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料鬼娃阿普頓·杜邦被傅靑海扔進古堡裏以後,“pia嘰”一聲臉著地,合成樹脂構成的大臉盤子砸在了古堡的地磚上,他連忙爬起身,打量起周圍的環境。


    古堡的頂層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玩偶娃娃找了個通往下層的石梯,踮著腳悄咪咪地走了下去。


    ……


    古堡外,兩座民宅之間的狹窄巷道裏,三個人鬼鬼祟祟地蹲在這裏。


    漆黑的夜色裏,別爾坦村隻剩下了零零星星的打鬥聲,輪迴者之間的亂鬥已經逐漸平息,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場麵一時間有些安靜。


    寂靜之中,張予檸忽然開口問道:


    “進去以後,你打算怎麽辦?”


    傅靑海抬起頭,他知道張予檸問的是自己,他說道:


    “根據阿普頓反饋迴來的情報再做決定,不過硬要說的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如是而已。”


    張予檸問道:


    “你有沒有想過,無論阿普頓傳迴來的信息是什麽,我們都沒有辦法再封印惡魔瓦拉克了,我們沒有耶穌之血,修道院也被炸毀了,如果我們找到了召喚瓦拉克的儀式古書,說不定還能根據書籍記載的惡魔知識反推,但是現在書籍也沒有。”


    傅靑海深深吸了一口氣。


    沒錯,張予檸說的是事實,電影裏的封印方法,現在已經行不通了。


    傅靑海握緊了手裏的黑色瓦鋼劍,沉聲道:


    “那就殺,殺出條生路,殺出個黎明。”


    張予檸輕輕搖頭,道:


    “你自己也說了,你手裏的瓦鋼劍隻能通過殺死瓦拉克附身以後的人類,來間接傷害到瓦拉克,並不能直接攻擊到飄渺無虛的靈體和鬼魂,瓦拉克隻要不附身人類,你就拿祂沒辦法。”


    說完,張予檸又輕輕拋出了一個問題:


    “況且,你想過一個問題沒有,若是我和羅恩·本瑟姆,也被瓦拉克附身了,你會選擇殺死我們嗎?”


    一聽到這個問題,羅恩也馬上眼巴巴地抬頭看向傅靑海,想知道他的答案。


    傅靑海沉默了,頓了一下,他低聲說道:


    “會的。”


    傅靑海沒有選擇欺騙隊友,自己不是康斯坦丁,也不是招魂宇宙的主角沃倫夫婦,傅靑海不會什麽驅魔法術,如果兩位隊友被瓦拉克附身了,他一樣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殺死他們。


    隻要這樣能傷害到瓦拉克。


    “呃……”羅恩·本瑟姆臉色有些難看,他知道傅靑海說的很現實,也是唯一的辦法,但是一時間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張予檸開口說道:


    “其實,還有一種破局的思路。”


    張予檸麵無表情,聲音冰冷,緩緩說道:


    “我雖然沒有看過《修女》這部電影,但是我對恐怖電影還略有一些研究,包括招魂宇宙屬於的歐美恐怖片類群,《修女》屬於招魂宇宙的前傳性質的電影,我經曆過招魂宇宙的其他電影,我可以很確定的告訴你,招魂宇宙的精神內核,是宗教隱喻,是歐美基督教世界的普世價值觀。”


    歐美基督教世界的普世價值觀……傅靑海反複咀嚼著這幾個字,麵露思索,看向張予檸說道:


    “你繼續。”


    “你沒發現嗎,到現在為止,修女,神父,修道院,倒十字架,自殺,耶穌之血……這些元素,都充斥著濃重的宗教味道,而溫子仁的招魂宇宙和其他諸如《驅魔人》這樣的諷刺宗教的電影不一樣,招魂宇宙的核心是讚頌、宣揚基督教信仰,反對無神論和其他宗教信仰的,招魂係列電影的主角,梵蒂岡教廷官方認可的民間靈異事件調查員沃倫夫婦,他們對抗邪魔最核心的武器,其實不是什麽複雜的驅魔手段和儀式,而是對上帝的虔誠信仰,這才是他們對抗邪惡最大的武器。”


    她繼續說道:


    “每一種不同的恐怖電影宇宙都有不同的破局之法,中國的靈異恐怖電影的核心邏輯是講究一個冤有頭債有主,破局的關鍵就在於要讓惡靈了卻執念;泰國的靈異恐怖電影受佛教文化影響,講究一個因果輪迴,善惡有報;日本的靈異恐怖電影基於其獨特的怨靈文化,哪怕給怨靈報了仇,怨靈依然懷揣著極端的恨意和惡念,基本無解。”


    傅靑海頻頻點頭,張予檸的這種跳出電影劇情本身,從更高的維度和更廣的視角來審視輪迴世界劇情的做法,和自己很類似,他也用這種方法來分析過戰錘40k宇宙。


    但是沒有卵用。


    張予檸總結道:


    “而要在頌揚基督教信仰的招魂宇宙裏尋找到破局之法,我們這裏首先得有一個十分虔誠的基督徒。”


    傅靑海第一個搖頭:“我先說,我不是,我是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和無神論者,在我看來,即便世上有神,神也不過是一種更高維度的唯物存在形式罷了。”


    傅靑海刨墳的時候就順手拔了一根十字架當鋤頭,怎麽可能信仰上帝。


    “我也不是。”張予檸淡淡說道。


    兩人的目光隨即看向羅恩。


    羅恩·本瑟姆遲疑了一下,猶豫著說道:


