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人是需要天賦的。


    從某種程度上,獵人比妖魔更加需要天賦。


    妖魔初誕生的時候力量大都比較孱弱,然而它們是天生屬於黑暗,天生的隱匿者。


    最關鍵的是,妖魔可以通過吞噬同類而成長。


    它們帶著黑暗和惡意,與和自己實力相當的同類廝殺著,勝者將吞噬對方,獲得力量,得到成長的機會。


    失敗者會化作對方的口糧,縱然它也是曾經的成功者,能停留在世間的時間也不過是寥寥幾日而已。


    而獵人不同,他們是日光下的人群。


    他們的特性注定了他們中的多數隻能通過正常的修煉方法來提升自己的實力。


    但是,提升實力在這樣一個世界從來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情。


    人類本不是一個天生就具有特殊力量的終於,獵人們另辟蹊徑,找到了能與妖魔相抗衡的方法。


    但是這注定了他們依賴於天賦,勤能補拙對於他們來說並不適用,也正是因為如此,許多獵人都非常想要找到一個天賦好的弟子。


    這個老年獵人也是如此。


    他叫申渚,隸屬於獵人工會,曾經是情報部的一員,現在暫時當個萬金油,哪裏有需要就往哪裏填。


    “哎呀別這樣啊,我就是看這位小夥子合眼緣的很,所以起了愛才之心啊。”


    申渚摸了摸胡子,對謝澤這樣一副黑著臉的樣子覺得有點新奇。


    雖然看著小夥子已經過了成為獵人的最佳時間,但是他不介意啊,現在天賦高的好苗子早早的就被撿走了,遇上一個不容易。


    “哎呀申老,您別亂說話,”謝晴偷偷的把申渚拉到了一邊,“祁祁他不是這邊的人,您別隨便拉人進來。”


    獵人是注定和死亡與黑暗相伴的人群,除非是本就與其有所牽連的人,否則他們一般不會將人帶入隱藏在世界表麵之下的世界。


    更何況是連祁這樣擁有著無限未來的年輕人呢。


    “不是?哎,怎麽會是這樣?”申渚瞪大了眼睛,手一抖,差點扯下一根胡子。


    真是奇了怪了,謝家的人,尤其是謝澤,通常都有點孤僻,而且加上獵人這種特殊的身份,和他們相處的比較好的人除了親人,就隻剩下同為獵人的同事了。


    他見謝澤對待這個小夥子的態度有點不同尋常,以為他是哪個家族新尋迴來的子嗣。


    這種事情在獵人中也不少見,誰能想到這個精致的年輕人原來不是他們這邊的人。


    可惜了啊真可惜了,那麽純淨的氣息,就算獵人世家的子弟也難以企及。


    申渚心疼的捏了捏胡子,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謝晴撇了撇嘴,見他終於放棄了這個想法,也就不再去管他了,自己跑到了連祁的身邊。


    “咳咳,那個,其實我們是……”謝晴撓了撓頭,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麽去解釋。


    這時,長發獵人三兩步走了上來,打斷了她想要繼續說下去的話。


    她對著謝澤道:“謝隊長,請問之後的調查和善後工作由誰來負責?”


    謝澤這才把目光從連祁的身上移開,掃了一眼破破爛爛的林子。


    “關於這件事情的調查讓情報部自行安排調查,禁林的修複工作就由你們後勤部來負責。”


    然後,他頓了頓,目光從連祁的臉上掃過。


    “其他的事情,就有我來負責。”


    長發獵人一愣,雖然盡力掩飾卻沒能擋得住眼中流出的詫異。


    見謝澤並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她咬了咬牙,微微躬身表示明白了謝澤的吩咐,隨即和其他三個獵人一起離開了。


    謝晴被她這一打斷,一下子居然忘了自己本來想要說什麽,正好看謝澤都表過態了,就不去說那些有的沒的了。


    她睜著圓圓的眼睛,小聲對連祁道:“不好意思,把你牽連進這些事情中了,不過很快就不會有事了。”


    “嗯……那是什麽事情呢?”陽光照在連祁的身上,讓他整個人仿佛鍍了一層金光。


    他看上去並沒有普通人遇見這種事的驚慌失措,也沒有表現出太多的好奇,平靜的有些不正常。


    謝璟甩了甩頭,把腦海中莫名出現的不正常猜測給甩了出去。


    謝晴都說了那麽多,他怎麽也得說點什麽。


    “哈哈,你放心好了,”謝璟覺得自己應該給迷茫的人一個心裏安慰,“我哥的技術可是是一流的!”


