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早晨剛下完雨,陶小霜挎著菜籃走在路上,感覺一點也不熱而且還蠻涼快的,就是繞過石料廠時,廠裏麵傳出一股濕漉漉的臭味來。這是還要下雨呀!陶小霜抬頭看了看天色,空中的烏雲比她出門前厚了不少,好在還未蓋頂——加餐的時候應該不會下起雨來。


    雖然這樣想,但陶小霜還是加快了腳步。


    陶小霜剛手腳並用的爬下大斜坡的土坎,早到的孫齊聖就過來了,“把手給我,我拉著你走。”


    “嗯”大斜坡地勢傾斜並不好爬,不止把手伸給孫齊聖牽著,陶小霜幹脆把菜籃都遞給了他。


    老地方已經鋪上了竹席,因為下過雨,孫齊聖還在竹席上鋪了一層厚厚的羊毛墊。陶小霜一屁股坐上去,隻覺柔軟舒適,一點都沒有潮濕感。


    “大聖,這墊子等會你放準備哪呀?”飛來物是吃的還好,吃完就完,如果是用的,陶小霜真不知道放哪好。前幾天迴家路上遇上下暴雨,她飛了把傘遮雨,打著走迴了洪陽街,進同壽裏的弄口前,這傘就隻能扔掉了,可把她心疼死了——這傘是手工製的綢布傘,一把就是6個銀基尼,剛好是一頓普通的加餐的價格。


    “放在石料廠裏,我找到一個蠻隱蔽的櫃子,來這的路上剛買了鎖。”


    “放石料廠裏?……好吧,就放那吧,大聖,等會你帶我去認一下那櫃子。”石料廠沒人看門,飛來物放在裏麵自然不算安全,但陶小霜想了想後覺得也隻能將就了,她和孫齊聖短時間裏確實找不到可以用來放飛來物的其他地方,毛墊子要是被人撬櫃子偷走了的話他們也隻能認了。


    在這個‘流行’勤儉節約的年月裏,陶小霜從小到大就沒浪費過東西,每次加餐完要丟掉藤籃和木製得餐具前,她都得在心裏告訴自己,不心疼,阿拉現在是有錢人,光是狐皮鬥篷就有三件,才能下得去手。這次要把一張上好的羊毛墊放在一個隨時都可能被偷的櫃子裏,她心裏真是感覺很不得勁。


    孫齊聖看陶小霜一會皺眉一會癟嘴的模樣,就趕緊向她保證,那櫃子被他藏在一個角落裏,很安全,被偷的機會很小。


    “真的嗎?”陶小霜拿眼睨孫齊聖,“要是被偷了,扣你的基尼。”


    “好的呀,算我的。”孫齊聖點頭道。


    兩人這話隻是說笑而已——孫齊聖作為巡夜人助手賺的基尼,迷霧鎮是直接算在陶小霜的頭上的。倒是陶小霜在自己做的記賬本上給孫齊聖記錄了他每夜拿到的路牌的數量,可孫齊聖每次巡夜後隻對怎麽多啾啾陶小霜的事感興趣,連那本子都還沒翻開過。


    “快下雨了,我們開始吃加餐吧。”陶小霜說著閉眼飛來兩個香氣撲鼻的籃子。


    兩人都把裝得滿當當的藤籃放在了膝上,然後揭開藍蓋,開始吃起加餐來。


    和兩人剛開始加餐時吃什麽都好吃所以能一樣買兩份的情形不一樣,這時的陶小霜和孫齊聖的點餐已經分開了——兩人的口味不同,喜歡吃的東西也不一樣。迷霧鎮地處森林,各式果醬花醬特別好吃,但孫齊聖不愛吃酸甜的東西,所以帶果醬的食物他幾乎不吃的;而陶小霜也不愛吃他最近每天必吃的烤羊腿,她總覺得有股膻味。


    陶小霜拿蔬菜牛肉湯配著烘烤得很有嚼勁的紅棗麵包吃。


    棕紅色小長棍似的紅棗麵包看來很普通,但價格蠻貴——即使去了皮,紅棗泥要均勻的混合進麵粉裏也不容易,需要麵包師花很長的時間來揉麵,可做好後吃起來卻特別好吃。用它作加餐的主食,吃完後那濃鬱的棗香和有些厚實的口感可以讓陶小霜在嘴裏迴味半天。


    而今天第一次嚐試的蔬菜牛肉湯也給了陶小霜一個小驚喜。“這牛肉湯好喝,大聖你要嗎?”


