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清楚一件事並不簡單,應當說是很困難,之前雜役在這兒的時候,我們還能互幫互助,現在隻剩我一個,要解決這些事簡直難如登天,我們得招攬更多員工,我對雜役說,把它們都叫過來,讓它們幫我們把這些事辦好,得把這些事想清楚,雜役讚同我的話,它當然沒有別的意見了,是我給了它這樣多姿多彩的生活,它應該好好謝謝我,它不能讓我坐在這兒,我坐在辦公桌上,坐在椅子上,這是從哪兒搞來的椅子?它在不合適的時候高談闊論,我考慮著,我得把它換掉,它太吵了,這兒隻有我一個,我那時候是這樣想的,可直到現在也沒把它換掉,雜役告訴我,你得把這壞毛病改了,我點了點頭,表示認可,可要改掉一種特點並不簡單,就跟剛才我們所談論的事一模一樣,幾句話實在沒有什麽效力,我看慣了這把椅子,我把板凳搬過來,放在懸崖附近,我緊盯著它新換上來的零件,這既是懲罰也是威脅,你也明白,總是有那些無理取鬧的員工,這不怪我,你也遇見過,你把洗衣粉塞進行李箱裏,當然塞不進去,我那時候不在你旁邊,當然不能幫你,你急得焦頭爛額,可的確手足無措,這時候,它悄悄鑽出來了,它是從公園裏那條早就被拆掉了的小徑上走過來的,它避開了那些守衛,一路走到衣帽間附近,它走過來時把那些塑料薄膜用了好多遍,恐怕在這之後就用不上了,不過它並不後悔,它停在了那兒,它用觸須把自己的皮包打開,從門縫處把信件遞給你,它敲了敲地板,那是約定好了的暗號,你聽明白了,它把它們的秘密都泄露出來了,隔壁的模特穿了件灰色的襯衣,上麵有兩粒扣子,下麵的口袋裏有水彩筆,你把行李箱抱起來,放在肩上,打開門走了下去,你準備去附近那棟宿舍樓裏看看,“這就是我們帶過來的員工。”雜役們站在我前麵,等著我發號施令,別蹲在這兒,我沒地方可去了,那也不能蹲在這兒,可總是得解決問題,不對嗎?別和我說這些話,這不是我該管的事,你去找那些和你有關的家夥,你知道我要說什麽話,你和我沒關係,什麽關係都沒有,一點關係也沒有,“把它們都趕出去。”我小聲地告訴雜役,當然,沒讓那些員工看見,它們的眼睛骨碌碌地轉,我看到那種眼神就深感心煩,我搞不懂它們在想什麽,“你想讓它們去哪兒?”雜役如是說,“最近外麵的旅館不好用,那些門上的鑰匙被它們忘了,它們要花費很長時間才能想起來,在這段時間裏,我們得讓它們留在這兒。”“不行!”我命令道,“這件事沒得商量,我們不能總是這樣。”“好吧,這兒你說了算。”我們那時候是這樣說的,現在看來,雜役沒按我說的話去辦,我躲在這兒,但能聽到外麵有動靜,一開始,這是種享受,它們的腳步聲有細微的差別,要把這些差別歸納總結出來其實很簡單,一開始還有一定難度,到了後來就成了有規律的自然現象,我本來很亢奮,可這種熱情很快就被澆滅了,不是我自己擰開了水龍頭,是什麽別的東西,我懶得寫出來它的名字了,我一想到它的名字就覺得惡心,在這兒可不能吐出來,它們沒為你準備好嘔吐袋,我把自己的筆記本掏出來,把它們的特點都給記下來了,其實沒什麽值得記錄的,我隻是為了打發時間,誰知道我什麽時候就要被揪出來呢?有時候,我真想跳出去,當它們說話時,我就想跳出去,藏在這兒時,它們說的話完全能被你聽見,能聽得一清二楚,一個字都不會落下,它們有時候會說錯話,那些話沒有道理,或者有讀音上的差錯,要麽就是結構上的誤差,我想跳出去糾正它們,可我不能這麽幹,也不敢這麽幹,如果我跳出去了,它們一開始會愣在那兒,在這之後,它們會怎麽對付我?