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會議室內鴉雀無聲,在薛潛發問之時,眾人下意識連唿吸都放緩了許多,生怕喘氣重了被薛潛注意到。


    其實吧,若是換了其他什麽時候,被注意到了,甚至被點名倒也沒什麽。


    可這時候明顯是這位薛大局長正在氣頭上,再加上天水街的事真的沒調查出什麽眉目,如果被叫起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被訓斥一頓,在這麽多同事麵前丟臉都算是輕的。


    一個弄不好,這位薛大局長可是不會顧及什麽麵子,直接就會動手。


    要知道,當初這位上任的時候,可是有不少有望升任局長的“老前輩”不服氣,結果怎麽著,但凡跳出來找茬的,不但最後自己成為了那個“茬”,還全都在醫院住了至少兩三個月。


    有這麽多前車之鑒,整個天都市異事局就沒一個人膽敢跟這位薛局長對著幹,哪怕陽奉陰違都不敢。


    按照這位的說法那就是,“做錯就要認,挨打要立正”。


    眼下,這位直接點了周澄的名,其餘人全都鬆了口大氣,便是坐在薛潛左右手的那一男一女都心有惴惴地對視一眼。


    跟文職人員坐在一起的蘇菲全身緊繃,兩隻小手無意識地攥緊衣角,擔憂地看向不遠處的周澄。


    對於自己這位閨蜜,她可是極為了解。


    性子冷不說,一言不合還要擠兌人。


    她生怕周澄等下被姓薛的說的下不來台的時候說出什麽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那麻煩可就大了。


    人群中,周澄緩緩抬頭,視線移向主席位的薛潛,站了起來。


    在來天都之前,她便對這位薛局長有過耳聞,臨走之際鄭清河更是再三叮囑她在這位麵前把脾氣收斂一點。


    天都可不比洛桑,水深著呢。


    周澄性子冷,但不代表她不聰明,剛才的例子已經充分說明了薛潛並沒有看起來那般隨性,對於這種人,她自然會極力壓抑自己的脾氣,不至於當場發作。


    再者,作為探索員,在這一次的事件中的確沒起到應有的作用,也沒臉發作。


    周澄就那麽在眾人幸災樂禍的目光中站著,平靜地望向薛潛的方向,沒有說一個字。


    沒能聽到迴複,薛潛唇角再次勾勒出一抹戲謔的笑容:


    “你沒來天都之前我就聽說過你,洛桑市精英中的精英,有望接棒下一任洛桑市異事局局長之位,阻止了多起詭秘儀式、勘破了多處禁區,鄭清河那老家夥還一個勁兒跟我吹噓你有多厲害,這次放人有多麽舍不得,嘖嘖,看樣子也不過如此,早知道你是這種貨色,我也就不點你名了,行了,坐下吧。”


    這話一出,在場這麽多人,除了蘇菲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臭罵薛潛一頓,其餘人都幸災樂禍地盯著麵色微微泛紅的周澄。


    即便是周澄現在的搭檔——韓銘晟,嘴角也掛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嘲笑。


    跟薛潛一樣,在周澄還未到天都報道之前,他就聽說了這位冷美人的一些事跡,人長得美不說,實力也是極強,據說快要突破凝神,成為獵魔級探索員了。


    為此,他還特意申請去跟這位做搭檔,想著靠自身的人格魅力和實力將其收服。


    沒想到,這位冷美人原來也跟那些庸脂俗粉一樣,居然被薛潛給嚇住了,連話都不敢說。


    看樣子自己是高看她了。


    “可惜了這副皮囊,還以為是寒冬裏的臘梅,結果隻是被冰封住的雛菊,稍微遭遇外力就會碎掉,徒有其表而已。”


    韓銘晟望著“熱鬧”中心的周澄,心頭越發輕視。


    沒有人發現,被當做笑話的周澄此時眼底已經布滿寒霜。


    她雖然早已預料到薛潛會毒舌一番,結果還是高看了自己的忍耐裏。


    即便在心頭不住地告訴自己,一定要忍住,一定要忍住,她還是快要壓抑不住了。


    垂在身側的兩隻纖手已經攥緊了拳頭,顫抖不已,指甲刺入手掌也沒有鬆開。


    不遠處,一直擔心著周澄的蘇菲似乎感覺到了什麽,雙眼猛睜,重重咬住嘴唇,不住的在心頭祈求:


    “澄澄,求求你,一定要忍住。”


    下一秒,周澄那如冬風拂麵的聲音卻還是響起。


    “薛局長...”


    “遭了!”


    蘇菲驚慌失措,屁股離開凳子,就要阻止周澄繼續說下去,卻冷不丁被薛潛瞟了一眼。


    那一瞬間,蘇菲心頭一顫,慌亂不已,不自覺又坐了下去。


    薛潛收迴目光,轉而看向仍舊站著的周澄,似笑非笑地說道:


    “怎麽,你不服氣?”


    周澄深吸一口氣,輕輕吐出兩個字:


    “是的。”


    這兩個字一出,刹那間石破天驚,眾人都睜大了眼睛,不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天都市異事局什麽時候又出了一位敢於頂撞薛大魔王的勇士,真是不怕死?


    “可惜了...”


    韓銘晟再次感歎了一句,這時候他已經徹底沒有收服周澄的欲望了。


    在他看來,這麽一個沒頭腦的女人,即便再漂亮,那也是配不上他的,哪怕隻是一夜露水都不配。


    而且凡是頂撞了姓薛的,從沒有人能在天都待滿一個月。


    一個馬上要離開的人,也用不著他放在心上了。


    薛潛緩緩收起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表情變冷了許多,說道:


    “想要證明自己,可不是靠嘴巴或者臉蛋,不服氣可以,那就拿出讓我收迴那些話的東西來,要不然...嗬嗬...”


    稍微了解薛潛的人都知道,一聲冷笑,已經昭示了他內心的怒意,若是還有人敢在這時撩撥他,那麽毫無疑問,那家夥絕對沒有好下場。


    但周澄卻是一點沒在意薛潛的態度,繼續用那種能凍死人的語氣說道:


    “天都會死這麽多人,多虧了咱們局的功勞。”


    又是一顆炸彈在眾人心頭炸開。


    幸災樂禍之餘,不少人對周澄這話感到很是不爽。


    的確,局裏迄今為止也沒能查出什麽有用的東西,可你周澄要說死這麽多人是因為局裏的人辦事不利導致的,那這話就誅心了。


    薛潛眼底閃過一抹寒光,語氣更冷了,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來:


    “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說什麽?”


    這一刻,一股凜然地氣息驀地從薛潛身上席卷開來,牆角幾隻正在忙碌著的螞蟻立時暴斃。


    那些坐在離薛潛較遠的人還好,隻是渾身一顫,牙關不住地交戰,咯咯作響。


    最倒黴的就要數那一男一女,如同被罩在一枚被敲響的碩大銅鍾之中,整張臉一瞬間變得毫無血色,身體僵直,大腦一片空白。


    周澄死命咬緊牙關,頂住巨大的壓力,不服氣地看向薛潛,語速緩慢卻極其堅決地說道:


    “我當然知道,因為我就是害死這些人的兇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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