    “呃……其實我信上帝,但隻是偶爾信一下,遇到可怕的事情時想一想,這樣的,我之前的想法是,反正信一信也沒什麽損失,但若是不信的話,可能遇到鬼就不會受到保護了。”


    “你連淺信徒都算不上。”傅靑海總結道。


    “你這屬於帕斯卡理論。”張予檸說道。


    “什麽是帕斯卡理論?”傅靑海問道。


    張予檸道:“17世紀法國哲學家布萊茲·帕斯卡的神學理論,原話是:一個理性的人,應當相信上帝存在,並以此生活,因為如果上帝不存在,那麽相信他的人也不會有什麽損失,但若不相信上帝,而上帝卻真實存在,那麽人所蒙受的損失是非常大的,因為不信上帝的都要下地獄。”


    “又叫做帕斯卡賭注。”


    傅靑海聽懂了,這就有點類似於中國某些大媽有香就燒、逢廟就拜,等於是做一個信仰上的投資風險和預期收益迴報分析了。


    在場的三個人,誰都不是虔誠的信徒,那麽招魂宇宙的破局之法,無解了。


    場麵再次沉默了下來。


    這時,一陣窸窸窣窣的水流聲,忽然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


    傅靑海站起身,從巷道裏出去,往街道裏一看。


    在村子的街道上,房屋的縫隙中,石板的凹陷裏,不斷地有深紅色的細細血流流出,這些細細的血流,慢慢地匯聚到了一起,變成了一股股涓涓細流,正在向著古堡靠攏。


    是血,是別爾坦村裏所有死去的村民和輪迴者們身體裏的血!


    傅靑海麵露駭然。


    傅靑海伸腳去踩這股血流,血流自動越過他的鞋麵,繼續向古堡的方向流去。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如此異象出現,這必然是有人在古堡裏進行著什麽邪惡的儀式。


    這個局,終於要收網了!


    ……


    與此同時,陰森黑暗的古堡內。


    一個矮小的大頭塑料娃娃,正背靠著牆壁,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從一個陰暗的牆角內走出。


    他踮著腳,慢慢地靠近了一個大廳。


    大廳裏,一個身穿考究風衣,麵色蒼白,梳著油亮大背頭的中年男人,正跪在一個高大的鬼修女麵前,低聲說道:


    “瓦拉克大人,儀式已經開始了,請您進入我的身體,這樣,就能像之前我對您許諾的那樣,您賦予我無上的強大力量,而我,將帶您離開這個宇宙,去往更多的宇宙,宣揚地獄的全知與罪惡。”


    麵目黑灰猙獰的鬼修女,低頭看著這個跪伏在自己麵前的男人,嘴角勾起了一絲滿意的笑容,道:


    “很好,魯斯凡,雖然你身上的德古拉血脈微弱而駁雜,是個可憐可笑的低級血族,但是基於你比聖卡塔公爵更強的執行力和決心,我不介意賜予你更強大的力量,來自地獄的純粹力量,遠遠比你血脈中的德古拉之力更為精純的邪惡力量。”


    跪伏在冰冷大理石地板上的魯斯凡,聞言激動得雙肩微微顫抖,雖然瓦拉克那句“低級血族”讓他感覺到有些羞辱,但是若能獲得更強大的力量,這一切的謀劃,這一切的布局,就都是值得的!


    正躲在牆角後的阿普頓·杜邦,一直在側耳傾聽,聽得紅紅的小嘴都張大了。


    忽然,鬼修女抬起了頭,看向四周,低沉的嗓音說道:


    “我感覺到了,這裏除了你之外,還有一個靈魂。”


    什麽?還有一個靈魂……魯斯凡聞言,立馬從地上起身,向四周看去。


    這是一個空蕩蕩的灰白色石質大廳,高高的穹頂,由幾根粗大的立柱支撐著。


    魯斯凡陰沉的目光在空蕩蕩的大廳裏四處搜索,他腳下移動的速度飛快,不一會兒,就在一個牆角後,發現並撿起了一個玩偶娃娃。


    這個玩偶娃娃做工有些粗糙,褐色頭發一根一根地插在合成樹脂的頭上,麵目有些呆滯僵硬,並不生動可愛。


    一座沒有人生活的石頭古堡裏,出現了一個塑料洋娃娃?


    確實顯得很突兀。


    魯斯凡第一時間的想法是這可能是一個竊聽器或者監視器,手指捏了捏塑料娃娃的身體,合成樹脂的手感倒軟不硬的,裏麵並沒有竊聽電子器件,仔細看了看塑料娃娃的淺藍色大眼睛,裏麵也沒用針孔攝像頭。


    洋娃娃背後的電池槽裏,連電池都沒有。


    “奇怪了……”


    魯斯凡疑惑道。


    他忽然想起來鬼修女的那句話:這裏還有一個靈魂。


    “靈魂……”魯斯凡看著手裏舉起的這個塑料娃娃,若有所思,喃喃自語。


    眼見要被識破了,塑料娃娃僵硬呆板的臉上忽然浮現出了猙獰的笑容,小手從背帶褲裏一掏,掏出了一把尖尖的小刀,猛地一下子紮在了魯斯凡的手上。


    “啊啊!”


    鬼娃娃個頭雖小,力量可不小,這一刀把魯斯凡的虎口都紮穿了,他鬆開了舉著塑料娃娃的手,捂著自己的手慘叫了起來。


    塑料鬼娃掉落在地,兩條小短腿飛快地邁動,“咯咯咯咯”地笑著跑了。


    魯斯凡弓著身子,看著自己手裏流出來的鮮血,氣得大叫一聲,就準備追上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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