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經常幫女人梳頭?”


    莫名其妙的問題,她問得認真,神情卻恍惚。


    他不悅地皺起眉頭,冷哼一聲,“你當我這麽閑?”


    誰敢讓他梳頭,他堂堂一個王爺,哪裏需要逢迎誰。


    不過今日心情好,見她一頭烏黑的發絲,他突然就想替她綰起償。


    聽說女子的發,隻有他夫君才能綰起,他心下一動,自然而然地做了。


    這種感覺,竟微妙至極攖。


    弦歌不信,看著鏡子裏的他,問道:“沒有麽?那為什麽綰得這麽好?”


    “我都不會呢。”


    最後一句,她嘀咕給自己聽,卻被耳朵伶俐的男人聽見,他諷刺道:“那是你笨。”


    一個女人,連頭發都不會綰,不是笨是什麽?


    他突然很好奇,兩年冷宮,她是不是披頭散發過來的?


    腦中自動浮現初見的場景,他嘴角微微翹起。


    還真是!


    在冷宮一個多月,她每日都是隨隨拿著一根發帶綁起青絲。


    那時他竟沒注意,現在想起來,覺得莫名好笑。


    凝著她發絲的眼神也怪異起來,在鏡子裏看到他莫名的眼神,她亦是渾身不自在。


    這人究竟在想什麽?


    為什麽她覺得他突然變得好奇怪,那眼神似乎是在探究。


    探究什麽?


    弦歌不解,耽誤那麽久,也沒人上來叫她。


    “走吧。”


    弦歌站起身來,朝門口走去。


    剛走了幾步,手臂被一隻手抓住,溫熱的掌心散發絲絲熱氣,源源不斷自薄薄的衣裳傳來。


    修長如玉的手按在墨綠的布料上,她略略挑眉,凝神看向他。


    他走到她麵前,沒鬆手,反倒又緊了幾分。


    “離李君瀾遠點。”他沉聲道,語氣不容置疑。


    為什麽他總強調這個?


    弦歌特別不能理解,李君瀾雖然是禁軍統領,可是她總覺得他和皇帝不是一類人。


    再說了,她什麽時候靠近過李君瀾?


    兩人一直都是以禮相待,再正常不過。


    突然有一個匪夷所思的想法冒出來,他會不會是在吃醋?


    她驚愕地瞪大眼睛,上上下下看眼前的人,怎麽也不像是會斤斤計較的人。


    “又在胡思亂想什麽?”


    見她一會眼露笑意,一會驚悚的樣子,他驚訝一個人的表情如此豐富。


    他猜不透她的想法,不禁有些惱怒。


    “你為什麽總讓我離李君瀾遠點?他有什麽問題嗎?”她問道。


    這個女人果然不懂。


    修離墨冷笑,“你以為他心思單純?”


    “什麽意思?”她凝神聽他講。


    “你難道看不出來?他根本就是看上你了。”


    “不可能。”她暗暗心驚,這人亂說話,李君瀾怎麽可能看上她?


    她和李君瀾在離京之前見麵的次數寥寥無幾,每一次她都狼狽至極,他怎麽可能看上她?


    “我胡說?”他鬆開她的手,嘴角勾起殘忍的弧度,“我是男人,怎麽可能看不懂一個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他統率三千禁軍,怎麽可能不懂皇帝待你的心思?明明知道皇帝不喜你,卻對你敬重有加,這不詭異麽?”


    “可這不能說明問題。”她就不理解了,男人的思維就注定跟女人不一樣麽,“他性子本來就如此,我的身份擺在那裏,他忠於皇家,對我也當然盡心盡力。”


    “是麽?”他搖搖頭,眸子隱晦深沉,“那你什麽解釋上次他把你帶去別院的事?”


    別院?


    他還敢提別院?


    時隔已久,對那巴掌,她還耿耿於懷。


    他的心究竟是什麽做的?


