偏心想過很多,如今看來,其實媽媽就是那種笨拙的母親——做父母的難免會有偏愛的子女,有些家長心裏雖有偏愛,行為上卻能做到均愛;有些則不行。如此,隻能作子女的理解和包容一二了。”


    高椿過了一個月之久才迴了信,信上隻寫了一句:‘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陶小霜迴了封隻有兩個字的信:“共勉。”


    至於高四海,他的變化也不小。他用一年的時間戒了煙,據陶小霜觀察,他的酒量也減了,現在他更是養成了每天早起1小時鍛煉身體的習慣——因為這個,他完全沒有對葛根粉的事有所懷疑,還以為自己的身體是因為鍛煉的緣故才強健起來的。


    另一方麵,他對子侄輩的態度也改變了,陶小霜分去華一後,他熱心的多次麵授機宜——老實說,他的話確實言之有物,對陶小霜的幫助不小。而且,他還請迎軍哥在長白山食品廠的師傅吃過幾次飯。這些事,以前的高四海可不會做。


    在一次麵授機宜時,高四海說起一件事:雖然係統不同,但據他猜測,陶小霜想要從總務轉到教務,不會是件容易事。


    陶小霜半信半疑,向老張和老馬一打聽,才發現確有其事。


    在華一,已經有好幾年沒有後勤的幹事轉為老師了。問兩人原因,卻說這就是慣例,沒什麽原因。


    陶小霜開始想不明白,後來待久了她才有了些想法:同樣的條件下,比起學校的後勤來,教務處和老師們更願意接受校外的人是因為後勤和教務其實有一層管理和被管理的關係——理論上後勤的職責是為老師的教學活動服務,但事實上後勤卻成了學校實際上的‘管理者’;而教務的幹部都是老師出身,不免抵觸這些反客為主的人撈過界。本來,要是教學能力足夠優秀,這事也是可以有例外的,但這幾年這條路也不通了——高考都停了,誰還正經上課。


    因為這個,陶小霜還鬱悶了一段時間,最後她決定進修還是要爭取的,至於轉到教務的事,到時再說吧。


    ……


    早早睡下後,陶小霜三唿‘迷霧鎮’,然後一降落她就看見孫齊聖在麵壁。


    他麵朝牆壁,站得筆直。陶小霜走到身後,都一動不動。


    陶小霜沒好氣的扯了扯他的短鬥篷,“巡夜去。”


    “哦”,孫齊聖應聲就走,毫不耽誤。


    見他這麽老實,陶小霜倒是感覺氣消了不少,原本還以為這猴精又要耍滑頭,結果他卻照著昨晚自己氣急時所說的‘麵壁思過,禁止啾啾’的話做了。


    “嗬……他還真的麵壁!”


    陶小霜撐著頭笑了。孫齊聖這兩年也沒怎麽長高,估計衝不到1米85了,這種身高又有一身久經鍛煉的肌肉,再穿著迷霧鎮貴族騎士風格的製服,他麵朝牆壁站著不動的樣子就像一尊活的雕像,陶小霜降落時嚇了一跳,現在想來卻覺得那一幕頗有一種男性力與美結合的感覺。


    想到這裏,陶小霜不覺有些臉紅了——因為太熟悉的緣故,她很少會因為孫齊聖而害羞的。然後,她又因為‘我居然會為了他而害羞’的想法而進一步的害羞了。


    她正糾結,孫齊聖巡夜迴來了。放下霧燈和路牌後,他看了看陶小霜,發現她沒有那麽生氣了,就抽掉固定鬥篷的係帶,把係帶往陶小霜的眼前一放,笑著說:“綁住我。”


    “啊?”


    “麵壁思過可以,禁止啾啾不行——啾啾時你綁住我的手吧,這樣我就不能亂動了。”


    “什麽——”陶小霜哪裏還記得什麽害羞,她站起來,氣得大叫道:“孫齊聖,你這臭流氓!”居然要自己綁著他的手啾啾!


    作者有話要說:  孫齊聖:我的想法不錯吧。


    陶小霜:你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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