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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買個燒雞吃多好啊。”年輕的海宋舉子方秉生一邊看著街對麵的燒雞鋪子,一邊背著一個席子卷靠著牆慢慢的走,腳步淩亂,咕咕叫的肚子竟然讓他感覺越發敏銳起來,不僅嗅到對麵那要命的香氣,而且連腳底板穿了2個月的草鞋好像都開始紮腳了。


    今天是他悲慘的一天,昨天中午剩下的一點錢買了個燒餅,然後早上被那黑心旅館老板把席子卷扔出店外,不許他和一群勞工擠在一起睡了,因為他三天沒有交那晚上都沒法翻身的窄小通鋪的房錢,雖然他可以算一個候補官員。


    去年家在惠州府的他,來海京遠途科考中慘敗,買了一堆書今年繼續來考,為了考上,連聖經都買了一本,他可是被邪惡的“黃洋”譏諷為“黃滿”的儒家精英,不過儒家都知道,讀書就是為了做官,向來窮文富武,如果有錢可以隱居,那還努力什麽?


    所以看看洋教,方便做官也無所謂,隻要洋教穿腸過,聖人做心頭,當了大官後一心為民就行了。


    方秉生在三個月一舉行的科舉考試中筆試優秀,拿到了一份證明自己學問的成績證明,但做官考試----麵試,慘被刷掉。


    很簡單,除了讀書外,他沒有做過任何事情。


    這可害慘了家境越來越壞的農家子弟方秉生,雖然富人越來越多,但和農夫沒有任何關係,而且因為便宜的機器織紗為了利益無視禁令在大宋境內橫行,連他媽原來可以貼補家用的紡織也沒人要了,大小作坊都直接買機器織紗,布便宜了,結果他們不向農婦們收購棉紗棉布了,自己家織造的粗布也因為價格比不過這些廉價紗織造出來的廉價布,隻能自己用,一點銀錢換不來了。


    商人、工人和軍人是最容易賺錢的。在城裏混一段時間,迴家就買地,而因為錢多了,除了糧食,什麽東西都漲價,結果苦了隻會種地隻有糧食的農夫了。動不動就破產賣地變佃農。


    方秉生老爹是種地兼做私塾先生,沒有錢供方秉生不停的考,這次把家裏的錢都席卷一空來考官,就是抱定了不成功就成仁的決心。


    然而事實很殘酷,海宋最需要商業和西學人才,方秉生這種連外語都不會地儒家學子隻能說識字,但考生誰不識字啊?現在不是皇帝第一次開科發現滿卷都是簡體字的時候了,大宋已經開始紮根了,儒家敗類到處都是。


    主考官建議方秉生拿著他的優等成績去商人和企業家那裏碰碰運氣。一兩年之後世事練達了再過來----方秉生在“民生熟悉程度”一欄得分為0,這一欄就是混社會的資曆而已。


    儒家科考最大地好處就是公平。不管你長什麽樣。不管你結巴不結巴。隻要答得好。立刻當官。所以有個笑話:有小姐聽戲聽多了。非想嫁個狀圓。結果真嫁了一個。在洞房裏發現不是白麵英俊小生。而是黑胖胸毛猥瑣男。當夜就上吊了。


    方秉生覺地很不公平!


    讀書不就是為了當官嗎?


    當官不就是升官發財死老婆嗎?


    現在居然讀長毛教材、信洋教都不行了?


    老子不就不會abc嗎?老子不就不想從事下賤地工商職業嗎?


    大宋歧視最高等的農民啊?


    這世道黑白顛倒有問題!


    當然。方秉生沒想造趙闊的反,他也下了決心,不成功不迴家,真去尋找高貴的職業了。


    但號稱有花園洋房住的洋行,他不懂外語;號稱有馬車坐的工廠商行,他不會算數記賬;號稱銀子可以打水漂的洋藥行會,他沒有親戚在裏頭;其他的行當,他一概看不起。


    參軍也是出路,但是他也看不起武人。其實他不知道他如果去應招,肯定被錄取了,因為他眼睛看書看得不是很好,有很多陸軍軍官迷信近視眼,他們當哨兵不行,但排隊打仗“勇敢”!


