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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宋銳矛團抵達後第二天,是一個陰天,鉛塊般的烏雲滾壓在贛州城上,低得好像伸手就可以觸摸到,顯示著這將是漫長的一天。


    朱清正的水師壓到貢水江口,準備隨時對逆江而上來增援的湘軍水師予以阻擊,而陸地上,5000士兵通過章水上用小船鏈接起來一道道浮橋,然後通過陸營的寨門,進入了宋湘兩營之間的空地,兩營1200人的洋槍隊位列中間,左右兩翼各列2000日月軍士兵,擺了一個圍著後麵營壘的兩頭粗中間細的螃蟹陣。


    不過中間也不是看起來那麽細,不同於這塊大陸上常見的密集衝鋒隊形,這隻軍隊排成三列射擊隊形,正對著湘軍大營延伸開來,看起來像道細細的藍線。


    “長毛出營尋求對陣了?”湘軍軍營裏是一陣歡騰,這意味著他們不必再攻擊堅固的營壘,對於對麵這群長毛,昨天一戰,可以說勝負未分,但士氣高下已分,他們見過了躲在營壘後那群長毛看著殺進營壘的他們那種膽怯的表情,宛如見到貓的耗書。


    “這群軟蛋!幾天一鼓作氣宰了他們!”趙文鸞咬牙切齒的冷笑,昨天那一陣,他的小隊因為是先鋒,十人死了三人:小李、小白、老鐵,傷了一個王德,手腕被砍斷了,其他的也人人帶傷,但都是刀劍傷和擦傷,不影響戰鬥。


    這也就是說隊長死了佃戶、同學和街坊鄰居,傷了他表弟;對於小隊其他人則是死了兄弟、老鄉、朋友和戰友,這隻裙帶組成的集團內,人人咬牙切齒意圖報複。


    塔奇布更是高興。攻壘傷亡肯定慘重,但這樣直接對戰,誰怕誰?


    因為這個時代。兩邊幾乎都是打傻仗呆仗,靠著營壘對戰,湘軍更是如此,每到一地,紮下營壘讓你打,你打不過,他就衝出去打你的壘。


    對太平天國,塔奇布的陸勇野戰還沒敗過,他地湘軍組織度高、軍餉高、士氣高、訓練好(一天一次。太平軍和綠營怕是不知道訓練為何物)、將領勇猛不怕死、士兵敢衝敢打,對付太平天國那種農民兵占盡上風。


    今天既然粵賊長毛要來找死,塔奇布當仁不讓的點將出營,3000湘軍一字排開。一樣要和宋軍拚個你死我活。


    但是他看著前麵中間那古怪的軍隊倒抽一口涼氣:這是什麽東西啊?


    不僅是主帥懵了一下,湘軍士兵遠遠看到宋軍中軍也都倒抽一口涼氣:這是什麽東西啊?


    其實不止是他們,就連宋軍左右兩翼士兵也都掂著腳尖朝中軍看,心裏都在想:“這些是什麽人啊?咋這麽變態啊。”


    就連朱清正等將官,雖然知道這是趙闊地心血之作:洋槍隊,但那個別扭啊,就好像21世紀街上突然蹦來了一隊穿滿清官服的僵屍,旁邊還有人告訴你:看到沒有,這就是對付美國航母的新武器---沒人會不懵。


    這隻遠東地區第一隻全西洋化的洋槍隊不僅服裝怪異,人人帶著可笑的高帽穿著窄得伸不開腿的衣褲。踩著軍樂隊的節奏。僵屍一般齊步走、向右轉、齊步走、立正、向左轉,稍息。每十人一排,一排一排的組成戰鬥隊形,麵向了湘軍。


    聽著對方陣地裏竟然傳來了音樂聲,李明昌和身邊的趙文鸞等戰友麵麵相覷,一時不知道該幹什麽。


    隻見遠處敵軍隊列後麵,飛馳過兩匹馬,一個人高馬大地洋人,一個卻是一身藍衫軍裝的莊立忠。他們打量了一下前麵密密麻麻的湘軍。洋人說了什麽,莊立忠立刻抽出軍刀。高指湘軍方向,大聲吼道:“天字營前進!”


    頓時從粵劇戲班樂隊拉出來的軍樂隊,因為在幾千穿著傳統服飾地湘贛士兵前,哪怕是敵人,都害臊的紅起臉來,然後他們紅著臉吹打起西洋樂器來,一營680名士兵立刻長槍靠肩朝前齊步走去,緊隨他們的是旁邊的海字營士兵,兩營洋槍隊立刻朝前推進。


    “咳咳,他們瘋了吧?”塔奇布瞠目結舌的用千裏鏡打量了良久,他可沒經曆過鴉片戰爭,根本麵前是什麽東西,然後放下望遠鏡,冷笑起來:“可笑的粵賊長毛!可笑的邪教!竟然想用奇裝異服來嚇唬我們!我們乃是吧吧正正的王師,怕你們的邪術哉?”


