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怎麽講,弦歌不過在瞎掰,就連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修離墨為什麽縱容她?


    愛麽?


    愛她什麽攖?


    經曆了這些事,修離墨還會愛她麽償?


    弦歌越想心越疼,而一眾宮妃還在等她解釋,抿了抿唇,端起手邊的茶水,掩飾滑到嘴角的苦澀弧度。


    透過氤氳白霧,掃了一眼堂下眾人。


    弦歌沒有放下茶杯,左手端杯,右手把玩茶蓋,漫不經心地垂下眼簾。


    這般肆意慵懶的舉動,落在自小接受禮樂教化的眾妃眼中,她們更加鄙夷她,認為她粗俗無禮。


    “皇上見慣了阿諛奉承,他身邊的人,下至宮女太監,上至宮妃大臣,誰敢不順著他?久而久之,自然厭煩,這時若有人敢忤逆他的意思,你們說新不新鮮?當然,要看你們敢不敢忤逆皇上,敢不敢拿自己的前途命運來博一把。”


    弦歌低頭輕笑,沒有看眾妃的臉色,也猜到她們此刻臉上的表情有多豐富。


    就像她所說的,這些個人,除非不要命了,誰敢去忤逆修離墨。


    她說這番話,也是她們咄咄逼人,絕非沒有居心不良,想要把誰推入火坑。


    “皇上身居高位,他是天底下最有權勢的男人,像他這種人,江山美人在懷,最能激起他征服欲的,便是想而不得。你們想想看,一個帝王,越得不到就越想得到,若輕而易舉、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的東西,一點吸引力都沒有,他自然提不起興趣。”


    弦歌談的不過是男人的劣根性,可這類男人絕不包括修離墨這種淡漠無欲的人,女人玩的把戲入不了他的眼,他也不會為了所謂的征服欲委屈自己。


    他心裏到底在想什麽,誰又知道。


    “一派胡言,全是無稽之談,沐姑娘,你想害死眾姐妹們,好獨占皇上?”人群裏傳來一聲嬌嗬,那妃子一臉羞憤,擺明了在說沐弦歌在耍她們。


    “對呀,以下犯上可是死罪,沐姑娘想讓皇上都處置我們,好騰出位置給沐姑娘麽?可惜咱也不是個蠢的。”


    眾人紛紛數落弦歌,看她的眼神越發憎惡,弦歌也不想跟她們鬥智鬥勇,隻道:“我剛才說了,隻怕你們不信,這不,你們果然不信。”


    “我平日就是這麽與皇上相處,也沒藏著掖著,你們有本事大可去試試。”弦歌隻覺得煩透頂,這些女人嘰嘰喳喳,吵得她頭疼。


    “沐姑娘好狂妄的語氣,你若能當著一眾姐妹的麵落皇上的臉,皇上最終不罰姑娘,還恩寵有加,我等便信了姑娘之言。”麗妃冷冷一笑。


    弦歌輕嗤,抬眉看向對側的麗妃。


    美則美矣,可惜太驕縱了。


    男人的臉麵,私下可落,當著外人的麵,卻要給足麵子。


    “行了,都給哀家住嘴。”堂下吵吵鬧鬧,千瀾初重重放下茶盞,茶水濺了出來,順著桌角流下。


    眼神威嚴地掃向眾人,眉宇間的英氣更添威懾力。


    她的聲音很輕柔,卻讓人感覺一股威壓籠罩在周身,大氣不敢出。


    弦歌感覺到眾妃哀怨的目光集聚在自己身上,知道自己徹底得罪眾人了。


    早知是鴻門宴,也沒想全身而退。


    這種事情,今日是開端,以後隻怕會更多,隻要她呆在修離墨身邊,往後免不了麵對這些女人。


    這些女人不信弦歌的話,卻有一人信,那便是從頭到尾隻說一句話的千幽玥,她看弦歌的眼神越發深邃。


    跟在主子身邊近二十年,主子從未對誰上心過,卻在西陵那次,修離墨動了無影樓,派人出去尋找這女子,她便知道主子心底有這女子。


    出於好奇,她曾偷偷跟蹤過她,想知道到底是怎樣的女子入了主子的眼。


    女子的外貌沒有多出色,主子也不是那種見色起意的人,若主子是那種人,她何至於淪落到如斯境?


    甘願守了他二十年,就連四年前主子讓她選擇,若她願意,他會給她皇後的殊榮,若她不願,他會替她覓一門好親事。


    她想賭一把,既然那女子棄了主子,她更要陪在主子身邊,終有一天,主子會忘了她。


    可是四年過去了,主子仍然把她當成下屬來看,在外人眼裏,主子對她恩寵有加,實卻非如此。


    她親眼目睹主子對那女子的縱容,女子對主子,豈止是忤逆,簡直就是放肆。


    可笑這些宮妃,想跟她相提並論。


    “沐姑娘,你性子耿直、口無遮攔,哀家姑且不跟你計較。可你可知,方才那番言論實屬大逆不道。私底下你怎麽跟皇上相處,哀家管不著,可你今日竟大膽到教唆宮妃忤逆皇上!”