    怎麽可以輕易說出那天的事,即使那時他不愛她,可她是女孩子,一巴掌將她的自尊踩在腳底下。


    那天的侮辱曆曆在目,她愛她,可不代表忘記那天的屈辱。


    女人就是這麽奇怪的生物,矛盾、糾結,想要恨卻偏偏愛著。


    看到她臉色頓變,他也想起那日發生的事,心情越發煩躁。


    為什麽溝通那麽難,兩人的關注點似乎永遠不在一個點上。


    女人的心思,他當然不懂。


    “那天……”罷了,他還是解釋吧。


    “沒事。”她出聲打斷他,過去就過去吧,誰讓她犯賤,偏偏愛上這麽狠厲的男人。


    “修離墨,我很累,我不想跟你吵。”她擺了擺手,轉身朝門口走去。


    他擰了擰眉裏,看著她孱弱的背影,仿佛一下子失去所有的力氣,心狠狠揪成一團。


    “歌兒……”他疾步追上去。


    門恰好被人從外麵推開,一道刺眼的光亮斜斜射進屋裏。


    修離墨頓住腳步,手一探,袖子遮住了她的視線。


    這麽刺眼的亮光,在屋裏久了,眼睛承受不住,出現短暫性失明。


    袖子一輕,他微微蹙眉,見到她推開他的手,徑直步出門外。


    冰清愣愣地呆滯在門口,直到頭頂傳來一道冷厲的目光,她抬頭,撞進男人陰冷的眸子裏。


    她嚇得低下頭,身子趕緊側開,直到男人的背影消失在樓梯處,腳步聲漸漸遠離。


    她才敢抬起頭來,額上早已汗涔涔。


    要是知道琉玥王在公主房裏,打死她也不敢貿然闖進來。


    都說吟夏大大咧咧,其實她又何嚐不是。


    弦歌一下樓就遇見李君瀾,他似乎等了很久。


    他坐在窗子邊的一個位置,桌上擺了些菜和粥,隨從的禁軍散落在角落裏,除了他那一桌有空位,其餘都滿了。


    弦歌有些猶豫要不要過去,畢竟修離墨剛剛才警告過她。


    雖然她認為修離墨純屬在瞎講,可是以前她沒往這一層想便罷,如今聽他這麽一說,她心裏也有些顧忌了。


    李君瀾對她,的確好得過分。


    聽吟夏說,上次她胃病犯了,是李君瀾先替她運功驅寒的,後來修離墨還和他打了起來。


    這些,她刻意不去想,卻不代表不存在。


    似乎感覺到她的疑慮,他微微一怔,旋即放下手中的碗筷,吩咐小二端來新的飯菜。


    他其實早就吃飽了,隻是她久久不見下來,冰清說她想要一輛馬車,他令手下人去準備,再去樓上叫她,卻在門外聽到修離墨的聲音。


    很可笑,明明知道兩人關係不一般,她的心思也全數落在那人身上,他還是抑製不住心裏的痛。


    什麽時候,他竟然悄悄喜歡上這個女子了?


    他苦澀一笑,走到她身邊,低聲道:“我吃飽了,你過去吧。”


    弦歌有些尷尬地點點頭,她是不是太疑神疑鬼了。


    修離墨隨後下樓,冷眼看著兩人靠得極盡,生生忍住心底迸發的怒氣。


    他徑直越過兩人身旁,不知是不是故意,李君瀾被他撞了一下,他勾唇冷笑。


    冷冷的目光旋即落在弦歌頭頂,她知道這人在威脅他,這麽多人在場,她不想鬧得難看。


    努力朝李君瀾擠出一絲微笑,轉過頭來,修離墨已經落座在臨窗的位置。


    她走過去,一擺衣袖,剛想坐下,突然一陣疾風掠過桌底,她腳邊的凳子直直往後飛去,“嘭”地一聲撞上了一個桌子。


    圍在桌邊吃飯的幾個禁軍一怔,筷子紛紛落地,眼前的桌子四分五裂。


    飯菜隨著木屑滾落在地,髒了禁軍的衣袍,他們穿的是極為普通的黑色粗布,白花花的飯菜淋漓在上,煞是礙眼。


    愣了一瞬,他們反應過來,目光像利刃一樣掃過來,待瞧清凳子來源竟是修離墨那桌,又嚇得紛紛低頭。


    這邊的動靜引得所有用餐的人側目,頓住手中的筷子,突然後背發涼,一道陰森森的目光掃過來。


    那冷魅的眼神如火如荼,他們低頭不敢再瞧。


    這又是何必?


    在衝她發火嗎?


    她又做錯了什麽?


    突然覺得好累,剛剛還好好的,現在怎麽又這樣了。


    弦歌靜靜地看著他,眸子裏波瀾不驚,他依舊端坐在凳子上,陽光自窗欞流在他金色的麵具上,光環圍繞在他周身。


    明媚驕陽,卻抵不過他森森的冷厲。


    凳子是他踢出去的,她瞧得清楚,那隻腳急速一伸,她險些被撞上。


    沒想到力道那麽大,殃及無辜。


    小二端來飯菜,瞧見一地狼藉,微微一怔,掌櫃的知道這些人惹不起,拚命地朝小二擠眼。


    小二偏偏沒看掌櫃的,端著飯菜就朝弦歌這一桌走來,所有的人都替他捏了一把汗,他們之間的冷凝氣息,誰都瞧得出來。


    禁軍疑惑,這琉玥王權勢雖大,可公主終究是公主,身份尊貴,他竟這般不給麵子。


    其餘客人好奇這金麵男子是何人,一身強大的氣息,還有那女子,竟然敢和他對持。


    小二疑惑地看著兩人,終於察覺不對勁,趕緊放下飯菜。


    這次修離墨倒沒有為難他,卻皺著眉頭凝向清淡的早膳。


    弦歌轉身欲走,這麽一鬧,她哪裏還有心情吃飯。


    修離墨突然出聲,“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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