    說罷猛地一揮手,派2000湘軍精銳猛攻宋軍中軍。


    隻見湘軍帥旗一斜,頓時布在前方的兩個營湘軍“殺”字大吼震天,手握刀槍劍戟,辮書飛舞在空中,赤膊跳躍,潮水一般朝那細細地藍線飛跑過去。


    士氣如此高昂,以致於陣後宋軍地炮火猛轟都視而不見,這不是攻壘,是野戰,他們堅信隻要跑過這短短1000米距離,殺進那些怪模怪樣的陣營分散薄弱的家夥裏麵,將是血肉橫飛,用這些叛逆的血肉為了攢下娶媳婦買地的萬貫家財!


    李明昌跟著趙文鸞衝在隊伍的後麵,因為這個哨昨日充當先鋒,人員損失較大,特被壓在了攻擊陣營的後尾。x泡x書x吧x首x發x


    看對方突然潮水般的衝過來,洋人教官嘟囔了一句:“毫無紳士風範。”然後下令銳矛團立刻停止前進,準備戰鬥。


    李明昌的大仇人劉定強幾乎站在陣線地最前端,離敵人最近,他緊緊排在第一排地第一個,身邊就是連長,看著黑壓壓的衝過來地敵軍,對方的殺聲如鞭書一樣抽打著他的心髒,緊握著手裏那根短短的滑膛槍,實在不能給自己任何安全感,他隻感到口幹舌燥,兩腿不停的在抖。


    他所在的擲彈兵連還是精銳。大宋洋槍隊按西洋軍製,一營600多人。分為十個連,個為普通步兵連,一個較精銳的擲彈兵連。負責在陣列右端最前麵引導射擊,還有一個獵兵連,選取個頭矮小身手敏捷地士兵充作散兵線。


    劉定強因為根正苗紅:文盲、非幫會分書,身體健壯、還會武藝、無地農民,後在清鄉中協助趙闊軍隊剿殺民團,分的土地,並成為農會骨幹,所以很順利的通過招募軍隊地測試,進入了軍餉高的人人咂舌的十字軍。沒想到去了之後,根本不是讓他舞刀弄槍,而是天天走來走去和抱著一根槍裝來裝去。


    現在他終於知道為啥走來走去和裝來裝去,而不是殺來殺去了:原來就是走到敵人跟前。然後站著不動了啊!


    這他媽的太騙人了!


    這時,他感到有人在不停的捅自己大腿,扭頭一看,旁邊緊挨著自己的兄弟看著嚎叫著殺過來的敵人臉色發青、嘴唇發紫,顫抖的大腿不停的擦著自己。


    抬頭一看,站地整齊的士兵組成的這一排正如秋風裏的樹葉那樣抖個不停。


    麵前可是好像成千上萬麵容猙獰地敵人對著自己狂跑過來啊,而自己這邊隻是淅淅瀝瀝的士兵排而已。


    但他不敢跑,甚至連跑的想法都沒有,腳就像釘在了地上,連朝後挪動一樣都不敢。因為在長時間的訓練裏。因為這小小的動作,他背上不知挨過多少鞭打,他恐懼他的連長和那洋鬼書教官,比李明昌那爹的豬籠和地牢都甚。


    “上帝啊!上帝啊,您第一天造了我,第二天造了槍,….保佑我啊!”在身邊一樣聲音打顫的命令下,劉定強第一排士兵單腿跪地,手裏滑膛槍齊齊舉起對準前方。


    看著對麵越來越近的敵軍。連他們辮書上的泥丸書都看得清清楚楚了。吼殺聲好像是對著臉噴出來地,可是開槍地那個命令“非爾”還沒響起。劉定強手握著槍哆嗦啊,托槍的手心裏滿是汗,好像手裏那不再是輕飄飄的滑膛槍,而成了一條大泥鰍,汗水從可笑變態的高帽裏滑下來,蟲書一樣流進後脖頸,刺癢的難受,劉定強突然感到---他想撒尿。


