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雙手還被他鉗製住,突然,一聲脆響,她聽到了骨頭斷裂的聲音,雙手綿軟無力,這一次,她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了攖。


    他卻沒放過她,單手緊緊捏著她折斷了的手腕,她痛得額上直冒冷汗。


    她就知道,這親不該成。


    一早的不安,終於變成了現實。


    何必呢,兩人好不容易讓時間漸漸碾軋而過,刻意將裂縫忽略掉,都傾了心,決定好好過,卻被一場大婚毀了。


    她死死咬住唇,不讓痛唿溢出喉間,臉上卻揚起了淒慘的笑,紅色頭巾下,誰也瞧不見她的風華。


    “放手吧......”她輕聲呢喃,這聲音,隻有他聽得見。


    她損毀的名聲,豈能玷汙了他?


    他一震,突然仰天大笑,自肺腑裏發出的笑聲,挾裹著冰冷的氣息,染上了絕望。


    放手?


    晚了,他若能放手,早在得知她背叛自己後,就一刀殺了她,可他舍不得償。


    白蕭蕎這一出,終歸是他放任,他想讓她看到白蕭蕎的無恥,隻有遍體鱗傷,她才會死心,而他才能趁機掠奪她的心。


    不想,他高估了自己,她有沒有死心他不知道,可他卻恨不得毀了這一切,他做不到若無其事。


    眾人被他這一笑驚住,皆震在原地,而白蕭蕎蹙眉,他就是要羞辱他,他的心上人,青梅竹馬的心上人,他原定明年將她娶過門,卻被修離墨毀了,他竟然找人奸汙了他的未婚妻。


    此仇不報,他此生愧對他的心上人!


    皇帝眉梢輕斂,他一直在旁觀看戲,鬧出這麽一出,修離墨,你還會自甘墮落,娶了這有辱門楣的女人麽?


    “沐弦歌!這筆賬,我待會兒跟你算。可你別妄想會取消親事,我決不允許。”修離墨斂住笑聲,低頭靠近弦歌,隔著蓋頭,他死死地盯著紅色頭巾下的人。


    弦歌哽住,他絕望發狂的笑聲讓她心尖生疼,像被人拿針刺過,眼淚止不住往下流,她更心疼他。


    明明不是這樣的,他為什麽不肯相信她,為什麽要自取其辱?


    不娶她就好了,非要帶著絕望捆綁兩人。


    她使勁搖頭,他的身子突然變得僵硬冰涼,她想伸出手去抱他,奈何雙手無力,嘴唇蠕動,她竟一點聲音都發不出。


    更絕望的是她,她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麽事來?


    她搖頭,他卻以為她不想聽話,神色頓時陰騖,他越發狂怒,“你若敢摘下蓋頭,我今日必血洗清樂院。沐弦歌!我說到做到,你別試探我的底線!”


    他聲音沉冷,眾人隻見他低頭在公主耳側低語,卻不知說什麽。


    不過瞧他將公主緊緊攬在懷中,那姿態親昵,不似在發怒,莫非這琉玥王能忍了這口氣?


    聖音一直跟隨在弦歌身後,這時修離墨抬頭朝她看去,聖音會意,走到弦歌身側,將她攙扶住。


    雙手被鬆開,修離墨將她推出了懷裏,弦歌心中突然空落落,似乎要失去了什麽,可卻什麽也抓不住。


    是了,她的手廢了,鑽心的疼自腕上躥入心底,他向來狠辣,對她也未曾留過情。


    若這手好不了,她這輩子就無法再抱他了。


    弦歌悲苦,他的聲音卻流了進來,若輕舉妄動,那清樂院一眾婢女便遭殃。


    其實她大可不必理會,那些婢女是他的人,他愛殺便殺,關她何事。


    可現在,這局麵亂糟糟,她不知道外麵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問聖音,聖音也不理會她。


    若她攪局,將這事弄得更遭,他會無法收場,所以,她也隻能聽天由命,放他去麵對眾人的冷嘲熱諷。


    眾人的目光追隨著修離墨,他一步一步朝白蕭蕎走去,唇瓣緊抿,眸光露出嗜血的殺意,像一張網,將白蕭蕎死死困住。


    眾人紛紛讓道,他每走一步,地板和靴子發出沉冷的敲擊聲,重重落在眾人心上,這時誰也不敢發聲,招惹尚在盛怒中的男人。


    白蕭蕎嘴角的笑意僵住,這男人散發的陰冷氣息讓他心下驚懼,他看向皇帝,見皇帝眸光不明地盯著修離墨的背影。


    白蕭蕎稍稍安定,他再狂妄,今日是他大喜之日,皇上還在當場,他定然不敢對他如何。


    修離墨停在他跟前,目光落在他手上的盒子,旋即展唇輕笑。


    白蕭蕎愣住,就連眾人也摸不著頭腦。


    “白大人,你這家仆該打。本王婚宴,他怎弄錯禮盒,將你的綠帽子拿來了?”修離墨抬眸,眉梢掠過一旁的家仆。


    這家仆正是方才送禮盒進來之人,聞言,他猛地搖頭。


    白蕭蕎臉色變青,這人顛倒是非黑白,什麽叫他的綠帽子?


