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千方百計離開,到底是為什麽?”修離墨憤怒地將她推開,緊抿的唇微微顫抖。


    後背一疼,她撞上了門扇,她皺了皺眉,依舊淡淡抬眸瞧著失控的男人。


    弦歌不懂,既然把她當棋子,為何還要這般憤怒?


    她也許從來就不懂他,不然也不會被他的溫情迷了眼。


    “修離墨,你到底要我說多少遍,我對你沒有感情,就連慕幽,我也沒有絲毫留戀。既然我討厭這個地方,我為什麽還要呆在這裏?”弦歌苦澀一笑攖。


    每說一句,心就狠狠撕裂開,血淋林的傷口不斷拉大,直至傷得體無完膚。


    越痛,她笑得越發燦爛,仿佛隻有笑才能留住她最後一絲尊嚴,在這個男人麵前,她輸了一切償。


    既然她痛得撕心裂肺,他也休想如願以償。


    她這輩子最恨的就是欺騙和利用,那個從她出現在這個世界開始,就一直護著她的男人,卻兩者均沾。


    “沐弦歌,本王再給你一次機會,將剛才的話收迴去。”


    修離墨眸子猩紅,銳利得像等待獵物的野狼,眸中散發的寒意讓弦歌心懼。


    弦歌怔怔看著他,嘴唇蠕動,卻是什麽聲音也發不出來。


    這樣的他,讓她生出一絲錯覺,他其實是在乎她的,隻是他更在乎的是她的利用價值。


    恍惚間,修離墨走到她跟前,她的眸子落在他的下頜上,怔怔地任由他攬住自己的肩頭。


    熟悉的氣息讓她腦子一陣眩暈,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心扉裏盡是疼痛的滿足。


    肌膚隔著衣物相貼,他的大掌粗糲地在她背上輕輕撫動,下頜抵在她發絲上。


    白皙修長的脖頸盡在咫尺,隨著他的唿吸,那喉結上下滾動,粗重的氣息噴薄在她發絲上。


    他顯然情緒很激動,她能感覺到他微微顫抖的雙手。


    一聲輕輕淺淺的低歎響在頭頂,“這才乖,以後再氣,也莫要說離開我的話。”


    修離墨一向驕傲自負,何時這般低聲下氣?


    他隻有特別生氣才會在她麵前自稱本王,若是心情愉悅時,他一口一個我,那淡漠的溫柔,讓她彌足深陷。


    弦歌眼睛酸澀,心裏頓時迷茫無措。


    為什麽會這樣?


    他怎麽能這樣會演戲?


    如果她不曾知道他的秘密,那該多好。


    “覆水難收。”弦歌輕輕撇開頭,眼神凝著屏風,淡淡道:“冰清的命在你手上,我若是說了違心的話,也定是為了她,我也知道順著你的話才是最好的,可是我真的不想騙你。”


    “畢竟,你也曾經救過我很多次,早就抵消了我在冷宮救你的那次。”


    “好,你很好!”修離墨鬆開她,冷冷地睨著那張熟悉的臉。


    弦歌咬咬牙,淡然地與他對視,他卻突然轉身。


    那頎長的身影似乎頓了一下,莫名悲涼。


    弦歌鬆了一口氣,賭贏了麽?


    “哐啷”一聲巨響,伴隨著重物落地的聲音。


    弦歌猛地抬頭,便見他將桌上的茶具掀翻在地,屏風被他一掌劈碎,桌椅斷裂。


    一室狼藉,他站在淩亂的斷木中間,袍角被茶水染濕,鮮血順著瑩白的指尖流落在地。


    眉眼狠厲,帶著嗜血的瘋狂,恨不得將她撕碎。


    在他懾人的眼光下,她渾身一凜,齒間打顫,周身透露徹骨的寒意。


    夜晚冷風吹拂都沒這般冷。


    腥甜的味道散發在空氣中,她一凝,目光落到他的手上,心中一痛,就再也移不開視線。


    “敬酒不吃吃罰酒,既然你如此不知好歹,那本王也不用憐香惜玉了。先帝的陵寢已修好,三日後迴京,你若再敢逃跑,本王不介意打折你的腿,將你一輩子囚禁在暗無天日的地牢裏。”


    弦歌腦中昏昏沉沉,迷迷糊糊記得他留下這麽一句話,然後轉身走出了房間。


    她怔怔地看著地上那一攤鮮血,眼淚噴湧而出。


    身子一軟,癱倒在地。


    那一夜,她被關在客棧裏,直到天際泛白,他都沒有再迴來。


    而她,一夜未眠。


    第二日清晨,聖音打開房門,便見她縮在角落裏,頭埋進肩窩。


    掃視一圈,屋內淩亂不堪,她暗歎主子火氣不小,也不知昨夜是不是傷了公主?