    “若宮妃聽了進去,個個都抗旨不尊,這後宮豈不亂套了?還有宮規嗎?”


    千瀾初冷冷一笑,眼尾上揚。


    塗了丹蔻的指甲尖長鋒利,竟指向了弦歌。


    弦歌張了張嘴,她確實沒想那麽多,隻貪圖一時嘴快。


    況且這些嬪妃能在後宮生存,都是有些頭腦,誰會聽她胡言亂語就去忤逆堂堂一國之君,除非瘋子。


    瞧千瀾初這架勢,是要在此做文章麽?


    “民婦有罪......”弦歌低頭認錯。


    眾妃嬪料想太後會責罰她,不想太後竟擺了擺手,叫她們散了。


    眾妃麵麵相覷,想說些什麽,卻被太後淡漠的眼神逼了迴去。


    惱恨地瞪了弦歌,便有序地退了出去。


    弦歌暫且鬆了一口氣,也想跟著退出去,千瀾初卻讓她留下。


    退到門口的妃嬪聞言,迴頭看了一眼弦歌,那一眼飽含譏笑。


    心道,原來太後留有後招,這女人估計吃不了兜著走。


    也有人蹙眉,若太後有心為難她,為何不直接當著眾人的麵,非要遣退眾妃,若是其他,連太後都站到她那邊,這後宮任由她胡作非為,還有她們立足之地麽?


    再者,方才太後麵上雖未表現對她的厭惡,可言語間卻處處刁難她。


    按理說,太後怎會讓一國之君沉迷美色,為了一個女人跟滿朝文武對著幹?


    她們怎麽想的,弦歌顧不上,低頭看著腳尖,腦中閃過的卻是還珠格格裏,容嬤嬤動用私刑,拿針紮紫薇的那一幕。


    想著想著就毛骨悚然,偷偷抬頭看向千瀾初。


    看她一臉溫和,眉眼也沒有怒氣,應該不至於對她動私刑。


    宮妃走盡,殿內隻餘千瀾初、千幽玥、弦歌和一眾奴仆。


    千瀾初瞥了弦歌一眼,握著千幽玥的手,“玥兒,你也先迴去吧。”


    弦歌也看向千幽玥,感歎這兩人站在一起,可真養眼。


    “你迴去好好休息,今夜姑姑叫墨兒到你那去。”千瀾初拍了拍千幽玥的手,眼睛卻看著弦歌。


    千幽玥一僵,抬頭看向弦歌,弦歌沒想到千瀾初會這麽說,心裏澀得疼,眸中盈滿苦楚,咬著唇默默低頭。


    千瀾初說的話,修離墨會聽吧?


    “沐姑娘,你說呢?霸了皇上這麽久,也該勸皇上到各宮走走吧。”千瀾初笑得溫柔,連語氣也輕柔無比,可說出的話卻刺入弦歌肺腑中。


    全身的血液仿佛停止了流動,凝結成冰,從腳底涼至頭頂。


    “沐姑娘?”千瀾初似沒見她微微發白的臉,再次喚她。


    弦歌想說好,卻喉嚨卻像被堵住,什麽也發不出來。


    讓她勸修離墨去寵幸其他女人,她辦不到,至少在她眼皮子底下,她沒辦法看到修離墨去碰別的女人。


    “姑姑!玥兒今日身子不甚舒服,您別......”千幽玥性子冷清,臉上鮮少有表情,可千瀾初的話,起初先是讓她羞紅了臉,後來卻慢慢浮起了苦澀。


    她清楚,主子絕不會再踏足後宮,隻怕至此以後,後宮會形同虛設。


    路是她選的,苦果她自己吞咽。


    大婚前,主子便說過,他會依從母命娶了她,可他能給她的,除了榮華富貴,再無其他。


    他允諾她,這輩子絕不廢除她的後位,僅此而已。


    “玥兒,別犯傻。墨兒多久沒去看你了?你身子不舒服,他更要去看你,哪有這樣當丈夫的,連妻子都不關心。”千瀾初輕聲斥責。


    弦歌斂了情緒,這才抬頭。


    丈夫?


    曾經他也是她的丈夫,是她親手斷了他們的緣分,逼他走上了絕路。


    怨誰呢?


    “啪!”


    清晰的脆響,一個耳光狠狠扇到了弦歌臉上。


    弦歌還沒迴過神,隻覺得耳朵轟鳴,臉被什麽狠狠刮過。


    牙齒撞擊到一處,腦子一片空白,半響臉才隱隱作痛,口中嚐到腥甜。


    伸手摸了摸臉頰,臉疼得一抽一抽,牙齒也硌到了嫩肉,那觸感,臉腫漲了。


    殿內,除了啊常,奴仆悉數不見蹤影,就連千幽玥什麽時候離去,她也沒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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