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姆戈知道自己一定要和它們分開,它隻能獨自一人站著,不然該如何生活?點點滴滴的忿怒積攢起來,成了今日的怒火,多姆戈本是不願多說的,它們隻消指著它的鼻子,它立刻就順遂地低下頭了,畢竟它是小偷,這件事它還記得,記得很清楚,可總會有這麽一天,它忍不了它們的指斥了,當然,它當然不能把這句話說出來,就和上次一樣,如果說出來,一切都成了泡影,它要把自己偽裝成一位自由又散漫的人,一位無所不能的人,可它自己也明白,什麽也說不出來,是的,它什麽也說不出來,它比不上它的父母,它把自己所擁有的財產抖落出來,細細清點,其中有價值的物件全是從父母那兒竊來的,它能做什麽呢?最多隻能修修補補,它隻能如此做,它的父母是天才,毫無疑問的天才,天才負責創造,它這種沒本領的庸才隻能撿起它們丟下來的東西,稍稍改換樣式,裝作是自己的產品,大大方方地掏出來,它羨慕那些一無所知的人,能把這些被別人吐出來的玩具當成稀罕的寶物,它們什麽都不知道,因此有了如此濃烈的感覺,它們縮在一起,蜷縮在一起,什麽都說不出來,但仍舊蜷縮在一起,多姆戈有時會走進去,走到它們身邊,默默地蹲在那兒,它偷了它們的東西,它們當然容不下它,可外麵的人也不會在乎它的,它是它父母的孩子,它身上多是它們曾用過的工具,並不美觀,也不和諧,絕大多數人受不了這種味道,因此,多姆戈站在了邊緣地帶,也該說是中心地帶,它哪兒也去不了,沒有一件事能走到盡頭,它隻好蹲在這地方了,還是那山洞,還是那洞穴,洞穴內有這樣的曲子,一模一樣的曲子,早就唱過了的曲子,這些事總在重複,它也隻會重複,待在這兒的人隻能重複,創造能力和道德水平或許並無關係,多姆戈這樣想,即使有關係,那也該是背道而馳的,成群的惡棍裏才能湧現出奇才,像它們這樣的呢?算不上什麽好人,可也受不了那些惡毒話,因此閉緊嘴巴,什麽也說不出來,多姆戈這時候才聽到了,早就猜到了的事,但這當口才得到證實,這曲子仍是偷來的,從它父母那兒偷來的,它把自己的耳朵捂住,隻捂住了一半,那聲音變得不真切,變了形,多姆戈在心中默念著,這和它父母的曲子有所不同,這是它作的,這是它作的。它為什麽要站在這兒?它自己也說不清楚,出於某種善意,某種廣泛存在著的善意,它父母不在乎的那些善意,正因為它們把這東西丟下了,它們才能如此特別,正因為它們把身上的口袋丟下來了,它們能如此輕捷,多姆戈實在沒有這種本事,是的,它這時候又這樣想了,這的確是種本領,它絕對學不會的本領,隻有它們能這樣做,隻有它們能說出那些話,誰都聽不下去的話,但誰都會被吸引住,這就是多姆戈的父母,多姆戈為什麽要走出家門?它的人生被這扇門割開了,在一開始,在家裏時,它就這樣想,這樣做,它一直在想這件事,想得發了狂,它是否該出去?它該去哪兒?它要怎麽出去?它的父母呢?它還沒想明白就跳出去了,它是被夾在中間的生物,它被那些事牽動著向前走,隻要停下來,稍稍停下來,多姆戈能看清楚自己腳掌下麵埋藏著的那張臉,它停下來就再也走不動了,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到了現在,等它出門後,它始終在想這問題,它為何要出來呢?它的父母呢?它忍受不了那種態度,就這樣逃了出來?可它們不會做什麽的,多姆戈想著,它的父母,向來很和善,對自己的家人總是那麽和藹,它為何要走出來呢?它們本能生活在一齊,生活在整齊的平麵裏,那地方沒有這麽多偷來的碎塊,現在呢?它們成了敵人,多姆戈把自己的父母變成了敵人,就因為它從家裏逃了出來,因此它就被趕了出來,它幹了這件可悲的事,而且也無法挽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