我不知道,也許會把我抓起來,也許會放我走,第二種情況和第一種情況沒什麽區別,要從這兒走出去其實很困難,我是個醒目的靶子,要從迷宮裏走到農舍旁,走出出口後還要通過最漫長的街道,它們坐在那些破破爛爛的皮椅上,一麵把爆米花丟進鼻子裏,一麵盯著不會移動的幻燈片開懷大笑,如果有誰打了個噴嚏,它們立刻就要打起來,這就輪到我來看熱鬧了,要是它們直接把我抓起來,對我來說反而是件有意思的事,我要換個地方藏起來,這地方我已經待膩了,我是該換個地方藏起來了,可我需要這種動力,我難以從我背後推搡我自己,隻能把這種開關交給它們,它們按住手柄,那些冷冰冰的部件嗒嗒作響,和它們的耳朵交叉在一起旋轉,我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了,而且也沒有看的必要,對於這種可口的景色,我們隻看一眼就足夠了,不必浪費時間,也不用費盡心思地感動它,它很快就忘了,很快就得再次針鋒相對,當然,當然,這些事還沒發生,也許永遠不會發生,即使發生了也會和我的假設有所出入,多半是巨大的出入,我還在這兒躲著,在這段時間裏,我想我已經把它們摸透了,它們想幹什麽我都能猜到,它們想說什麽我都能猜到,我在這兒待下去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我得去找點新的飲料,這是什麽口味的汽水?它們把易拉罐製造得很堅硬,就像是它們腳下的城堡,它們躺在養老院裏,它們吩咐院長,別讓那些來探望我的家夥打攪我,我需要安靜,我需要沉沉的睡眠,讓我的鄰居把電腦聲音調小點,我經常能聽到那些遊戲裏傳來的聲音,它的水平實在不怎麽樣,它死了很多次,我能分辨出來,我想,即使讓我走到那兒,我也能比它更出色,我能更好地操控鍵盤和鼠標,您讓它換個鍵盤吧,換個靜音版本的,它敲打鍵盤的聲音和它的辱罵聲混雜在一起,我睡不著,不是因為我討厭這種聲音,隻是因為它吸引走了我的注意力,我得時時刻刻關注它,我得時時刻刻去猜測,我沒看到它聚精會神盯著的屏幕,那屏幕成了我魂牽夢縈的屏幕,其實沒這麽好笑,但我想知道它在幹什麽,不必去問候它,也許你們能把這麵牆改造一下,如果你們願意這樣幹的話,我沒什麽意見,我什麽時候能出去?雜役沒告訴我,它以前也在這兒待過?我不知道,什麽也不知道,我來這兒想幹什麽?也許一開始想搞清楚這件事,我想把它的下落給搞明白,現在看來,我沒取得什麽可喜的成果,為什麽非得由我來把它們找出來?行了!我對雜役說,直接把它們趕走,不用說這麽多,它們賴在這兒,賴在這兒不走,不必告訴我它們有多可憐,不是我害了它們,不是我讓它們變得如此可憐的,這些事本就不該由我來負責,我再說一遍,直接把它們趕出去,這兒我說了算,把網球和乒乓球拍找出來,讓它們看看,這兒不是它們該待的地方,就到這兒,我們的關係到這兒就結束了,沒有之後的故事了,“你要趕走它們就得給它們一個適當的理由,不管什麽樣的理由,總之得有個理由,不必把這些話說得很明白,但不得不說,你知道該說什麽,我想不用我教你。”它沒說錯,我再清楚不過了,我就是被這樣趕出來的,沒有誰比我更清楚這些話了,“大概在體育館附近,從機場穿過去就到了。”我道了謝,按住自己的帽子,提著籃子走過去了,如果你用過這種籃子,你就能明白這些家夥有多殘忍了,這種器具不是用來承載東西的,顯然不是,我不知道它是來幹什麽的,和看上去不太一樣,我不小心掉進了洗碗池,我想找個無辜的家夥,我試圖把它的頭發揪下來,但我不能這樣幹,這附近沒有能陪我交談的遊客,我總不能去找那些導遊的麻煩,它們還在圍著那頂帽子大唿小叫,這種叫聲我看過很多次了,它們能把一件事叫得別無二致,它們一直這樣叫下去也沒什麽不好的,它們不必去別的地方了,也不會掉到坑裏去,它們能保住自己的命,這就很不容易了,這本就是一種獨一無二的本事,它們什麽都不必做就能去到我向往的泳池,這位導遊憑借這些遊客成了這一行業內的佼佼者,它昂首闊步,謙遜有禮,它在遊客中間走來走去,它得時刻關注它們的情緒,不能讓它們從這兒離開,有個遊客摸了摸指甲附近的胡子,它的剃須刀壞了,是在上一次壞的,它準備離開了,那位導遊立刻衝過去把它攔下來,它把罐頭拿出來,對這位遊客說:“這種罐頭打不開,這種罐頭誰也打不開,而且……”這位遊客和導遊齊聲說道:“它們根本不說話。”