    孫齊聖點頭後,陶小霜分了半碗湯給他。孫齊聖三兩口把自己的核桃麵包吃完,再開始喝的湯。用勺子舀著嚐了一勺後,他幹脆端起木碗,直接喝起來。


    “好喝吧——這湯味道真是清爽又濃鬱,我決定以後三天都用它配麵包。”陶小霜宣布道。


    孫齊聖說:“好喝是好喝,可湯裏麵連牛肉都沒有一塊,就有個牛肉味,我就不要了……”


    “什麽就有個味呀,這湯是用來下麵包的清湯,本來就不是讓你吃肉的。”這款蔬菜牛肉湯,陶小霜是在迷霧鎮一家麵包店定下的。用來煮湯的蔬菜和牛肉是濾掉不吃的,隻留清湯專門來配麵包的。這時見孫齊聖不識貨,陶小霜沒好氣的說明道。


    孫齊聖一邊從藤籃裏拿出一個火腿和煎蛋放得超多的三明治,一邊說:“那我就更是不需要喝這湯了——畢竟麵包我都不愛吃的好伐。”


    “我看你就愛吃肉,天天就狂吃肉,一頓加餐,3、4斤的羊肉牛肉吃下來,我就沒見你膩過。別人是飯桶,你就是肉桶。”陶小霜從孫齊聖的藤籃裏拿了一個三明治,邊吃邊說。


    孫齊聖把陶小霜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肉都在這呢。”大半個月的加餐吃下來,孫齊聖全身的肌肉充氣似的膨脹了一圈,原本少年體型帶來的單薄感已經截然不存,整個人看來有一種百煉成鋼的感覺。


    陶小霜感覺自己手下的胸肌堅實又飽滿,像一塊有溫度的石頭,似乎帶著無盡的活力和生命力。她不由低頭看了看自己隻有一點點起伏輪廓的胸口,難道自己也應該多吃點肉?


    這樣想著,陶小霜又從孫齊聖的籃子裏拿了兩塊奶酪烤肉,努力的吃了下去。吃完她才想到一件事——自己在前世也是17歲後才開始發育的。


    “啊……我竟然忘了這事!”陶小霜氣得在羊毛墊子上打起滾來,孫齊聖被她擠得隻能站起身來,“怎麽呢?吃撐著啦?”


    “都怪你!”陶小霜坐起來白了孫齊聖一眼。要不是他長得這麽立竿見影,自己也不會胡思亂想的。


    “你到底怎麽呢?”孫齊聖蹲下來問道。


    陶小霜能說不滿意自己的胸部嗎,於是她惱羞成怒道:“問什麽問!我不想說,你煩死了。”


    被兇的孫齊聖不明就裏,他想了想,覺得陶小霜也許是那個日子提前了——孫齊聖早觀察出陶小霜的生理期在每月的20號左右,當然這點陶小霜是不知道的,於是他就點點頭道,“那我不問了。”然後坐下來繼續吃。


    吃完加餐,孫齊聖帶著陶小霜進了趟石料廠。那櫃子的位置在一個小隔間的門後,櫃子上麵還搭著幾塊爛木板。


    “怎麽樣?”孫齊聖問。


    “蠻隱蔽的,就是這鎖……”陶小霜覺得真有人進來了,看見一個鎖起來的櫃子反而會想打開看看裏麵吧。


    “是有些畫蛇添足。”孫齊聖上前把鎖取了。


    陶小霜把卷好的墊子橫著放進櫃子後,孫齊聖又找來些爛布條給櫃門做了些掩護。


    完事後,兩人退後幾步看了一下。


    孫齊聖說:“我們盡力了,就這樣吧。”


