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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麵前那清兵群裏的巨響絲毫沒有影響朱清正,事實也根本影響不了,他滿腦子轟轟作響,什麽也阻止不了他殺著清兵前進的步伐。


    他不理會為什麽麵前那清妖為啥會突然眼投向上麵,沒有刀賞給他,因為朱清正的刀正插在他旁邊哥們的肚子裏,狂吼一聲,朱清正左手抬起,用拇指生生戳瞎了麵前那白癡的一隻眼睛,沒有人等待命令,身子左右就捅過了兩條長矛,透進了清妖的身體。


    撥開這瞎了一隻眼慘叫的清妖哥們的腦袋,朱清正手猛地上抬下壓,全身站直死命朝前夠著,腳尖都繃直了起來,仿佛是擠在櫃台前的擁擠人群裏,猛地抬出去手伸進人頭牆裏去抓那想買的緊俏商品,手裏的刀卻再次嵌進後麵一排清妖的頭蓋骨裏。


    但此刻前後左右都是熱的肉和冷的鐵,根本抽不迴刀,朱清正右手根本不是拉刀,而隻是本能的死命一推,就像推動一台沉重磨盤的推杆一樣,刀把末端頓時砸上幾乎和他胸靠胸、被兩挺長矛固定、捂著癟陷眼球慘叫著的清兵腮幫子,頓時半塊嘴唇裹著兩顆牙齒活像破了荔枝一般飛灑在人群裏去了,而杠杆一樣猛轉的刀身“哢嚓”一下撬開了後排那士兵的腦殼,血水和腦漿濺得到處都是。


    朱清正拿迴了刀,堪堪從屍體和旁邊那個清兵之間擠進了敵群,剛才被撬開腦殼的清兵不見了,正有一個留辮子新麵孔同樣怒吼著擠了上來。


    “上帝啊!!!!!!”朱清正雙手緊緊握住刀把,發出這泣血一般響貫全城的吼聲,不理周圍清兵的刀槍劍戟,用全部的力氣把完全成了紅色的刀子捅進了這新麵孔的肚子,肩膀抵著這可憐家夥的胸口,滿臉都被上麵嘴裏流出的血塗得滿滿的,他發瘋的吼著、瘋了一樣朝前抵著,刀破背而出,眨眼間好像朱清正肩膀上出現了一麵帶刺的肉盾,他抵著這肉盾瘋狂的朝敵陣深處撞去。


    被長官那冠絕在缺口上空的“上帝”呐喊所激勵,太平軍死士們同樣瘋狂起來,跟著悍勇絕倫的長官同樣悍勇絕倫的衝擊,如同被激怒的獅子發出一聲怒吼,森長的獠牙交錯的咬進了缺口裏清兵血肉焊成的鬣狗軀體之內。


    雙手緊握長刀,頂著敵人的屍體撞進敵海之內,朱清正感覺就像溺水的人窒息一般,兩眼被血糊住看不清周圍,旁邊的呐喊也聽不清了,可以感覺到的隻有自己的靴子蹬著那些戰友的或者敵人的屍體前進的觸感,這感覺就像雷聲一下,每一步腳下的撞擊都讓自己心髒震撼一下。


    但是他在不停向前,這就夠了!生死?那算什麽?!那是什麽?!whocare?!


    重新唿吸的感覺真好!


    不知道撞過幾排清兵,前麵的一片空虛,陡然讓肩扛著“刺盾”拚命發力死撞的朱清正腳步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人排人的壓力陡然不見了!


    如同從水中猛然鑽中水平,這空虛帶來的是可以重新唿吸的無比快感。


    穩住踉蹌前行的雙腳,朱清正一腳蹬住那屍體的下體,死命一撐,刀抽離的時候,摩擦著對方的脊椎帶著讓人畏懼的震顫手感,重新跳在了陽光之下,刀尖上劃出一條弧形如彩虹般的血滴子穿成的項鏈,朱清正無畏的昂然持刀挺立,用空著的手去擦糊了自己滿臉的熱血。


    眼睛從紅色中睜了開來,感受的是光和清涼的風。


    但立刻這眼睛就野獸一般的睜圓了,麵前仍舊是密密麻麻的清兵,隻是再不是擋在缺口裏那種蜂擁而上人排人密集隊形,隻是在這種密集到隨便就能砍到人的隊形中間出現了一個稀疏的隊形,好像鐵壁上多了個風可以吹進去的缺口。


    這缺口中間,一個呐喊著的太平軍勇士已經衝到比自己還靠前,手裏的鐵錘怒吼著砸向跪在地上一個清兵頭目一樣的敵人。


    他正愕然看向自己和一個又一個咬穿鬣狗堅硬皮膚滲透進來的獅子獠牙般的太平軍,身體慢慢的用趴著轉到跪,滿眼都是震驚到空白的惶恐,然後他扭頭去找周圍散開密集隊形的友軍。


    但沒等他的臉扭過去,太平軍狂野的鐵錘,借著主人奔跑衝擊的急速,自下而上的劃了個弧圈,瘋狂的撞在了他的臉正中。


    頓時這管帶的臉鼻子眼睛都不見了,好像照哈哈鏡一般突然凹陷了進去,連慘叫都沒有,帶著破碎的臉骨,直接摔了出去橫躺在了地上,露出了他身下一個小太平軍身體,以及他緊握的、死都沒張開的拳頭,那裏正緊緊握著一截火繩,可以清楚的看到,熄滅前,那灼燒的火繩把他虎口燒的血肉模糊了。


    原來剛才,在瘋狂蜂擁朝前堵住缺口清兵群裏,猛然發出一聲巨響,這爆炸把在正中指揮的滿清綠營管帶張愛蘇都掀了個跟頭。


    等他帶著滿耳的轟鳴,爬起來,朝上看去,一個長毛正帶著一股腰間嗤嗤作響的黑煙從頭上撲向自己這裏。


    轉瞬間,張愛蘇就明白了剛才在隊伍正中炸響的是什麽東西,以及那長毛腰裏冒著黑煙的是什麽東西,如果他得逞了,自己這堵缺口的密集隊伍裏會發生什麽!


