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傅止清盯著那雙眼輕聲說道,在她愈發明亮的眼中,將指尖夾著的藥丸遞到了她的麵前。


    “我來愛你,你把這個吃了。”


    藥丸散發著淡淡的草香,他定定地看著她,眼底的病態洶湧而澎湃。


    一次又一次的失誤,如果她再不死,那他就給自己一個機會,放過她,也放過自己。


    可是這個藥丸,配合她身上這條被熏過的裙子,毒性之大,他心底一清二楚,


    毫無活路可言。


    “不吃嗎?”他問她。


    猝不及防的溫熱含住了他的指尖,軟滑的舌尖勾過他的指腹,卷走略帶甜意的藥丸。


    她懵懂的眼神裏還帶著醉意,她笑了起來:“好甜啊。”


    他神色有些怔愣,抬眼複雜地看她。


    就這麽將藥丸吃了……


    一切就這麽結束了。


    他閉了閉眼,輕輕地吐了一口濁氣:“真乖。”


    “好困啊……”


    “那睡會兒。”


    “昂……”她閉上眼倒進他懷中,沾著猩紅酒漬的指尖跟裙擺連成一片,像極了流淌的血。


    “唐妤……”這兩個字在他口中被反複繞動,帶著靡靡之音的沉醉,他抬手輕輕觸碰上她柔軟的發,那月白色的綢帶還係在她的腦後,飄了一半遮住了她臉上的一小塊地方,露出耳後那一點嫣紅的色彩。


    他不自覺地觸碰上去,記憶裏的小女孩沉在水中看他,朝著他伸出手來……


    “這樣就夠了。”他低頭輕輕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吻,眼底又是一層柔軟的星光。


    海棠花依舊開得香豔,它們一簇一簇地擁在他們上方,看著這一對白玉似的可人兒。


    風浮動,空氣中隱隱約約翻湧著奇異的香味兒。


    “啪——”


    綴在海棠園內的燈突然盡數熄滅。


    月色朦朧蓋了下來,可他眼中一片漆黑,隻有懷中這具尚且溫熱的身體,風聲都變得淩冽了起來。


    他沒有動,隻是靠著樹枝閉上眼,迴想自己的所作所為。


    這個也算是一個完美的夢境了吧?


    萬人矚目的耀眼,流光溢彩的華服,完美紳士的戀人,以及醉夢過後,在美夢中去世的平緩。


    他一點一點布局而來的結果,終於成為了現實。


    死亡前的美夢,最是動人。


    他應該高興的,可是……


    “下一輩子,你再來愛我,好不好?”他笑著問了一句,隻有涼風從他的指尖拂過,吹散了這一句黑夜裏的囈語。


    “哢嚓——”枯枝被踩斷的聲音來的如此突兀,在這安靜到有些過分的地方,傅止清聽得清清楚楚。


    當他看不見的時候,聽力總會比平常好上幾倍。


    他聽到來人壓低的聲音:“為什麽要把燈給弄沒了?這樣子我們都看不到了。”


    “不是說傅三爺是陪著個女的進來的嗎?關燈就是為了避免意外,而且這裏進來的地方還有監控呢。”


    “噢噢……可是他們在哪兒?”


    兩個人壓低的討論聲傳來。


    傅止清薄唇抿緊,揉了揉懷中女人的發頂。


    今天晚上他是打算一箭雙雕的。


    畢竟一個好好的人就這麽死在了傅家,一定是要有一個交代的,而正好有人看他也不舒服,栽贓嫁禍這一招,他一直玩的很好。


    “突然不想讓你被別人帶走了。”他笑著說了一句。


    遠處的二人聽到的動靜相視一眼,就著月色朝他們這邊走了過來,手中帶著的匕首在月色下泛著粼粼冷光,二人麵目兇冷,看人時,總帶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煞氣。


    “三爺?”二人走近後,一眼就看到了海棠花下的兩個人依偎在一起,畫麵看起來很美好浪漫,可是他們似乎看到傅三爺懷裏那個女人身上粘了血漬。


    這種情況就不怎麽美好了。


    一股寒風襲來,二人後背發涼,不自覺的握緊了手中的匕首。


    “三爺您怎麽在這裏?海棠園裏的燈滅了,我們來帶你迴去。”二人彼此對視一眼,示意分散逼近。


    “可以先來搭把手嗎?阿妤她睡著了。”他的聲音依舊帶著溫潤的氣息,好像還沒有從上一場美夢中迴過神來一樣。


    “可以,我們幫您。”二人快步走到傅止清旁邊。


    然而才剛剛吵著懷中那人伸出手去,匕首還沒有捅下來,原本安安靜靜抱著唐妤的傅止清突然抓了一把海棠花,就著草葉估算距離高度後,朝著聲音最近的那個地方砸了過去。


    紛紛揚揚的土壤砸在了其中一人的臉上,眼睛裏進了泥土,拿著匕首的那人猛的流出眼淚來。


    “嘭——”昏黑的月色下,有打鬥的聲音傳來,卻也直持續了幾秒鍾。


    兩個人顫抖著手倒在地上,看著距離自己的眼珠子隻有幾厘米的刀尖,嚇得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三、三爺……”


    “誰派你們過來的?”


    “沒、沒,誰讓我們過來的……”


    “啊——!”尖叫聲響起,男人突襲的手掌被釘在了地麵上,刀穿過皮肉,紮進泥土中,鮮血汩汩外湧。


    怎麽可能?!那個男人他明明就看不見啊!怎麽能夠這麽精準!


    另一旁原本還準備伺機而動的男人安分了下來。


    此時此刻他們才想起來,傅三爺為什麽能成為傅家的繼承人?


    因為他陰沉又殘虐,而他們今天看到的,隻不過是他刻意營造的假象罷了。


    “是我太久沒有整治這傅家,就有人當我死了嗎?”


    “三、三爺……我們……我們……”


    “噗——”他又將插進手掌裏的匕首扯了出來,鮮血往外迸射,溫熱的血液似乎濺到了他的眼角,他卻分毫不在意。


    “去把人綁起來,跟我出去。”傅止清下了命令,聲音冰冷,聽到耳邊痛苦的聲音以及窸窸窣窣的聲音以後,他站起身來,將躺在海棠花上的唐妤抱了起來。


    她的身子異常柔軟,像是他從未抓住過的雲彩,輕飄飄的。


    他隻動作頓了一下,就恢複了正常。


    “帶路,去你們主子那裏。”


    二人苦不堪言,隻能給傅止清引著路往前去。


    門口的光亮亮起,他雙目毫無聚焦地跟著兩個人走了出去。


    好在後麵沒有外人過來。


    看不見這四個渾身帶血的人。


    門內傳出來昂揚的笑聲,帶著幾分意氣風發:“今天這場宴會真是不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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