    結果在海京蹉跎了兩個月,路費花光光了。


    “如果為了做一心為民的大官,非得要做職員地話,我也要加入洋行。”這個黃滿餓的難受。卻還雄心萬丈。因為他前幾天看到了洋人來的聲勢。


    那天海京港人山人海,擠得水泄不通。他也跑去看了,印象深刻地要死。


    港口裏外的大宋風帆戰艦掛了滿旗,所有的信號旗國旗全掛上了,彩旗飄飄,海軍軍官穿著筆挺的藍色軍服,士兵們戴著草帽,在船兩側排成整整齊齊的一排,看起來威風無比。


    然後港口外進來一艘巨大的冒著黑煙、怪叫的英艦,隻不過它上麵掛著的是海宋十字旗。


    “不是一個英國伯爵來訪問嗎?那條船是誰的?難道是海軍新買地戰艦?”圍觀的百姓現在都認識國旗,然後紛紛興奮的互相詢問。


    方秉生也興高采烈的議論著:“這船太大了吧,海軍旗艦大宋海在它麵前像矮子!是不是用來滅上海的?”


    話音未落,來訪海京港的英國“香農號”再次發威,船側艦炮齊鳴,連放21響禮炮,以海軍禮節,向訪問的海宋表示敬意。


    一下子巨響就滾動在海京港,白煙籠罩水麵,海宋海軍的風帆戰艦好像被震得亂搖。


    岸上先是大姑娘、小姨子捂著耳朵的尖叫,男人臉色發白,人群開始後退,等最後一響禮炮放完,人們才看到和聽到港口裏地英國人向自己國家的巨艦揮舞帽子大聲致意,人群這才意識到對方放炮沒有任何惡意,相反是放鞭炮一樣的慶祝,慢慢的有人跟著洋人歡唿,然後整個海京港都朝那艘巨艦歡唿,但沒人知道為什麽要歡唿。


    這從眾導致的情景甚至讓來接人的趙闊產生了誤解:“靠!百姓歡唿個毛啊!這家夥不好對付!”


    “宦丞相說過,現在就是全球戰國,要合縱連橫,若是我大宋有洋人秦國助力,消滅夜郎小清國隻是彈指一揮吧。天下指定是我們的了。”方秉生在岸邊得意洋洋的朝周圍不認識的人炫耀自己舉人地學識。


    不過那是幾天前。得意洋洋地知道合縱連橫不能給他飯吃,現在這個舉人餓的前胸貼後背,巨大地海京茫然不知道去哪裏,不知道睡哪,他背著席卷,嘴裏喃喃念著:“上帝啊。如果你顯靈,你給我一個洋行職位;觀音啊,我家也拜了你十幾年了,如果你顯靈,給我一個商行職位;孔聖人啊,如果你顯靈,給我個大官做吧!求求你們了。”


    竟然不知不覺的又走迴總督府的“自薦處”,這裏是儒生們的夢想和神聖之地。


    現在不是考試期間,而且一些公告基本上通過報紙和書店四處散播。來這裏看告示地人逐漸少了,此刻沒多少人堵在這裏了,連以前堵在巷子口叫喊各種培訓廣告的人都沒了。


    然而方秉生走到巷口卻發現走過路過的人都驚恐的朝路邊看兩眼。然後小步離開,他一步一步挨過去,往裏麵一看,嚇了一跳,裏麵路邊石頭芽子上坐著一個大漢,好像因為天氣太熱,非常無禮的赤了上身,露出一身花花綠綠的紋身,臉上一道刀疤從額頭一直通到嘴角。身邊撂著一把大砍刀。


    這身紋身、這武器一看就是個流氓!