    想了想,他又補充道:“絕對不會疼的!”


    站在一邊的謝晴差點沒有噴出來。


    “你閉嘴!”她用胳膊肘一捅,“沒事瞎說什麽?”


    謝璟被她突如其來的激動弄得滿頭霧水:“我說錯什麽了嗎?”


    “沒,”謝晴道,“你說話本身就是一個錯誤。”


    “……能說清楚點嗎?”


    謝晴看他的目光中充滿了憐憫:“直男的思維是理解不了的。”


    謝璟一噎:“你怎麽知道我是直的?”


    謝晴眼睛一亮:“難道你是彎的?”


    “不,謝謝,我是直的。”


    謝晴和謝璟一來二去鬥了幾下嘴,連祁在一邊看的還挺有趣的。


    “你們想要做什麽嗎?”連祁看著謝澤有些嚴肅的表情,突然想逗逗他,“能告訴我嗎?”


    謝澤沒有迴答他,而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帶著他往屋內走去。


    連祁感覺著手腕上傳來的觸覺,帶著人體的溫熱。


    血族的身體是冷的,他偽裝出來了表麵上的溫度,卻改變不了他們對溫度的敏感。


    謝澤的步速很快,連祁被他拉著一路小跑,□□著的雙足難免被粗糙的地麵硌得疼。


    他皺了皺眉頭。


    在前麵走著的謝澤放慢了腳步。


    他們離開林子進了別墅,徑直上了二樓,左拐右拐來到了一間屋前。


    謝澤用另外一隻手握住了門把手,白光閃過,門開了。


    連祁正想看看這門的原理,卻被他給拉進了屋內。


    門在身後關上了,謝澤這才放開連祁的手腕,走到窗邊將窗簾拉了上來。


    屋內一瞬間陷入了昏暗中。


    連祁打量了一番屋內的情景,有幾個地方引起了他的興趣,他又看見謝澤沉默的現在他的麵前,心中無聲的笑了一下。


    這些獵人想要做什麽,他早就知道了。


    無非是不能讓普通人知道某些事情的存在,所以需要在這種事情之後做一些處理罷了。


    比如清除記憶。


    沒有經過訓練的普通人,就和秦從彥一樣,精神力完全不設防,簡單的侵入和抹去就能夠解決。


    當然,如果處理者本人對自己的精神力控製不好,就有可能對被清楚記憶的人造成損傷。


    不過,謝澤這是要做什麽?


    要知道,他對他的懷疑可是已經到了就差關鍵性的證據的程度了。


    還是說,又想通過精神力的入侵來抓住他的把柄?


    連祁左右晃了幾步,覺得腳底下還是冰冰涼涼的,便抬頭道:“我要一雙鞋子。”


    說著,輕輕的抬了抬自己的小腿。


    白嫩的腳趾就像一顆顆圓潤的珍珠,腳背光滑白皙,拍攝的服裝還穿在身上,腳踝上的銀鏈稱著肌膚,透著一種無言的誘|惑。


    謝澤現在那裏沒動。


    連祁又說了一遍,還是一樣的話。


    謝澤轉過身走到了一個櫃子前,蹲下身拿了一雙毛絨的拖鞋出來。


    拖鞋居然是萌萌的卡通圖案,上麵的大眼萌睜著blingbling的大眼睛。


    連祁穿上了拖鞋,裏麵是一層柔軟的毛,穿上去的感覺非常的舒服,冰了一個上午的腳似乎一瞬間就被治愈了。


    他來迴的走了幾步,似乎很滿意這雙拖鞋的質量,又發現屋內隻有書桌前一個凳子,而書桌又有點遠。


    連祁便往後走了幾步,坐在了柔軟的床上。


    “獵人先生,”他的笑容在昏暗的屋內透露出了幾絲妖魅,“你帶我來這裏,想幹什麽?”