    聖音上前扶起弦歌,弦歌怔怔抬眸,以為是那人迴來了,心裏莫名一喜,卻在瞧見聖音那刻,眸間閃過失落。


    一夜就這麽過去了,她竟然在地上坐了一夜。


    腿僵硬得站不穩,連四肢都冰冷刺骨,她連打了幾個噴嚏。


    簡單梳洗之後,麵對滿桌膳食,她竟一點胃口都沒有。


    隨意用了幾口,弦歌放下碗筷,啞聲問道:“我的婢女怎樣了?”


    聖音搖了搖頭,“屬下不知道。”


    屬下?


    誰的屬下?


    弦歌輕輕一笑,眉眼淡然,“他呢?”


    “主子昨夜迴西陵城了。”


    弦歌一怔,迴去了?


    昨夜發了一通怒火之後就迴去了?


    連夜。


    看來她這次真的把人惹惱了。


    “他不怕我再逃麽?”


    聖音想起昨夜主子離去前留下的話,猶豫了一下,瞧見弦歌隨意淡然地靠在椅背上,似乎什麽都不在乎。


    “主子說了,公主若想逃,主子隻好殺了您的兩個婢女,然後再打斷您的腿。”


    果然,這種事也隻有他做得出來。


    修離墨連夜趕迴西陵城,三日後就要迴京,他第二日一早就隨夙玉庭出門。


    這西陵的事情,他要交代清楚,也要防止被有心之人泄露了秘密。


    夙玉庭私養兵馬的地方是一處山穀,地形崎嶇,常年瘴氣籠罩,西陵的人根本不敢靠近此處,是以多年來都未曾有人發現穀底兵馬聚集。


    弦歌迴到西陵王府兩日,冰清身上的毒素已清,身子尚且虛弱。


    三人還是宿在鎖玉軒,修離墨卻從未出現過,從那天夜裏之後,他就好像人間蒸發了。


    可是弦歌知道他不會放過她,安然度過兩日,她也怕再次麵對他。


    離開京都四個多月,她先前打算逃跑,希望還是落空了。


    靈都,朝堂風起雲湧,後宮明爭暗鬥,她該如何自處?


    後日就要離開西陵,這個讓她驚喜,也讓她難過的地方,她心裏隱隱察覺不安。


    她總覺得這次迴京之後,她的生活將會經曆翻天覆地的變化。


    皇帝讓她監督修離墨,她沒有給他傳遞過信息,也不知道他會如何處罰她?


    這天夜裏,冰清突然高燒不降,人迷迷糊糊陷入昏迷。


    請了太夫之後,燒也沒能退下。


    弦歌急得不行,擔心餘毒未清,就讓吟夏守著冰清,她自己去落瑜軒找左戰。


    急匆匆來到落瑜軒,恰好夜裏修離墨已經迴了西陵王府,不然她這次就白跑了一趟。


    左戰和葉落在院門口守著,見她滿頭大汗、氣喘籲籲的樣子,葉落迎了上來。


    “我說公主,後麵有鬼在追你嗎?跑得這麽急。”葉落揶揄弦歌,弦歌繞過他走向左戰。


    見人家沒理自己,葉落臉色頓僵,無趣地摸了摸鼻子。


    “左戰,冰清突然高燒不退,你能不能去瞧瞧她?”弦歌站在左戰麵前,低聲道。


    她跟這人不熟,僅僅知道他的名字。


    而且他對她態度冷落,非常不喜她,每次看到她眼裏都閃過冷意,她不是看不出來。


    如果可以,她寧願找的是葉落,他倒好說話。


    秋月高懸,挾裹冷意,左戰淡淡瞥了她一眼,她皺了皺眉,以為他不願意。


    剛想再說,卻見他大步往外走。


    葉落笑道:“他這人就是木頭,公主別放心上。”


    弦歌點了點頭,轉身就要跟上,葉落卻擋在她麵前,“有木頭在,你那婢女不會有事。


    “有事的是裏邊那位。”葉落輕點下巴,弦歌順勢看去,卻見落瑜軒偏殿燈火幽暗。


    “公主,我們替你救了你的人,我們主子就可憐了,沒人救。公主懂我的話麽?”


    弦歌一凝,“他怎麽了?”


    那天他發了很大的脾氣,她就再也沒有見過他。


    她記得他的手流血了,應該包紮好了吧。


    葉落搖搖頭,俊俏的臉垮了下來,“不好,非常不好,你自己去看看吧。”


    不好跟她有關係麽?


    弦歌收迴眸光,淡淡道:“不好就看太夫,跟我說有用麽?”


    她不會治病救人,更不是他心裏的人,又怎能讓他好起來?


    葉落瞪著弦歌毫不猶豫離去的背影,又狠狠地看向偏殿,索性沉聲道:“公主,別怪我不提醒你,你不去看看,將來別後悔。”


    後悔麽?


    她進去才會後悔吧。


    抬頭望了望遙遠的天際,那輪明月皎潔清冷,她的心卻因為葉落的話打破一池靜水,漣漪朵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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