    裸的流氓。


    因為流氓現在流行帶刀,他們也有槍但一般不帶,因為打架鬥毆的時候,用刀可以看誰狠,但如果兩堆人都拿著槍,那到底是打地盤還是自殺求死啊,混江湖的更怕死,江湖中人大部分人也不是亡命之徒,再牛地傳奇也牛不過子彈啊。所以肯定打不起群架來,自然無法暴力解決問題,當然如果就是冒著被朝廷認為是匪幫加以剿滅的危險,也可以用槍,那是某個堂會不想在城鎮裏混了。


    不過雖然對方是裸的流氓,但手裏舉著個牌子上卻寫著:“西學公司招聘英才、待遇豐厚、洋行收入!”


    “我靠,現在流氓都來這裏招聘了?”方秉生看著對方也在打量自己,不由腿肚子抽筋,轉身想慢慢退走。但肚裏餓地直不起腰來。突然想到剛才念叨的,“是不是哪個神真顯靈了?”


    “您這是什麽地方招聘啊?”方秉生看了看對方的大砍刀和臉上刀疤。咽了口唾沫,怯怯的問道。


    “要飯的別搗亂!我們說要找舉人!找人才!”那刀疤臉怒視一眼方秉生。


    “我是啊,我考過科舉了,優等啊。”方秉生小聲說道。


    “真的?”


    “真的啊!”方秉生從懷裏掏出那份證書想遞過去,但殘存的理性讓他懸崖勒馬,口裏問道:“你們是幹什麽的?”


    “我們是惠川堂…咳咳,不,電報局!正兒八經地海宋電報局!惠州分部!”說到這,那流氓興高采烈起來,揮著手說道:“電報!西學!鍾家良老板最喜歡的!絕對的朝廷部局,和官員就差那麽一點。”


    “什麽是電報?”方秉生問道。


    那流氓愣了愣,勃然大怒:“你不是舉人嗎?電報你都不懂?就是洋人用來傳聲的!懂不懂?到底懂不懂?嗯?!!!!!!!”


    “….秉生敢說個屁啊。


    “你懂啊!那太好了,以後可以解釋給那些蠢驢聽了!”流氓猛地跳起來,大喜過望的樣子。


    “什麽?原來你也不懂啊!”方秉生氣結,抱了抱拳扭頭就要走。


    “幹嘛去啊?”那流氓笑著一把抓住方秉生的手,另一隻手撿起地上的大砍刀,拉著他就往外走。


    “你像幹嘛?”方秉生登時魂飛魄散。


    “帶你去見堂主啊。你不是應聘嗎?”流氓笑道。


    “不不不,我是看熱鬧的……”哪個時代,讀書人和這種流氓混到一起過,而且明顯是個小流氓。


    “我們西學公司,薪水高的很啊!”流氓一句話,讓方秉生猶豫了,一猶豫,腳下就被踉踉蹌蹌地拉了起來。


    “看看去也好。說不定現在洋人喜歡雇傭流氓了,確實是個洋行,要不是個洋流氓?”方秉生心裏又生出新幻想。


    但新幻想很快被打破了,什麽洋行啊!


    他被拉去了再明顯不過的一個幫會聚集的黑飯館,五六個帶著槍挾著刀的滿臉橫肉者在裏麵或坐或躺,旁邊還有三個圍在在一起賭骰子。


    “張哥。我帶來一懂電報的舉人!聽口音老鄉啊!”那紋身疤臉男一到就大叫起來。


    “我什麽時候說過我懂了?”方秉生心裏哀叫,但看著滿屋子的兇漢,隻是賠笑,並不敢說什麽。


    聽說方秉生是懂電報地舉人,那張哥先吃了一驚,有點失望,但看到方秉生襤褸的衣服和草鞋,好像抱著點期望一般說道:“海京能人多啊,我們是惠州電報局的。和造船局以及以前地製造局一樣,都是大生意。我們為朝廷做電報,就是豎木杆。上麵掛上線,天天穿山過河挺辛苦,可能有點委屈你,但我們老大說了,不能老是打打殺殺,要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要gentleman音譯),這是何六伯爵地訓示,我們的新堂規。所以我們需要你這種能說會道懂道理地人才,要不要來?現在剛剛起步,很有前途,我估計你以後怎麽也是個買辦級別的。”