遊客哈哈大笑,導遊羞愧難當,它捂住自己發燙的臉,不知該如何是好,它想道,我最好找個地方藏起來,就像我一樣,是的,它打算向我學習了,我不知道我是否該向它索取好處,但值得一提的是,我的本事也是從其他家夥那兒學來的,比如雜役,它給了我很多幫助,既然我根本就不敬重它們,那也不必讓導遊來尊重我了,我是這樣想的,我不知道你有什麽見解,你的意見對我來說很關鍵,不過我不會聽取你的建議,你坐出租車時會把門關上嗎?最好把門關上,這樣最安全,但司機或許不喜歡你這樣幹,你要和司機爭辯多久?你未必能說得過它,這是它難以割舍的職業,早就和它融為一體了,導遊也是這樣,它的話被遊客說出來了,但它還是得把那些流程走一遍,就像體育館裏的跑步機一樣,我早就告訴過它們了,在這方麵不要省錢,盡量買些質量好的設備,它們不聽我的建議,和我一樣,我也從來不在乎你的意見,這下好了,輪到我了,可我仍舊不能聽你的話,還是那句話,沒什麽辦法,實在沒什麽辦法,即使我對你言聽計從,它們也不會放過我,接下來是下一句話,因為你和它們沒什麽關係,它們甚至不認識你,我們之間的關係不能影響到我和它們之間的關係,然後是最後一句話,但也不一定,我把話說完了,輪到導遊了,它對遊客說:“你想把罐頭打開嗎?”遊客興致盎然地看著它,像在看那些馬戲團裏被虐待的猛獸,它們的牙被拔了下來,觀眾們笑得很開心,我曾做過調查,笑聲的激烈程度和牙齒數量有密不可分的聯係,但缺了太多也不好,總是要留下幾顆,得讓觀眾們知道,這些牙不是自然脫落的,而是被那些馴獸師打斷的,它們不是那些猛獸的對手,不過打斷它們的牙其實很簡單,它們拿出一把尺子來,放在自己臉上,誰的臉最大?還得進行比賽,到處是這樣的比賽,冠軍能拿到獎金嗎?“獎金不重要,我隻想要獎牌。”它雖然這麽說了,但其實誰都不信,誰會信這種胡話呢?恐怕它自己也不信,想騙過自己並不容易,沒有一件事是容易做的,導遊擅長蒙騙自己和遊客,不然它不會如此優秀,但這次,這把戲顯然失效了,它把那罐頭摸了又摸,罐頭上的油漆被它擦掉了,那名遊客把手伸到導遊兜裏,掏出了些什麽,我沒看清,我的望遠鏡在體育館裏,我正準備把它取迴來,但看來沒趕上,遊客把那東西拆開了,它把那層錫紙剝了下來,接著就把那東西丟到了嘴裏,我希望它千萬別被噎死,不過導遊明顯不這樣想,它有個惡毒的想法,它把未來寄托在某種惡劣的意外上,它實在忍不住了,它把罐頭打開了,裏麵的蟲子立刻爬了出來,沒錯,是那種腐爛的味道,這位遊客認為這種味道很親切,不過導遊似乎不這樣想,它差點吐了出來,可它得忍住,還是得忍住,忍住,忍住,我小聲地說,不知道它有沒有聽到,這兒也沒有嘔吐袋,它們究竟把嘔吐袋藏到哪兒去了?難道這種東西是什麽稀缺的物件?我上次來這兒時還看到過呢,現在就不見蹤影了,或許有什麽嘔吐袋大盜,它們專偷這類東西,也許不是它們,也許是它,我不知道,它們幹這種事時會一同行動嗎?你見過那些不禮貌的家夥嗎?我看導遊沒見過,它被那種罐頭折磨得難以自拔,不過那些事還沒發生,這對它來說是件好事,它現在還在為遊客們講解那頂帽子有多宏偉,漁網,那些漁網從樹枝上掉下來,砸到它們頭上,就讓它們在這兒玩吧,它還是個不具備多少經驗的導遊,我得趕快去體育館,你知道體育館在哪兒嗎?如果我沒記錯,你去過那兒,你是什麽時候到那兒參觀的?體育館的館長喜歡吃百葉窗,它抱著小提琴來找我,它對我說,能把那些跑步機給換了嗎?我對它說:“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