    他的稱唿讓謝澤皺起了眉頭。


    “我記得我沒有說過獵人的事情。”


    連祁低頭揪起了床上的一小撮毛,被子邊緣垂下來的小條條被他擰成了一小束,似乎還準備去編一個麻花結。


    “啊……我記得你說過的。”他漫不經心的胡扯了一句。


    “我沒有。”謝澤很肯定。


    “沒有就沒有吧。”


    連祁隨口道,麻花結終於編好了,他扯了扯又把它給扯散,感受到了謝澤的目光,才抬起頭笑了笑:“其實我是做夢夢見的,你信嗎?”


    謝澤聞言,沉默了一會,似乎因為眼前這個妖魔的胡言亂語感覺到了物種之間的巨大差異。


    他把書桌前的椅子拖了過來,擺在連祁的麵前,然後自己坐了上去,微微低頭,俯視。


    床鋪比椅子要低,謝澤和連祁又離得很近,遠遠看上去,竟然有一種黑發的獵人將血族擁入懷中的錯覺。


    在沒有其他氣息幹擾著的房間內,眼前這個獵人身上的血味更加明顯了。


    血液對於血族的吸引能力與血液供給者的實力成正比,除了某些在血液方麵天生優勢的種族外,血族最佳的獵物,往往都是實力強大、難以馴服。


    而同時,血族又是崇尚強者的。


    他們的這兩個特性似乎互相矛盾,又似乎在某些方麵統一了起來。


    血族看上的強者,如果無法在實力上壓製住他們,就隻能成為他們的食物。


    屋內的氣氛逐漸微妙了起來,兩個人的唿吸聲清晰可聞,眼神無意之中的對視,以及氣息逐漸的交融。


    連祁的喉結輕輕滾動,犬齒生長的地方傳來的細微酥麻感,逐漸傳遍了全身,順著脖頸向下,引起了身體無意識的戰栗和興奮。


    好想將這個男人——


    連祁的瞳孔一縮,對於鮮血的渴望一瞬間湧了上來。


    他輕輕地喘息著,血液在血管中沸騰,帶動著全身上下變得極為敏感,這是為了捕獵時能夠感知到獵物的一舉一動。


    黑發的血族輕輕的伸出了右手,落到了獵人溫熱的脖頸上,沿著體表的線條緩慢的向下撫摸。


    手指感受到獵人皮膚下麵汩汩流淌著的血液,指尖忍不住微微顫動,壓抑著自己想要割開掌心下血管的衝動。


    披散著長發的年輕人麵容精致的不可思議,此刻他伸出了手,溫柔的撫摸著眼前男人的脖頸。


    在他麵前的男人目光深沉,表情看不真切,眼神卻始終鎖定在年輕人的身上,就像獵人緊緊地看守著自己的獵物。


    連祁勾了勾嘴角,低聲道:“獵人先生。”


    他的眼神一暗,絲絲縷縷讓人窒息的危險宛如蜘蛛織成的網,將麵前的人困在了其中。


    “你帶我來這裏,想要幹什麽呢?”


    黑發的血族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勾起了平靜水麵的滔天巨浪,就像化學試劑相碰發生的劇烈反應,瞬間的熾熱仿佛能將人融化。


    謝澤抬起了有點僵硬的左手,輕輕的抓住了脖子上不安分的手。


    連祁加深了笑容。


    然而,下一秒,讓他目瞪口呆的事情發生了——


    獵人突然之間站了起來,速度之快動作之幹淨利落讓他一愣,還沒等他迴過神來,眼前的這人往後退了幾步。


    後退過程中甚至碰倒了椅子,碰到地麵發出了哐當的一聲。


    椅子很笨重,倒地的時候地板都震了一下。


    “根據《獵人善後處理辦法第七版》第三章第七條的規定,”站在五米遠的地方,謝澤道,“如果有非相關人類在獵人執行任務過程中目睹、聽聞或者參與與妖魔有關的事物等,且自身與此次事件並無主觀意向聯係,將按照《非相關人類處理辦法》中的規定進行處理。”


    “倘若該人類已成年且精神狀態良好,將由a級以上獵人進行精神力幹涉,以消除其關於此次事件的記憶。”


    謝澤幾乎沒有起伏的聲音在屋內迴蕩。


    他像背書一樣念完之後,大跨幾步走了過來,把地上的椅子給拖到離連祁至少三米外的距離放好,然後坐了上去。


    謝澤的目光隨意的落在了空中的某一點,似乎對對空氣中的塵埃有了很大的興趣。


    他麵無表情道:“這就是我要做的事情。”


    連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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