    方秉生聽到“局”字,精神一振,這是官家新稱號,而且進“局”的人現在都發了,好像不少人還混上了貴族。


    “唉,世道顛倒啊。商貴儒賤,連流氓都雇傭儒生了。”方秉生肚裏罵,但又燃起了一絲希望,他又問了問,知道了大體情況。


    這批流氓好像真是做什麽電報的,但惠州府沒人懂電報,他們老大想趁個機會來海京找點懂行的讀書人,但是人家要不看見他們的樣子就跑了;要不就是聽說要去惠州和江西交界的地方就跑了;要不就是說他們是樹木杆子的苦力,說什麽讀書人體弱不能做工。然後又跑;


    “…我們怎麽能是樹木杆子的苦力呢?去拿刀砍人得地賞錢也比樹木杆子多啊!我們至於嗎?吃力不討好。又不是傻子。….要不就是一看就流氓,一臉痞子相。根本不是讀書人,想瞞我?那不是扯淡嗎?”張哥最後做總結陳詞。


    “給多少銀子?”說出這句話來,方秉生臉皮騷得通紅,滿清成功儒生都是人家給硬塞錢的,哪能開口問,拿月薪啊,這簡直斯文掃地。


    不過不斯文掃地他也沒法,他覺的好像這個工作不錯,而且他自己就是惠州府地人,在惠州府呆著也比迴家種地強啊。


    “告訴你!”張哥沒有直接迴答,他指著一群流氓說道:“以前我們惠川堂在粵贛邊境壟斷船隻上下貨物搬運生意的!那多少銀子?但我們老大攀上何六伯爵的高枝後,都不屑幹了,直接就扔給龍川堂那群傻逼了,你想想我們這電報局以後會多有錢?”


    “這是我的科舉成績。”方秉生把懷裏他最看重的東西拿出來交給張哥這個流氓了。


    但人家一揮手不要:“我不識字!”


    “小哥,你幫著抄抄告示吧。”紋身刀疤臉趕緊從桌子下拿出一張紙張來,說道:“這是要各村貼的,看看你水平。”


    方秉生展開一看,又驚又喜,原來上麵寫的東西確實說電報是朝廷要務,委托電報局打理,各村村民不得隨意毀壞,否則以損毀公物論處!


    拿起筆來,方秉生筆走龍蛇,遒勁有力的就唰唰抄了起來,旁邊流氓們都紛紛站起來圍觀,越看越高興,都興高采烈的說:“我們惠川堂居然有舉人了!我們算官辦天地會分堂了吧!”


    但抄了一半,方秉生捂著肚子坐在了椅子上,眾人登時大驚,立刻圍上去問寒問暖,方秉生伸出一個手指,說道:“能不能先吃碗飯?”


    “拿飯來!”幾個人一起朝後麵廚房大吼起來。


    方秉生有飯吃渾身通泰地時候,趙闊正痛苦不堪。


    他坐在會議室裏,開海宋最高級別的會議,文武高官齊聚一堂,商討天京事變後。英法換約戰爭一起後的海宋戰略。


    宦助國正做情況說明:“….現在天京大亂,陛下英明的推測北王可能也被除掉,然後翼王出走,如果發生此情況,翼王可能有10萬追隨者,戰兵3萬到4萬之間。現在長江流域,我、太平、湘軍三足鼎立,滿清財力枯竭,鹹豐定然意圖招降翼王,驅狼投虎,攻擊我們;所以我大宋也一定要爭取翼王,不要因為天京事變影響大局,但問題在於如何處置翼王;


