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呢喃聲變為歇斯底裏的吼叫聲的時候,整片“小樹林”也隨之發生劇變。


    原本從夜空中灑下的淡紅色月光在這一刻慢慢變得黯淡起來,似乎有一層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將整片樹林都給籠罩住了一樣。


    而當光線減弱到無法視物的下一秒,整片樹林又被一陣強光籠罩,再無陰暗角落,宛如白晝一般。


    與此同時,大地劇烈震顫,龜裂,一縷縷滿是腐朽氣息的黑煙從裂紋中升騰而出,化作一張張扭曲麵孔,無聲哀嚎,升至高空最終又消失不見。


    強光的出現,讓藏身在樹冠之上以逸待勞的沈秀深深皺起眉頭。


    情況似乎有些脫離他的掌控。


    在電影中,與八音盒有關聯的那隻怪物是神話生物不假,可它出場的時候並沒有現在這般動靜。


    甚至整部電影中都沒有與之出場動靜匹配的怪物。


    “難道是某種電影裏沒有表現出來的東西?”


    沈秀如是想道。


    沈秀在樹上心不在焉,可樹下的眾人卻被這種動靜給震懾住了。


    以薛潛為首的天都異事局調查員和以冷芹為首的舊日教派聯盟這一刻全都將目光轉移到那個被薛潛抓在手中的八音盒之上。


    此刻正是夜間,是屬於舊日支配者們存在的世界。


    高懸於天空之上的那一輪猩紅之月的主宰自然也在這方世界。


    而這道嘶吼聲的主人竟然能在黑夜之中阻隔來自天空之上那輪猩紅之月的月芒,其實力毋庸置疑已經達到了在場所有人無法企及的高度。


    甚至有可能對方比起那位“猩紅之月”也相差無幾,甚至要強出一線。


    比起舊日支配者還要強的恐怖存在,又豈是他們這些實力最高才是“傳奇支柱”的人類能夠招惹得起的?


    薛潛頓時瞳孔一縮,打消了將八音盒扔迴去的念頭,五指用力一收,將八音盒死死抓在手中。


    這東西既然關乎那種恐怖存在,那就沒有任何理由還給冷芹那些人。


    否則,誰知道那些“瘋子”會不會突然發瘋,幹出些喪失理智的事情。


    另一邊。


    依然待在木屋內的冷芹臉色也隨著吼叫聲的出現而變得陰冷起來。


    到底還是失算了。


    作為最早聽到甬道內傳來呢喃聲的知情人,她猜測出那個八音盒很可能跟這片禁區之中的某隻怪物有關。


    拿著八音盒,就等於成為了那隻怪物的目標。


    因此她才大方地將盒子扔出去,禍水東引,想要以此算計實力並不比自己弱的薛潛。


    可千算萬算卻是沒有算到,這八音盒背後的那隻怪物居然有不亞於舊日支配者的實力。


    要知道,如果隻是普通的怪物,哪怕那隻怪物的實力不亞於“支柱”或者是“代行天使”,也不會讓冷芹如此在意。


    但如果是能與舊日支配者匹敵的怪物,那意義就完全不一樣了。


    的確,拿著八音盒會成為那隻怪物的目標,但同時又何嚐不是拿到了一樣“戰略性武器”。


    雖然危險,不過危險越大,機會也就越大。


    甚至有可能憑借這個八音盒,徹底讓那堵隔斷白晝與黑夜的“牆”崩塌。


    如果冷芹早知道情況會是這樣,那是說什麽都不可能將八音盒扔過去的。


    冷芹心頭暗惱,臉上的陰沉之色不禁又重了一分。


    此時,吼叫聲還在繼續,甚至比起剛才變得更加瘋狂,隱隱有一種即將掙脫束縛的感覺。


    大地震動的幅度也越來越大,有些地方甚至裂開了半米寬的裂紋。


    突然出現的劇變,讓異事局和舊日教派兩撥人都變得凝重起來,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表麵上看似對峙不下的兩撥人,暗地裏都開始將注意力轉移到腳下。


    沒人知道,在沒有打開八音盒的前提下,那道聲音的主人會不會破土而出,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當然,這些人之中並不包括藏身在樹冠之上的沈秀。


    沈秀俯視樹下的一舉一動,眉頭微皺,眼神變幻數次,最終浮現出堅定之色,似乎做出了什麽決定。


    他戳了戳就在身旁瞪大眼睛看著下方的艾麗婭,比了個口型。


    艾麗婭歪著頭想了想,有些不情願,但在沈秀瞪眼之後,隻得無奈點了點腦袋。


    下一秒,艾麗婭消失在樹冠之上。


    木屋中。


    冷芹臉色陰沉地站在窗邊,望著遠處同樣看向她的薛潛,似乎在遲疑著什麽,卻是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冷豔表情有些不對勁。


