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明月皎潔,大地籠罩在寒霧中,月色穿過層層白紗飄渺的煙霧,流瀉進窗欞,一地銀光。


    紫色紗帳輕輕搖動,兩具身影重疊在一起,勾勒出美輪美奐的畫麵。


    許久,輕紗掀起一角,男人披衣而下,裸足踩在地板上攖。


    地上的月光被他踩過,“吱呀”一聲,風停止了狂嘯,月色被阻擋在窗外。


    修離墨轉身迴到床邊,女子一頭烏黑的長發遮住了白皙圓潤的尖頭,臉頰羞紅,紅色的燭火給她增添了幾許嫵媚。


    眸光淡淡掃過,帶了柔情,落在他身上,驀然褪去嬌羞,一瞬如靜謐的湖水,溫淨恬雅。


    方才在床上還大膽熱情的女子,他不過起身去關了個窗,迴來又變迴了冷靜淡然的姿態。


    她裹好了衣物,捋了捋發絲,將一頭烏發別在腦後,隨隨靠在床榻,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


    “怎麽了?”修離墨坐下,伸手將她攬入懷裏償。


    夜色美妙,卻不及她的風情。


    “有點累。”她閉上了眼睛,動了動肩膀。


    一雙溫暖的大手摸上她的肩膀,輕輕替她按揉。


    “舒服嗎?”他的聲音清潤如水,不似動情時的沙啞,唇瓣不輕易擦過她的耳廓。


    “孺子可教。”她輕笑。


    迴來兩日,見到她悄然無聲息的模樣,他心裏的恐慌不為外人所道,而她醒後,便沒給他好臉色。


    今夜卻露出了笑容,那般蠱惑人心,一如皎潔的月色,他心中的那輪明月。


    “別!”她兀地睜開眼睛,伸手攔住了他不規矩的手。


    “我想你。”大掌反而裹住了她,弦歌蹙眉,臉上的紅雲早已褪去。


    “我很累。”她抬眸看向他,不容拒絕的眼神讓他一震,心中蕩起的旖旎就如同被當頭一棒,瞬間冷卻。


    良久,他鬆開了她,陰騖地仰躺在床上。


    一雙鳳眸複雜難懂,死死盯著頭頂的紗帳。


    她收迴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緊了緊衣服。


    “去哪?”她一腳踩在鞋子上,他猛地伸手攫住她的手臂。


    “你今天不是生氣了麽?”她低頭看向握在臂上的手,青筋隱隱暴起,身後的唿吸漸漸沉重。


    “今夜又來做什麽?”她撇開視線。


    “我問你去哪?”修離墨懊惱地看著她,一身傲骨在她麵前失去了作用,她現在似乎一點都不怕他。


    為什麽?


    吃定他了麽?


    兩人暗自較勁,弦歌抬頭看了看窗外的月色。


    絲絲寒氣滲入細縫裏,而她衣衫單薄,狐裘被他扔在屏風上,她的目光移到屏風上的狐裘。


    “去如廁。”她側頭看向他。


    修離墨不意她會如此迴答,怔在當場,而弦歌卻掙脫了他的手,徑直俯身穿鞋。


    修離墨沉著臉掀起被子,也披上大衣,一言不發地跟在她身後出門。


    “你跟著我幹嘛?”弦歌訝異地看向他。


    他將門關上,走到她身側,“怕你跑了。”


    “你......”


    弦歌從茅房裏出來,就見他背對著她,仰頭凝視天上的一輪明月。


    衣袍輕蕩,如深夜迷霧叢林的謫仙,一身纖塵不染的氣息。


    走到他身側,他不知在想什麽,竟沒發覺她,她便側眸打量他。


    白色的煙霧在他臉上飄忽而過,絲絲寒霜染了他的眉眼。


    冷硬的側臉勾出美麗的線條,出來太急,他竟忘了戴上麵具。


    “走吧。”


    她緩緩收迴目光,先他一步迴到房中。


    修離墨站在床前,弦歌褪下外衣,便要歇下,抬眼見他像一尊雕塑在凝望她。


    “有事?”她頓住,又坐起身來。


    “我們談談。”他淡淡道,眸中快速閃過掙紮。


    “嗯。”


    “歌兒,對不起。”修離墨將頭深深埋進她的肩窩裏,唿吸著她發絲上的清香。


    這麽驕傲的一個男人,究竟是什麽讓他放下身段?


    道歉這種話,她從未希求能從他嘴裏說出來,可當他沙啞的聲音挾裹著愧疚而來,她的心狠狠一疼,瞬間紅了眼眶。


    她低頭不語,他自顧自道:“是我不好,我應該相信你的。白蕭蕎之事,是我委屈了你,他們都在侮辱你,而我卻還在助紂為虐。”


    “歌兒,你心裏有氣就打我罵我,發泄出來,別悶在心裏,也別恨我。”他的手緊了緊,像是怕失去她,自始至終都不敢抬頭看她。


    他怕在她眼裏看到恨意。


    “你都知道了?”弦歌身子輕輕顫抖,怪不得他今夜如此異常,對她百依百順,連重話都不講。


    換在以往,她若不冷不熱,他早已大發脾氣,想著法折騰她。


    之前想過他有一天知道真相,必定會悔得腸子都青了,她在等,等他知道冤枉了她,她要怎麽待他。


    今夜等來了,她卻開心不起來。


    或許,他不知道真相會更好。


    越恨,才會越好。


    可他為什麽不恨她?


    若他一直恨她,她也不必如此糾結痛苦了。


    “嗯。”他伸手撫了撫她的發絲。


    “都知道了多少?”弦歌苦澀一笑。


    “都知道了,西陵一事並非你所為,而你和白蕭蕎有染,亦是他們設下的陷阱,等著我自投羅網。你說那日在落月湖,跟白蕭蕎顛鸞倒鳳的是他的愛妾,我信。”


    “嗯。”弦歌點了點頭。


    她太過平靜的態度讓他心中生疑,即使怕看到她冷漠的眉眼,卻止不住抬起頭來看她。


    一絲一毫的情緒,他都不要放過。


    “那你知道我都知道了多少麽?”修離墨剛將她鎖進懷裏,她卻自己抬起頭來看他。


    “什麽?”他蹙眉。


    “我也都知道了,全部。”她輕笑,那涼薄的笑意讓他心慌。


    知道了什麽?


    在那雙笑意盈盈的眸子裏,他瞧不出奇怪之處,她什麽時候將心思藏得這麽深了?


    深得他都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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