    陛下的意見是,翼王如來。立刻解散其軍隊,給予高爵,軟禁海京;如果翼王不來。那麽日月軍就要攻擊安徽,消滅翼王士氣,但不是以消滅為主,而是力爭盡快打服;


    但如何消化十萬天平天國異教徒,是個嚴峻的問題,希望朝廷各部以及海人局共同協商,共同給出解決方案來;


    其他的,還是按預定方針來,湘軍殘暴不仁。以殺害百姓為樂,乃是我死敵,一旦英法開戰,我軍將以銳矛軍團等3萬精銳主力,以及日月軍相機輔助,從韶州和萍鄉、九江三個方向夾擊湘軍老巢;


    消滅湘軍後,就立刻著手消滅天京,力圖在換約戰爭混亂結束之前,控製長江以南富饒地區;


    關於煽動民眾對太平天國不滿。這事由我辦公室籌劃,也歡迎各位多出建議,群策群力;


    外交協同方麵,我國盡量減少英法協同作戰的損耗,也就是外戰滿清為輔,內戰奪利為主,雖然英法要求我軍提供大量軍援、物援、並派主力參戰,但我海軍投放能力有限,目前向北後勤隻能到舟山。畢竟我們無法在上海港口得到補給。另外海軍還要封鎖廈門、福州港口,防止滿清抄襲後方。我們實在愛莫能助;


    但額爾金伯爵十分難纏,態度極為強硬,他想我們全力參戰北方,現在而言,這對我們沒有利益,這事需要外交部同仁努力;


    另外還要請陛下多多協助外交部斡旋……..


    陛下?陛下?宦助國說到趙闊任務了,但發現自己身邊這陛下沒有應聲,他和滿桌子文武一起從麵前絕密文件前抬起頭來,發現趙闊正托著腮幫子出神。


    “楊秀清都死了,媽地,我蝴蝶效應根本是個屁啊。我有那文盲炭徒牛比嗎?”其實從會議一開始,趙闊就開始走神了。


    楊秀清之死對趙闊打擊非常大,竟然感到兔死狐悲和刻骨恐懼。


    “我反複提醒,根本無用,這好像是必然地。洪秀全不能死,是個無用的宅男,韋昌輝就是跟班,但誰能想到就這種人滅了楊秀清,然而他楊秀清不就是靠這起家的嗎?他一力改造的太平天國這汽車,讓他時速超了200公裏,但也讓他一刻就車毀人亡,全家都死了哦。”


    想到全家都死光光,趙闊打了個哆嗦:他也有個一歲的兒子了,而且婉兒又懷上了。


    “媽地,在這個文明下,不能失敗,失敗就是全家死!我當年混黑道,高風險職業,雖然大家也會害死競爭對手,但殺了對方也不會非得滅門啊!”趙闊頭上流冷汗,他清楚的知道此刻他所在的文明,一個特征就是必須滅門。


    “你以後會殺我全家嗎?”趙闊眼睛掃過正專心看文件的竇文健,這個部下沉默寡言,但曾經跟著他背叛過太平天國,也扔了自己地人質親屬;


    “你以後會殺我全家嗎?”趙闊眼睛掃過正侃侃而談地宦助國,這個部下善解人意,手腕練達,但這同時就說明他陰險,這個曾經的落魄私塾先生此刻有很強地權力欲;


    “你以後會殺我全家嗎?”趙闊眼睛掃過麵無表情的胡潛,這個部下善於偽裝,毒蛇一般防不勝防地打擊敵人,但這條蛇朝他歪頭也會一樣狠啊;


    “你以後會殺我全家嗎?”趙闊眼睛掃過頭轉來轉去的羅前捷,這個部下在海上勇不可擋,但私生活糜爛。愛好享受,誰知道會不會背叛他;


    “你以後會殺我全家嗎?”趙闊眼睛掃過舔著嘴唇看報告的莊立忠,這個部下愛慕虛榮,妒忌心非常強,並且有時候很殘忍,對他地士兵和敵人都一樣;


    “你以後會殺我全家嗎?”趙闊眼睛掃過仔細聽講的趙影。這個部下他唯一放心一點,是他用來盯著胡潛並分權地一個心腹,但誰盯著趙影呢?心腹背叛不死得更徹底嗎?


