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墨......西陵出什麽事了?”陰昭恨鐵不成鋼地瞪了葉落一眼,又看向修離墨。


    修離墨站在一堆淩亂的雜物中,桌子的瑣屑沾上他的衣袍,空氣中還漂浮著微塵。


    他隨隨抬眼,眸中的腥紅讓陰昭一震。


    他向來鎮定自若,除了遇到那個女人就變得不淡定。


    可現在該怎麽形容他?


    眸中糾雜懊悔、痛恨、殺氣,還有頹敗,恐慌一閃而過,陰昭卻捕捉到了償。


    修離墨死死攥住藏在袖中的掌心,尖利的指甲刺進肉裏,卻不及心中的痛萬分之一。


    他為什麽不相信她?


    若他早知道,豈會讓她一次次陷入險境中?


    她是該恨他!


    陰昭顧不得許多,忙俯身撿起地上的信。


    怎麽會?


    陰昭大駭,信從他手中飄落在地。


    “啊墨!”陰昭沙啞了音色,難怪,難怪他會失去冷靜,變得這般失魂落魄。


    葉落看到修離墨的袖子輕輕顫抖,一滴一滴鮮紅的血液滴落在地。


    又聽見陰昭驚駭的聲音,他心下一沉,轉頭看向陰昭。


    陰昭蹙眉道:“若夙玉庭所言非虛,那我們豈不是冤枉了公主?”


    “不會有錯!”修離墨沉聲打斷他,“她怎麽會背叛我?我怎麽就昏了頭,相信她會背叛我?”


    他痛苦地閉上眼睛,眼前閃過他毫不猶豫地將劍刺入她身體的那一幕,她絕望的眼神不斷在腦海中閃過。


    她不斷哀求他,無措地跟他辯駁,可他呢,卻親手斬斷了她的念想。


    她那時有多絕望,他此刻就有多痛。


    她說要跟他一刀兩斷,幸虧他沒有放手。


    若他遲一步,在天牢裏,她便死了。


    想到她會死,他就絕望得想摧毀一切。


    陰昭見他捂住胸口,猙獰地彎下身子,白玉的手上隆起了暴跳的青筋。


    一滴滴血液染紅了白色的衣袍,他瞬間就像突然老了十歲。


    葉落看完信,臉上浮起錯愕,怔愣地看著修離墨。


    “啊墨,就算她沒有背叛你,西陵之事非她所為,可她在落月湖和白蕭蕎幽會是我們親眼所見。你沒有錯,不必太內疚。”


    陰昭見不,他折磨自己,便出聲寬慰,豈料修離墨猛地抬頭,眸子似從血水裏撈出來的明月。


    “不!落月湖之事,她抵死不認。她一直跟我說她跟白蕭蕎沒有關係,是白蕭蕎在陷害她,可是我不信她,從來都不肯信她。”修離墨又愧疚又痛苦,嘴角卻嗜著瘮人淒涼的笑意。


    葉落心底發怵,主子的深情太驚悚了,活似要困獸,而他發出的聲音裏,飽含絕望悲愴。


    “我們親眼所見,他們怎麽可能沒有關係?啊墨,你別忘了,公主之前有多愛白蕭蕎。”陰昭脫口而出。


    他不敢想象,或者不敢去承認,若公主是被他們冤枉,那她該有多絕望。


    “嗬!”修離墨放聲而笑,一拳狠狠地砸向書架。


    書紛紛落了下來,有些朝他劈頭蓋臉砸下,他卻恍然無所覺。


    “沐宣境就是料到了這一點,他利用我心底的恐懼,將我徹底擊垮。我輸了,從棋局一落子,我就輸了。沐弦歌就是我命中的劫難,栽倒在她身上,我無怨無悔!”


    他不該拿她當棋子,險些輸了她。


    “啊墨!你的意思是,落月湖之事,也是皇帝在設局,他利用公主和白蕭蕎,將了你一軍?”陰昭也是聰明人,經修離墨一說,他也猜出了七八分。


    若真是這樣,那在這場賭注裏,最無辜的,莫過於公主。


    公主好歹是皇帝的親妹妹,他怎會如此狠心,利用自己的妹妹來擊垮啊墨?


    不!


    從啊墨和皇帝綻開殊死搏鬥開始,就已經注定了她悲慘的命運。


    怪不得皇帝要殺了她,原來是想斬草除根。


    她死了,啊墨所有的恨都會轉移到她身上,皇帝在一旁坐收漁翁之利。


    好狠毒的計謀!


    “是我低估了沐宣境,西陵這麽一大塊領土,他怎麽可能不覬覦?早在先帝時,探子已經深入西陵,潛藏在暗處,一旦西陵王有何不妥之舉,先帝便會派兵鎮/壓。夙玉庭養兵之事,沐宣境一早便得知了消息,可他按兵不動,他知道夙玉庭區區五萬兵馬,對他構不成威脅。他忌憚的是夙玉庭那人,夙玉庭有排兵布陣之才,可惜不能為他所用。”


    “是我愚蠢,中了他的奸計!什麽流放西陵監督修繕皇陵,都是假的,他就是為了讓我發現西陵暗藏實力,算準了我會收歸己用。嗬!而我自負驕傲,竟沒察覺端倪,還將豢養了十年的十萬兵馬轉移到西陵,給他一舉擊潰的機會。”


    “這下沐宣境就是睡覺也笑得合不攏嘴了,一舉兩得,摧毀了夙玉庭的實力,也將我的心血都毀了。”修離墨蒼涼一笑。


    修離墨分析得句句有理,陰昭臉色越來越沉。


    西陵十五萬兵馬一夕損毀,是他們心中一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疤。


    今夜再掀起傷疤,還知道了仇敵怎樣一刀一刀割掉身上的肉,心底再次掀起驚濤駭浪,那種消逝已久的疼痛、怒恨再次死灰複燃。


    他們為了豢養這十萬兵馬,在皇帝眼皮底下小心翼翼,生怕被發現,付出的努力比誰都多。


    可就這麽在一夕之間沒了,他到現在還不敢相信。


    “那他為什麽將這一切都扣到公主頭上?”葉落聽出了端倪,可卻仍然不清楚公主和此事有何關係。


    修離墨抬眸看向他,直看得他心底發麻,他才緩緩道:“沐宣境想徹底毀了本王!他知道沐弦歌是本王的軟肋,區區十五萬兵馬,本王雖心痛,可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本王還有卷土重來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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