    不隻是這堵口守將看到了莊立忠,第一次爆炸掀開一道血肉圈子,清兵還懵懵懂懂的,但看著那個人帶著一溜黑煙跳下來,誰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麽,眨眼間,後麵的清兵人人麵帶懼色的死命後退,這充斥著硝煙和血肉的缺口頓時被放大了,隻剩下孤零零呐喊著朝莊立忠迎過去的張愛蘇。


    士兵可以畏懼,但他不行!


    他要是退一步,這城必潰!


    在老田赤膊拿刀領著人赴死的時候,這個剛跟著通安從東城趕來的綠營管帶張愛蘇已經和太平軍不知拚了多少時候,渾身的血早已沸騰,這血翻湧著,湮沒了他作為滿清鴉片軍官的無恥和下作,升騰起的是早已久違的男人豪氣!


    老田完蛋了,激起的不是畏懼,而是同袍受難的傷心,但馬上又化作咬牙切齒的滔天仇恨,被通安派到堵缺口的那瞬間,張愛蘇也早已是個大清爺們了!


    他也不想生死了!他隻是要死死堵住缺口,殺光這些該死的長毛禽獸!


    死也不能讓這火藥再次炸響在兄弟血肉鑄成的長城中!


    就這一個想法,這位30多歲的綠營管帶健步如飛的朝著飛身撲來的那敵人迎去,迎著滿麵撲來的硝煙,衝開滿鼻子的血腥之味,輕盈迅疾的腳步帶起了一片疾風!


    如此的輕盈迅疾,這一刻這個飛迎死敵的滿清管帶,再也不是那個不抽鴉片連眼皮也睜不開的煙鬼,再也不是那個挺著民脂民膏喂大的肚子、從鴉片床上起身都困難的吸血鬼,他仿佛又迴到了17歲時候,那個領著表弟遊蕩在山裏四處爬樹捉鳥的敏捷鄉村少年。


    如同飛猿,如同流星,這個從妖化人的清兵頭目扔了長刀,一躍而起,輕舒猿臂,和飛撲而下的莊立忠在空中頓時抱在了一起。


    張愛蘇久吸鴉片的眼睛從沒像此刻亮過,閃電般的空中一手伸出,牢牢握住了敵人腰間那嗤嗤燃燒的導火線!


    火藥灼燒著肌膚,右手傳來的是巨大鑽心的痛苦,但張愛蘇有的隻有興奮,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在轟轟作響:“給我熄滅!給我熄滅!”


    死死攥著這讓自己鑽心巨疼的燃燒火繩,用自己的血肉讓燃燒的火繩熄滅,張愛蘇和莊立忠兩人抱在一起摔在了地上。


    但當這位缺口指揮官從趴著變成跪著的時候,愕然發現自己身邊剛才人潮一樣密集的戰線居然變得薄如蟬翼,已經有一個仿佛地獄裏跳出來的渾身浴血的沒有辮子的鬼魅出現在自己前麵!還在自己前麵大大咧咧的擦著滿臉的鮮血。


    這是怎麽迴事?!


    他滿臉驚慌的看向四周那些為了躲避爆炸分散開的兄弟,頓時憤怒都要炸塌他的胸腔,他想朝自己兄弟大喊,但憤怒的那句:“給老子堵上去!”還沒來得及發出,他就被巨錘砸塌了麵門。


    終於看到了城牆在自己身後了,他現在,就在清妖韶州城裏站著了!


    盡管身後缺口依舊喊殺、激鬥、慘叫的聲音震天,那裏戰友仍舊和前排清兵也死鬥,但他都沒有迴頭看一眼,朱清正今天自打衝出大營就從沒打算迴頭!


    這個太平軍缺口指揮官挺刀指著麵前那些辮子,狂吼起來:“給我殺啊!”


    第一線守軍被衝潰!


    而一直在後麵督戰的通安,一樣狂吼起來,滿臉的鮮血混著泥土讓他看起來好像廟裏臉塌了一塊的怒目金剛,他狂吼的一樣是:“全部給老子頂上去!缺口――死!!!也不能丟!!!!!!!!!”


    他仍然沒輸!


    北城,朱清正他們隻是突入缺口處一小塊空地,周圍仍舊是密密麻麻的清兵,這幾乎是全城守軍近乎三分之二的兵力圍著他們,隻要把他們殺出去,韶州依然在滿清掌握之中!


    但就在這時,他的親兵帶著哭腔一指東邊,哭道:“將軍您看東城啊!”


    通安往東一看,難以置信的愣了片刻,猛地慘叫一聲,手裏長劍落地,閉目一手捂著滿是血泥的臉,身體晃了晃就要摔倒。


    東城城頭迎風飄揚的竟然成了一麵太平軍軍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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