    缺席的朱清正,這個小子老給自己說實話,愛聽不愛聽都說,有點強,還死拉日月軍團,硬抗著不置換正規洋槍隊士兵,他懂不懂幫會勢力對皇權有威脅啊;


    掃遍群臣。趙闊覺的腦袋都炸了,沒有一個省心的。


    這批人自己能管得了嗎?能玩得了嗎?有沒有想像洪秀全、韋昌輝那種人的?


    一時之間,趙闊覺的很沮喪。好像一個痛恨工作地家夥在辦公室死揉頭皮一樣,而且他這工作是造反者,是中華皇帝地候補,沒法辭職;辭職的話,跑不了就是個全家都死翹翹的下場。


    那自己要什麽?


    現在他很有錢了,那不就是安全嗎?


    但滿清文明下,沒有安全,當上皇帝也一樣;


    “我當得上嗎?就算我當上了,我幹嘛呢?能給我安全嗎?”趙闊歎了口氣。他知道皇帝沒有安全的,從劉邦清除功臣、到李世民幹掉他兄弟們全家、再到朱圓璋,連人品最好的趙匡胤都裸的玩杯酒釋兵權,這個封閉的井裏一旦打倒敵人,那就需要砍掉自己的手了,免得這手抓破你地臉。


    但現在也不封閉,到處是列強,如果成了皇帝,按滿清文明下。製地服各路軍閥嗎?現在可不是漢唐宋圓明清了,民國時候哪個軍閥後麵沒有一個列強啊?他真,趙闊這一個農耕文明的皇帝製服得了嗎?


    就算製服得了,當皇帝能有空調啊?能有魔獸啊?能有電視看啊?


    “我怎麽不是棒子呢?他媽地吃著泡菜,以為自己上帝!”趙闊哀歎一聲,可惜,他是從吃排骨很便宜的地方過來的,知道如果上帝都隻能吃泡菜那真是很無聊,但這個時代隻有泡菜啊!


    除了泡菜。就是砒霜!


    選吧。二選一。


    “不僅累死累活,危險度比未來黑社會都高。除了愚昧外,就是精良的智慧,人鬥人,人玩人,誰輸了就被滅門……”趙闊歎了口氣,隻能說那些當上皇帝的,想當皇帝的,都是以鬥人為樂的職業冒險家。


    “贏,也是滿清文明贏;輸,也是滿清文明贏。”趙闊很遺憾,為啥他來地時代,人們都用電腦,都不留辮子,都握手而不是下跪,那時熟悉儒學地叫國學大師,現在熟悉儒學地叫官員,當然後者沒聽說過知行合一地。


    “好累啊。能不能把國庫搬去西方?老子帶著全家潛逃出去!算了,到處是種族歧視,而且倫敦也沒有電燈自行車啊!”趙闊歎了一口氣,然後抬起頭,發現滿桌子的人瞪著他發呆。


    開完會,辦公室裏已經有一個出氣包等著因為楊秀清被殺而恐懼的趙闊了。


    從這個跪在地上的大漢身邊走過,趙闊惡狠狠的恐嚇了一邊站著的何六,然後盯著地上大漢脖子裏的半截龍紋身,咆哮起來:“你他媽的幹什麽吃地?惠州府電報線第四次斷掉了!”


