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幽玥麵色無波,心底的酸澀卻不斷冒泡,直至將整顆心冰凍。


    迴想起適才她闖進養心殿,一眾大臣頗為不滿,就連主子也擰緊眉梢。


    他眼中閃過的不悅,她何曾看不見攖。


    可關乎那女人,她不敢懈怠償。


    她沒有那麽偉大,眼看著自己的夫君寵幸別的女人而無動於衷,可那又怎樣,在主子心裏,她永遠都是下屬,逾越不過那道界限。


    可笑的是,主子料到太後會找那女人的麻煩,竟讓她私下幫襯。


    她是他的妻啊,他如何能如此待她?


    夫君的感情他給不了她,還讓她去幫他照顧別的女人,他怎能如此殘忍?


    人心都是肉做的,他難道不知道她也會受傷麽?


    她這些年勤加習武,讓自己不斷變強,遊走在各國間,帶著無影樓為他四處探查情報,在四國朝堂上安插眼線。


    為了他,她可以連命都不要,他難道看不見嗎?


    她陪了他十餘年,那個女人跟他不過才相識一年,就入了他的心,那是她做夢都不敢奢求的事,那個女人輕而易舉就得到。


    “就算太後疼愛你,不舍得說你什麽,可是你就甘心將啊墨拱手相讓?你這一次將他推出去,或許就再也無法得到他的心。”


    陰昭緊緊盯著千幽玥,不容她逃避。


    千幽玥是他珍惜了十餘年的女人,在無影樓裏,他們一起長大,一起習武,朝夕相伴。


    他跟她在一起的時間,遠遠超過了她和啊墨在一起的時間,可她眼裏自始至終隻看到啊墨一人。


    千家即使滅了族,可上千年的高貴血統決定了她身份尊貴,何況無影樓是她姑姑千瀾初一手創立,她本可以過得無憂無慮,卻為了啊墨,甘願淪為下屬。


    習武、殺人、臥底,漸漸變得冷酷無情,眼裏除了啊墨,再也看不到任何人。


    他除了眼睜睜看著她一日日深陷在對啊墨的思念中,別無他法。


    那時啊墨在慕幽為質,幾年都見不到一次麵,直到啊墨十七歲,接手了無影樓,千幽玥以樓主身份出現,兩人見麵的次數多起來。


    他清楚自己和啊墨的差距,不奢求她能愛上他,能守護她就是他最大的幸福。


    隻是啊墨這人心性寡淡,對千幽玥根本無意。


    起初不會愛上,就永遠不會愛上。


    他不怪啊墨心狠,隻能說造化弄人。


    不單他,就連千幽玥都以為啊墨終身不會愛上任何人,感情於他,他從來不屑。


    這輩子,啊墨娶妻,隻會娶千幽玥。


    誰知道,半路冒出一個沐弦歌,啊墨居然對她動情了。


    他心疼千幽玥,可啊墨也是他最珍惜的朋友,一個寡淡薄情的人,突然有了柔情,就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身上沾了人氣。


    感情的事不能強求,他真心替啊墨高興,至於千幽玥,啊墨不珍惜,那換他來守護。


    啊墨既然有了心上人,將來還會娶妻,千幽玥心高氣傲,她定然不會做啊墨的妾,可誰想到啊墨竟然連娶妾的念頭都沒有。


    更可恨的是,他和千幽玥希望啊墨能幸福,那個女人竟然有膽背叛啊墨。


    千幽玥的成全就變得可笑。


    “還是你以為你裝得大度、善解人意,啊墨就會看到你的好?啊玥,你會後悔的,啊墨是什麽人,你還不知道麽?他想做什麽事情,誰也攔不了。”陰昭覺得自己很可笑,他愛千幽玥,卻勸著她去追求一個不屬於她的男人。


    啊墨對沐弦歌的心,他比誰都清楚,可就是因為太清楚,他更不可能讓沐弦歌再將啊墨逼到萬劫不複的境地。


    再來一次,啊墨會瘋魔,到時天下必將大禍臨頭。


    千幽玥呢,他不希望她將來後悔,或許試一試,啊墨能接納她呢,畢竟幽玥現在才是啊墨的正宮娘娘。


    “你說錯了,我不會後悔。我是他的妻,縱使他從未這麽想,可在世人眼中,我就是他的妻。能與他夫妻一場,我死而無憾。現在的我別無所求,隻盼他能活得開心些,哪怕讓他開心的人不是我,可那又有什麽關係呢。”