    幾次嘴唇微動,仿佛打算說點什麽,卻最後又因為某種不為人知的原因沒有把話說出口。


    “代行天使”冷豔身披淡藍色鬥篷,整個身體都隱藏在鬥篷之下。


    她靜靜地站在冷芹身後,看似是在與屋外的薛潛等人遙遙相望。


    可如果有人仔細觀察,她的焦點卻沒有集中在薛潛身上,甚至不在那個八音盒上,而是落在了一片空地上。


    沒錯,冷豔此時正在“開小差”,也就是走神。


    沒人知道,身體被鬥篷罩住的她,手中正抓著一顆隻有嬰兒拳頭大小的水晶球。


    在那澄澈透亮的顆水晶球中間,有著一隻通體金黃色的蠍子。


    突然,臉色陰沉的冷芹表情一變,露出了笑容,開口道:


    “薛潛,既然那位這麽著急,不如你就把盒子打開吧。”


    薛潛眉頭一挑,眼露異色。


    八音盒關乎那種怪物,按理說在場的人應該不會有任何人有打開它的意思。


    他之所以還保留著這個“燙手的山芋”,怕得就是對麵那夥人有誰突然發瘋,將盒子打開。


    可沒曾想,那位遠見會的冷大主教居然會建議他把盒子打開。


    怎麽,這是以為他也跟著發瘋了不成?


    薛潛笑了笑,說道:


    “它著急就著急唄,關我什麽事。”


    冷芹笑容更甚:


    “這麽說,薛局長這是不準備打開盒子看了看咯?”


    “那是...”


    薛潛懶洋洋地聳了聳肩,就要說出“那是當然”。


    隻是,“當然”兩個字還沒出口,他身後突然多出一人。


    這人的出現,不僅讓他眼底浮現出一抹忌憚之色,更是把熊戰等人嚇了一跳。


    熊戰那些人正防備著地下那隻怪物,哪會想到有人會突然出現在身旁。


    熊戰當即就牛眼一瞪,舉起拳頭就朝來人腦袋上砸去。


    可沒曾想,拳頭還不曾靠近那人半米,熊戰就感覺腹部一陣絞痛,力氣猶如開閘放水一般,快速流逝。


    見熊戰被來人一拳放倒,其他調查員頓時同仇敵愾,想要為熊戰報仇,但薛潛卻抬手阻止了他們,轉過頭,對來人說道:


    “沈秀呢?”


    這位能一拳放倒熊戰這位“中階獵魔”強者的不速之客,正是消失在樹冠之上的艾麗婭。


    艾麗婭沒有迴答,而是脆生生地說道:


    “父親讓我告訴你,盒子可以打開,也可以不打開,地下那東西並不比對麵那個女人難對付。”


    聽到這話,薛潛大感吃驚。


    他之所以驚訝,倒不是沈秀能知道盒子的事。


    畢竟在這之前,沈秀已經通過某種方式告訴他,自己就在這附近。


    他驚訝的是,沈秀居然說出可以打開盒子。


    而且從他的話中不難猜測到,他對於八音盒背後的怪物十分了解。


    薛潛加入異事局到現在足足二十年,所經曆過的事件比起“傳奇支柱”龍征都要多。


    豐富的經驗告訴他,沈秀既然能知道八音盒和八音盒背後的怪物,那麽關於這片禁區他也一定很是了解。


    甚至有一種更為荒誕的可能都在他腦中一閃而過——說不定這片突然出現的禁區就是沈秀一手造就。


    這個念頭來得快,消失得也快。


    薛潛也沒當迴事。


    本來嘛,沈秀即便跟那位“天使”關係很好,但想要搞出這麽一個擁有如此強大怪物的禁區,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沈秀腦中閃過種種念頭,定了定神,說道:


    “我知道了。”


    艾麗婭點點頭,轉過身就要離開,剛走出兩步,她一拍腦袋,又轉過身說道:


    “對了,我父親還讓我告訴你一句話。”


    “什麽話?”薛潛疑惑道。


    艾麗婭說道:


    “我父親說,現在鬧出的動靜不小,當心那些舊日支配者。”


    一聽這話,薛潛頓時身體一顫,瞳孔縮成了針尖。


    原來如此!