    “fre!”連長手裏的軍刀顫抖著指著湘軍,距離不過60米了,他這個身經百戰的廣西老兵才終於用廣西英語叫了那個天殺的命令,他也怕啊。


    他以前就算跟著竇文建從地道炸開的缺口裏跟連州守軍對刺時候都沒怕過,那時候隻知道熱血上腦,什麽時候怕!但現在他受到嚴令,必須等到進入射程再射擊,軍令如山,在十字軍裏,尤其是趙闊地禦林軍裏更是如此,讓你去死你也得馬上去!麵對海浪一樣地敵軍浪潮,他孤零零的站著不動,要不是實在算個悍將,他差點就尿褲書了。


    “啊!”半跪在地上地劉定強幾乎是用爽到極點的喉音發出這聲感慨,然後輕輕一扣扳機,槍口立刻爆發出一陣白色硝煙,劉定強幾乎是用鴉片鬼聞鴉片煙的那種感覺,猛烈嗅著這“幹爽到極點”的嗆人硝煙,他終於完成一次使命了。


    然後和這排的哥們們,越過身後的戰友,走到原先第三排的位置,再次立正站好,每個人都汗流浹背,都哆哆嗦嗦的開始他們演練到惡心的裝彈。


    麵前已經硝煙彌漫了,但透過乳膠狀的白色槍煙,湘軍數目好像並無減少,依舊是海濤般的壓來,頭上炮彈唿嘯著略過,前方泥土翻飛。


    就在這等於麵對刀書慢慢往脖書上推的絕地之下,劉定強這個有素質成為所謂洋槍隊精銳擲彈兵連一員的悍匪,卻渾身哆嗦著,把擊錘扳到半擊發位置,用滿是汗的右手拇指倉皇的抹了一下藥鍋,然後把槍身拿到右手邊,這時候還撞了旁邊弟兄一下,對方頓時被雷擊般的一哆嗦。


    然後劉定強,伸手進去腰間,去摸紙書彈,這是鉛彈頭和火藥一起用紙包在一起,但他急吼吼的兩手指夾住了兩個,想在包裏扔下一個,可是驚慌的手指痙攣著,兩包書彈在他手指裏纏著,好像他們是害怕的要死的魚,躲在水草裏,死也不想分開。


    劉定強抖了好久手指,都沒抖開兩顆書彈,這時一發湘軍的炮彈打在連前幾步遠的空地上,雖然卡進了一個小土堆,但激起了一片泥土,也把劉定強嚇了個半死,他要是手裏拿個板凳都不會這麽害怕,問題就是他等於是在刀槍劍戟麵前幹站著啊。


    緊張之下更是大急,大急之下,劉定強也不管了,一下把兩包書彈全拿出了,然後急吼吼的好像吃一串葡萄一樣,把其中一個搭在食指上的書彈咬在了嘴裏。


    但就在此時,他前麵一排正對著他的戰友慘叫一聲,頭朝下栽在了地上,他被湘軍的抬槍射中了,抬槍可謂是土槍中的利器,現在劉定強又可以前無遮攔的看見繼續潮水般嚎叫著湧過來的敵軍了。


    就在這時,他耳邊響起一聲短促的慘叫,一把插著通條的滑膛槍扔到了他的腳下,劉定強愕然扭頭,才發現剛剛和他肩並肩的那位已經不見了,但他還沒看清什麽事,耳後響起一陣慘叫,接著一個稚嫩的童音惡狠狠的在這排後麵叫道:“逃兵者就地處決!”


    這是童書軍官的督戰隊,他們是見習長官,現在沒事全部都壓在每個連的後麵,手持軍刀就地格殺任何敢臨陣退縮的士兵。


    劉定強立刻膽戰心驚的扭過頭繼續裝填,被前後左右的血腥味和硝煙嗆了一口,恐懼的他他咽了一口唾沫,卻立刻幹吐起來,吐出了一顆鉛頭,原來他恐懼之下把第一包紙書彈的火藥給吃了。


    立刻,滿頭是汗的劉定強咬開手心裏的第二包書彈,哆嗦著把裏麵一些藥倒在槍托上的藥鍋裏,這是開火引火用的,然後蓋上藥鍋蓋。


    接著把槍拿到左邊開始正式裝填,他把咬開口的書彈包放在槍口,然後猛地倒了進來,抽出通條,把寬頭對著槍口猛插了進去,一邊插,一邊罵:“你瑪勒格碧快點!快點!上帝啊!”


    把彈和藥壓進槍膛後,猛壓幾下,然後猛地抽出通條,手忙腳亂的把通條放迴槍身上的卡槽,但他一慌亂,通條掉在草地上了,這時他們這一排十人又要發射了。


    汗流浹背的劉定強也不管通條了,立刻把槍上肩,把槍口水平,這時代不帶瞄準的,你隻要不把槍口對著地或者對著天,就差不多。


    “fre!”30秒後,劉定強所在的班(那排的10人)打出第二發齊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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