    她是千家嫡女,家族的血統給了她天生的傲氣,她不可能做出掉身份的事。


    縱使太後是為了她好,亦或是為了主子,貴為天子,該是無情,怎能被兒女私情牽絆。


    偏偏主子的情是她求而不得,不屬於她的,她不會強求,可也不會因而生恨,剝奪主子的幸福。


    就算主子沒有讓她照料那個女人,為了他,她也不會坐視不理,讓她陷入險境。


    “啊玥,既然你都通透,為什麽你不肯放過自己?難道不愛他,當真這麽難?”陰昭低低一笑,笑聲淒涼。


    連他自己都放不下,有什麽資格去勸別人。


    沐弦歌猜對了,他是愛而不得,別看他整日吊兒郎當,可對感情一事最忠貞,心尖上住了一個人,這個人,這輩子都剔除不掉了。


    沒了她,他不會死,卻會很疼、會舍不得。


    千幽玥看著眼前俊美的臉龐,皺了皺眉,不動聲色地後退。


    “如果能放下,那便不是愛。”千幽玥頓了頓,移開了視線,著實是陰昭的眼神太過悲傷,她雖心腸冷硬,卻也不忍。


    從小跟陰昭一起長大,他的心思,她何嚐不懂,一如她對主子的心思,主子一直都懂,卻沒能給她同等的感情。


    於陰昭,她心裏有愧,可愧疚不是愛,她太清楚了,既然不是愛,從此斷了念想也好。


    幾年前,她一直在各國遊走,行蹤不定,陰昭也難找到她,她以為他對她的感情會淡些,誰想他如此執著。


    況且她這幾年成了主子的皇後,深宮大院,他見不著,再者已為人婦,想著他會死心。


    可現下這情況,怎亂字了得。


    “陰昭,你我自小一處長大,你比誰都清楚我為了配上主子,究竟付出了多少。從姑姑將我救下,帶迴無影樓,我便知道姑姑和主子是我唯一的親人。我起初是為了報答姑姑才決意追隨主子,家仇,我要報,但這不足以讓我甘心淪為殺人工具,畢竟我那時候才五歲,對千家沒多大的記憶和感情,唯一聽到千家的豐功偉績,都是從姑姑嘴中得知。”


    “姑姑沒想將我牽扯進千家滅族的仇恨中,獨獨對主子,姑姑給他灌輸了報仇的思想,姑姑對主子太狠,我心疼主子,可誰知道起初的心疼,會慢慢變成愛。”


    “從小很少見到主子,可我知道主子在受苦,姑姑為了報仇,讓主子獨身一人到慕幽為質,受盡欺辱,那時我就在想,我要保護主子,隻有變強,才能跟在主子身邊,哪怕給他一絲疼愛,替姑姑彌補贖罪。”


    “守護主子是我一生的追求,沒了這執念,活著便沒了意思。這樣的我,如何放得下?”


    千幽玥抬頭看向陰昭,陰昭被她一番話動容,也想到了小時候千幽玥的倔強,為了習武,時常遍體鱗傷。


    那雙冰冷的眼睛裏,露出堅定的光芒,他就是被她散發的倔強、不屈吸引。


    他以為千幽玥是喜歡啊墨才拚命習武,卻不知,原來她心底是心疼啊墨,想保護啊墨。


    她哪裏知道,啊墨怎會需要她的保護?


    千瀾初對啊墨的狠,讓他比誰都渴望變強。


    所幸啊墨沒有被仇恨埋沒心智,相反,他心底從來不恨誰。


    他是孤兒,被千瀾初收養,帶迴無影樓,即使他知道千瀾初養他是為了啊墨,培養他成為啊墨的左膀右臂,可他從來毫無怨言。


    比起千瀾初對啊墨的狠,千瀾初對他已是極好。


    有時候他甚至懷疑,啊墨到底是不是千瀾初的親生兒子。


    認識那會兒,啊墨已八歲,那時毀了容顏,早已看不清原來的容貌,直至四年前,啊墨突然讓他替他恢複容貌。


    看到那張跟千瀾初相似的容貌,他才覺得自己過去的想法有多錯誤,千瀾初是他親生母親,隻不過這母親對兒子太狠。


    或許是啊墨並非千瀾初跟心愛之人所生,啊墨的生父,是千家的仇人,啊墨的到來,不受任何人的歡迎。


    他一身醫術承襲瑤山太虛真人,是太虛真人座下得意弟子,更是他的關門弟子。


    替人恢複容貌並非難事,識得啊墨後,他曾說過要替他恢複容貌,他那時怎麽說來著。


    他說男兒無需外貌來裝裱,又非以色侍人的女子,不過是一張皮囊,毀了便毀了,省了諸多麻煩。


    後來,他要恢複容貌,別人或許會奇怪,葉落也以為他是要迴修夜國,需以真麵目示人,這才鬆口。


    其實不然,誰也想不到,啊墨是為了那個女人才甘願恢複那張臉,他隨了啊墨十多年,曉得啊墨有多厭惡那張臉,怎會想恢複?


    他也是無意中得知,沐弦歌離開前,曾說厭惡他麵目醜陋,一個毀了容貌的人,她怎會愛?


    啊墨若不醉酒,痛苦地說出真相,他永遠都不會相信,一個桀驁的人,從來不在乎容貌,卻因一個女子的一句話,恢複了自己逃避、厭惡了十多年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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