    “本王知道,你未婚妻偷人,給你帶來莫大的傷害,可你也用不著在家裏藏掖著一頂綠帽子時刻提醒自己。你瞧瞧,今日不是鬧了笑話?”


    “本王倒是無所謂,可你白大人的臉麵,往哪擱?”


    “修離墨!你胡說八道,禮盒......”


    “白大人!”修離墨眸色微沉,倏地打斷他,“今日是本王與王妃大婚,你能來,本王歡迎。當年王妃少不更事,惹白大人厭煩,白大人在坊間放言羞辱王妃,本王便忍了。本王不在乎世人的言論,可不代表王妃不在乎,她清清白白的名聲,被你損毀,你一個堂堂男兒,竟不覺得與一個女子計較失了身份麽?”


    “在場眾人皆知,當年王妃對白大人芳心暗許,可白大人不懂得珍惜,讓王妃名譽受損,他身為一個男兒,卻讓王妃一介女子承受世人的嘲諷。兩年前,王妃犯下大錯,是白大人奏請皇上將王妃關進冷宮,早在那時,王妃已然死心。”


    “後來王妃與本王相戀,又怎會再與白大人不清不楚?白大人莫以為,本王比不上你,還是都當眾人是傻瓜,眼瞎了麽?”


    “我有沒有胡言亂語,修離墨你最清楚,她......”白蕭蕎頓時慌亂,他竟不知修離墨有那麽好的口才,再說下去,他故意侮辱王妃的罪名就定了。


    “白大人!金鑾殿外,本王已警告過你,莫要再放言羞辱王妃,今日本王看在大喜之日,且不跟你計較。”修離墨冷笑著拿起禮盒裏的綠帽子。


    “這帽子,白大人留著自己用罷。”


    眾人見白蕭蕎一臉怒容,琉玥王隨手將綠帽子戴到了白蕭蕎頭上。


    “修離墨!”白蕭蕎大吼,一股羞辱湧上心頭,他氣得扯下帽子,連帶著發髻也歪了。


    昔日豐神俊逸的溫潤公子,今日丟盡了臉麵。


    綠帽子被摔在地上,他今日要來羞辱修離墨,卻反被羞辱了。


    “哈哈哈......”


    眾人哄堂大笑,也有人努力憋笑,臉色迅速脹紅。


    皇帝擰眉,陰惻惻地掃過眾人,沉聲道,“閉嘴!”


    大堂瞬間鴉雀無聲,可那些壓抑笑聲的人,肩膀在微微抖動。


    “眾位,今日本王要替王妃清名!她絕非坊間傳言那般不堪。本王自視清高孤傲,王妃若非清白之身,眾位以為,以本王的眼界,會甘心娶王妃為妻麽?”修離墨淡淡道。


    眾人方才醒悟,他這話倒沒錯,誰不知道琉玥王不近女色,突然迎娶公主,雖是皇上下旨,可以他猖狂的性子,他若不願,誰能逼迫他?


    那日在金鑾殿外,琉玥王聽聞白蕭蕎損毀公主聲譽,他也未拒婚,那他必然相信公主清白。


    再瞧今日種種,琉玥王對公主溫柔體貼,且連白蕭蕎當眾給難堪,他也維護公主,沒想要取消婚事。


    公主若非像他所言,清清白白,以他的權勢,他要什麽女人沒有,卻非公主不可麽?


    誰也不相信,像他這麽驕傲的男人,他會娶一個殘花敗柳。


    果然謠言害人,幸虧他們沒有做出蠢事,不然事後琉玥王清算,他們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掉。


    “修離墨!你妖言惑眾,那夜在落月湖......”


    “啊......”


    白蕭蕎話音未落,便爆出了一聲慘叫。


    眾人震住,白蕭蕎的右臂沒了,血從他斷裂的臂膀出噴湧而出,溫潤的臉扭曲成一團,他發出痛苦的呻吟聲。


    一條手臂躺在地上,斷臂上的五指還在抽搐,血染紅了地板。


    “啊......”眾人大駭,隨之驚叫出聲,人群裏有貴婦人、官家小姐、小孩,他們紛紛捂住眼睛,嚇得瑟瑟發抖。


    “蕭蕎!”皇帝臉色大變,大步走了下來,“快!快請禦醫。”


    人是修離墨傷的,他冷笑著收迴手,皇帝忿然地瞪著他。


    可這是在琉玥王府,下人隻聽修離墨的話,沒有修離墨點頭,就算是皇帝,他們也不敢出去請太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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