    雖然不是龍威,但在王八之氣麵前,地上大漢渾身哆嗦,連連磕頭請罪。


    本來電報線,趙闊真沒當迴事。


    這東西投資不大的,而且洋人趕趟給你培訓。


    趙闊當年強烈反對修建上海到海京電報線,他是為了爭奪商業壟斷效應;滿清也一樣不允許洋人在上海修建電報。


    但因為有香港這個英國飛地在,滿清官員又根本對上海沒有完全控製權,趙闊一點轍沒有,海上電線技術一成熟,就有洋人奸商從香港朝上海拉電纜,逼得趙闊反過來要求從香港連到海京來。


    並拒絕了洋人投資修建內陸電報線的請求,自己修從海京到南昌的電報線。


    一是因為這東西。洋人什麽都知道不好,那趙闊不成了列強總督了嗎;二來,這東西投資根本不大,建設難度也很低,三來,趙闊覺的自己就三個省地盤。這年頭都是打呆仗,打拚腕力的硬仗,戰略水平還沒到情報早到三天晚到三天,就影響戰局勝負的程度


    趙闊記得盛宣懷1870年左右修建幾千華裏長的電報線,就用8個月,不到20萬兩銀子----這他媽的對一個國家而言有什麽難地?


    而且趙闊全學盛宣懷地狠招,打算一分錢不出,自己先投資10萬兩修起來,然後轉手發行20萬兩的股票。反正商人都知道這東西好,認購不成問題,這還淨賺一倍。


    這事交給西學會地何六去做了。他是做內陸運輸的,對電報很有興趣,但趙闊就不了解了為啥粵贛交界處的電線老斷!


    這一塊負責人就是惠州電報分局的翁建光。


    他本是惠川堂地堂主,以前就是靠用刀子壟斷某地的上下船搬運貨物,後來搭上何六這個天地會東莞係老大了,想著西學會的人都賺,這也是肯定暴賺,就承建了電報局的一段工程,但去年有個村子不讓建電報。趙闊正猶豫是不是動用他的鐵拳,但猶豫他的牌坊,這個家夥適逢其會,立刻說自己可以擺平。


    條件是趙闊給他認購一部分股票的優先權力和修建其他地段電報線的工程,趙闊喜歡這種不要臉的無恥精神,而且不是官方出麵,當然立刻大喜同意。


    然後他擺平了,隨後開始監管維護惠州到江西一段地電線杆子,本來挺好。但最近老斷線,趙闊怒了。


    何六旁邊暗自慶幸,幸好電線再次斷的時候,翁建光這個家夥來海京買東西吹牛,還來匯報,說他的“惠川堂”打算改名為“惠州電報堂”,不然今天這頓火就是對自己發地。


    被皇帝罵得灰頭土臉,又被何六在路上罵得滿地找牙,翁建光悻悻的抱著自己“電報堂”新做大匾。一迴自己小弟落腳的飯館。就立刻一腳踹飛一張桌子。


    “現在都什麽時候了?還他媽的玩!肯定又是那個地方斷了!立刻迴惠州,召集電報堂兄弟。帶上家夥去砍了他媽的!這次不能善罷甘休了!”翁建光咆哮著。


    咆哮完,眼睛才適應了從陽光下到屋裏的陰暗,一看,多了個家夥,正坐在桌子前戰戰兢兢的看著自己。


    “他?”翁建光指著方秉生不解的問。


    “光哥,這是我山雞給您招聘來的舉人!方秉生!懂電報!字寫得好!還是咱們惠州人。”紋身疤臉男表功般說道。


    “好好好。”翁建光打量著方秉生,一邊點著頭,坐到了他對麵,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墨跡未幹地一疊告示。


    他立刻拿起來,一邊仔細的看,一邊不停的說:“好字!朝廷考的舉人吧!有學問!”


    “光哥,你拿倒了吧?”山雞認識幾個字,在旁邊叫道。


    “滾!”光哥勃然大怒,然後笑著朝方秉生伸出手來,同他握了握手,嚴肅的說道:“現在商行洋行林立,學識淵博才能發財。我一直想找個你這種才子,充實我電報堂!一個商行,一個幫會,都要多招收才子才能發揚光大,從而屹立於江湖風雨而不倒。”


    “迴惠州!”說罷,拉著方秉生就走,邊走邊問道:“我看你赤手空拳,你擅長用什麽武器?難道是練拳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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