    陶小霜點頭:“嗯,聽天由命吧。”


    ……


    陶小霜和孫齊聖分開時,雨已經下了起來,好在這次她帶了傘。去小菜場買了菜,拎著沉甸甸的菜籃她迴了4弄2號。


    進門前,她閉眼又飛來了一個籃子。


    張娟坐在樓梯旁,正和李照弟邊嗑瓜子邊閑聊。見陶小霜迴來就說道:“小霜,你迴來啦!沒淋著雨就好。”


    “大舅媽,我先上去了。”


    李照弟看著陶小霜的背影,和張娟說道:“你家陶小霜確實懂事,她要是進了廠,少個人幹活,你婆婆可是要辛苦不少的呀。”


    “是的呀。”張娟點頭,然後她湊到李照弟的耳邊小聲的說道:“可不進廠,在家閑飯吃的話,誰給她出錢。她不姓高又不姓程。我那小姑子養她到現在就算是仁至義盡了。就是我婆婆,要是陶小霜分配不順利。你看她還有沒有現在的好臉色。”


    李照弟就問:“那穀霞一個月給你婆婆多少生活費?”


    張娟想了想道:“你別和其他人說,陶小霜上初中前是每月12塊,現在是每月15塊,什麽都包在裏麵。”


    這時的滬上人均收入在12塊以下的家庭就算貧困戶,可以每月領補助的,所以李照弟驚道:“這麽少——難怪陶小霜總穿舊衣服啦!想不到你家穀霞和高四海居然這麽摳門!”


    “不是他們,是高阿婆的主意。”話雖然這麽說,可張娟覺得程穀霞對陶小霜其實也就那樣,婆婆一鬧就摳自己的女兒,哪裏算是什麽好媽呀——張娟自己要在女兒程采紅的身上用錢的時候,誰說都沒用的好不啦。


    “嘖嘖!”李照弟邊吐瓜子皮邊搖頭:“每個月15塊,隻夠吃白飯的……”陶小霜這小囡就一張臉長得好,身上太瘦了,敢情是餓的呀,也是蠻可憐的……她暗想著這事等會一定要記得告訴自家的幾個小鬼頭,讓他們知道自己這媽當得有多好!


    陶小霜不知道自己被李照弟同情了,站在門前,她狠狠吸了口氣,把自己吃得鼓鼓的肚子收好了才抬腳進去了。


    “阿婆,我迴來了,看我買到了什麽!”陶小霜把飛來的籃子放到了桌上。


    “姐,我要看你買的東西?”采秀從中臥室裏跑了出來。


    采秀趴著桌沿,揭開了藍蓋。隻見還帶著綠葉和露珠的顆粒碩大的紫色葡萄一串串的緊挨著放滿了整個籃子,她喜得哇了一聲,“哇呀!姐,你從哪裏買到的這麽多的葡萄!看著就好吃!”


    說著她立刻從藤上揪下一顆,皮都不剝來直接就放進了嘴裏。接下來,甜得一點酸味都沒有的葡萄果肉完全征服了采秀的舌頭。她巴著籃子吃個不停,直到徐阿婆過來打她的小腦袋。


    “怎麽洗都不洗就吃……”然後徐阿婆也看到了一籃子的葡萄,她驚喜道:“這麽好的葡萄,小霜,你在哪買的?”滬上的水果店裏能買到的水果就三種:蘋果、梨和香蕉,還經常斷貨。葡萄石榴什麽的應季水果,一年都買不到一迴。


    “在小菜場的外麵黑到的,就是有些貴,一斤要賣2毛,我想著過家裏要過中秋,就買了一籃子!”


    “小霜,做得好!”徐阿婆喜得笑眯了眼。


    “那是呀!”陶小霜笑了,她就知道外婆會喜歡。嗯,明天她該飛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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