    他突然想明白了,冷芹為什麽會讓他打開那個盒子了。


    誠然,順著聲音主人的意願打開盒子很可能會釋放出一隻恐怖的怪物,在場所有人都會陷入險境。


    但要知道,這片樹林現在正處於黑夜世界,處於那個眾多舊日支配者活躍的世界。


    有冷芹這些信仰者在這裏當定位器,他們所信仰的舊日神隻很可能已經得知了這裏發生的事。


    說不定正在趕來的路上。


    若是將那隻怪物釋放出來,那麽毫無疑問他們這些人即便不死在怪物手下,也會被拖住,以至於被後麵趕來的舊日支配者殺死。


    想到這裏,薛潛眼底突然又升起一抹疑惑。


    等等,事情好像有些不對。


    現在的情況有目共睹,在場的人都知道那個八音盒跟那道聲音的主人有關。


    也就是說,無論冷芹有沒有提出那個建議,他薛潛都不可能打開盒子。


    既然如此,冷芹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難道她的目的並不是讓我打開盒子,而是不想讓我打開?”


    薛潛眉頭深深皺起,很快又否定了這個猜想。


    如果冷芹不想他打開,那麽同樣不用提出那個建議,因為他本來就沒有打開八音盒的意願,也就不存在“他原本想打開,但在聽了‘建議’之後又不打開”的念頭。


    所以,冷芹提出那個“建議”的意圖究竟是什麽?


    薛潛眉頭已經擰出一個“川”字,就連艾麗婭轉身離去也沒有察覺。


    究竟打開,還是不打開?


    薛潛宛如一個選擇困難症晚期的患者一樣,難以決定,甚至為此大感頭疼。


    打開了,可能落入冷芹的圈套,不打開同樣有這種可能。


    “該死,早知道這玩意兒這麽燙手,我剛才就該把它扔掉。”


    一想起這東西是被某個傻缺強行塞到自己手上的,薛潛就忍不住恨恨瞪了那人一眼。


    熊戰不知道這位薛大局長在想什麽,隻覺得自己什麽事也沒幹,莫名其妙躺著也中槍。


    “沈秀有沒有說...”


    不再理會滿臉怨念的熊戰,薛潛轉過頭,想要問問艾麗婭關於這個八音盒更多的信息。


    但此時艾麗婭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薛潛隻能歎了口氣。


    隻是,這口氣剛歎到一半,他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意識到冷芹的真實意圖。


    冷芹之所以要提出那個“建議”,既是想讓他打開盒子,又不想讓他打開。


    換句話來說,他打不打開八音盒都無關緊要,冷芹最主要的目的其實就是讓他心亂,將他們拖在這裏。


    “臭小子,既然知道那婆娘的意圖,為什麽不明說,居然讓那丫頭來說打開不打開都可以,真是個混蛋...”


    聯想到剛才沈秀讓艾麗婭傳來的話,薛潛想明白了冷芹的真實意圖,整個人的氣勢一下子就變了。


    不再猶豫,不再彷徨。


    他當機立斷,讓熊戰帶著其他人趕緊離開這片樹林。


    熊戰雖然不解薛潛為什麽會下達這個命令,但一向聽從命令的他並沒有質疑。


    隻是,就在熊戰轉過身準備帶人先行離開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薛局,你讓我帶人去哪?”熊戰弱弱問道。


    “還能去哪,迴...”


    薛潛眼睛一瞪,脫口而出。


    隻是“營地”二字到了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去。


    對啊,現在是黑夜世界,出了這片樹林,就是那讓人迷失的陌生時空。


    如果說留在這裏還有可能憑借沈秀與“天使”的關係,賭一把“天使降臨”,僥幸保住性命,那麽離開樹林去到黑夜世界,那就真是十死無生了。


    薛潛臉色不禁變得難看起來。


    “難道,這一次天都異事局就要葬送在我手裏?”


    薛潛眉頭緊皺,轉過身,望向那片暴露在強光之下的樹林,想要找到隱藏在其中的沈秀。


    但一番尋找過後卻一無所獲。


    另一邊。


    冷芹從艾麗婭出現到離開,一直將對麵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裏。


    在見到那位陌生女孩的時候,她微微皺了皺眉,感覺到了什麽。


    但就當她準備抓住那種感覺的時候,艾麗婭又很快消失了。


    冷芹不禁陷入沉思。


    在她身後的冷豔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麽,小聲說道:


    “她是沈秀的女兒。”


    “沈秀的女兒?”


    冷芹一愣。


    沈秀什麽時候有這麽個女兒了?


    就在冷芹愣神之際,卻是沒有注意到屋外的薛潛已經開始行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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