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歌知道他沒睡,便叮嚀道:“明日你就要走了,路上小心些,別急著趕路,慢點就慢點。”


    “到了軍營之後,記得按時吃飯,現在天氣還冷,要多帶點衣服,山裏夜間寒冷,別為了逞強,穿著單薄,到時候生病了,丟臉的可是你。”


    “還有啊,軍營都是大老爺們,他們手藝不好,膳食比不得府裏,你又挑食,這毛病得改改,別迴來的時候瘦了一圈......攖”


    弦歌嘮嘮叨叨說了許多,心裏牽掛一個人,原來是這種感覺。


    恨不得時時刻刻陪在他身邊,將他的飲食起居都打點好,生怕他受了一點委屈。


    說著說著,鼻子酸澀,聲音越來越低,挾裹了哽咽。


    黑暗中,修離墨皺了皺眉頭,終是看不得她傷心,伸手將她抱住。


    “就這些?沒什麽要說的了?”他等了一會兒,見她沒了下文,忍不住問道。


    “嗯?”濃濃的鼻音,尾音上揚,“還有什麽嗎?償”


    他嘴角抽了抽,她突然“啊”了一聲,他緩緩綻開唇瓣,可她出口的話卻如同一盆冷水,將他徹底潑醒。


    “對了,你別凡事親力親為,別太勞累了,也別熬夜太多。你現在年紀輕輕,感覺不到什麽,等以後老了,身體各方麵都不行,什麽病都纏上身,到時候吃苦受罪的還是你。”


    “閉嘴。”修離墨忍無可忍地打斷她,他不想聽到這些,要他怎麽說?


    難道他說他不想去,要她開口挽留他?


    這種事情,他說不出口。


    “才成親多久,你就囉裏囉唆兩個老太婆一樣,說話不會挑重點麽?”話在舌尖縈繞,最後卻變成了低斥。


    弦歌噎住,被嫌棄了。


    “好,那睡吧,明天早起。”她氣悶,幹脆閉眼,聽他的話,也閉嘴了。


    老太婆?


    她是很羅嗦,可還不是為了她好?


    她終於體會到前世母親總嘮嘮叨叨叮囑她,一句話說了再說的心情了。


    不是怕她記不住,而是怕她不放在心上,或者是沒話說,所以嘮嘮叨叨個不停,也要跟她亂扯。


    想起母親,她覺得心痛如絞,近來為了這個男人,她又多久沒有再想起前世了?


    似乎完全將自己當成了這個世界的人。


    若有機會,她會怎麽抉擇?


    她不舍得他,兩人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她怎麽舍得放手?


    感覺她的情緒波動起伏,搭在腰上的小手緊了緊,他伸手握住了她,“怎麽,說不得?”


    弦歌搖了搖頭,發絲隔著單薄的衣服磨蹭,撓得他心尖發癢。


    “你就沒有其他話要說?”他不死心地再問,而她毫不猶豫地搖頭。


    他冷笑,索性閉眼睡覺。


    翌日,弦歌跟他一起起床,兩人用過早膳後,修離墨沒留一句話就離開了。


    她到棲梧軒替他收拾衣物,此去一個月,他總不能什麽都不帶。


    他夜裏雖跟她一起住,可她不願他搬過去,所以他大部分的衣服都留在棲梧軒。


    修離墨迴來時,見她忙忙碌碌地折疊衣物,怒由心生。


    她就巴不得他走?


    這麽急著替他收拾東西?


    “你迴來了。”弦歌將包袱打好結,便見他一臉陰沉地站在身後,她盡量將不舍放在心底,笑著迎上去。


    哪料修離墨避開她的手,眸子落在包袱上,“這是什麽?”


    “換衣的衣物。”她咬牙收迴手,卻還是笑著迴答他。


    這鬧得不愉快,何苦呢?


    “怎麽?葉落偷懶,倒讓你來拾掇?”他突然冷笑。


    “不怨他,是我自己要來收拾的,我想為你做點事。”她急急道,生恐他又遷怒葉落。


    修離墨眸光森冷地盯著她看,譏諷一笑,“難得王妃有心。”


    她是沒為他做過什麽,上次給他煮了點東西,還被他震怒之下掀翻了。


    “修離墨,你又在氣什麽,我哪裏惹的你?”弦歌不想跟他吵架,可兩人之間的矛盾要解決掉,不然恐怕沒機會了。


    這話她是笑著說的,而且端得溫柔大方,倒顯得他無理取鬧。


    修離墨索性笑道:“你沒錯,你怎麽會有錯,錯的是我。”


    是他奢求了,他堂堂七尺男兒,竟然被小情小愛牽絆住,每日喜怒無常,想著怎麽哄女人。


    紅顏禍水這一句話,他是徹底領悟了。


    修離墨這人薄情,且殺伐果斷,決定要冷靜一段時間,便真的將她落下,連她收拾的包裹都沒拿,便冷笑著離開了。


    弦歌看著忙前忙後挑出來的衣物,低低笑出聲來,眼淚也隨之落了下來。


    又哭又笑,這模樣忒難看,可有誰看到?


    約莫連她自己也沒心思理會,都說女為悅己者容,他走了,她還顧及什麽難不難看,再者她什麽狼狽的模樣他沒有見過?


    也是,他家財萬貫,能養十萬兵馬十年,這一筆開銷,他究竟從何而來?


    又怎會在乎這點衣物?是她多此一舉了。


    迴到清樂院,麵對冷清的院子,那些婢女又不說話,她們基本就像透明物,她感覺不到她們身上的人氣。


    走了,都走了。


    哪料已經出發的人突然迴來,而且還陰沉地朝她走來。


    弦歌驚愕地看著突然出現的男人,不可置信道:“你......你不是......走了嗎?”


    “收拾東西,跟我一塊去。”修離墨將她拉了起來,雙手死死握住她的手臂。


    別說她驚訝,連他都覺得自己瘋了。


    軍營什麽地方,向來不允許女人入內,可他若帶進去,誰又敢多說一句?


    他舍不得她,也不放心她獨自一人留在府裏,就在馬車走到了城門口,他起了讓她隨行的念頭。


    葉落孤疑地看著他,他卻掩不住激越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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