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濃霧還未散盡,遠處而來有一輛驢車正吱吱呀呀地在通向長安城的官道上行駛,很快就已經能看見長安城雲霧繚繞的城門樓了。


    這輛驢車上坐著兩個中年人,蓬頭垢麵,一身長袍像剛從土裏翻出來,不仔細看很像是從山東一帶逃荒過來的流民。這也難怪,大唐初定,洛陽以東均是兵荒馬亂,他們這樣的裝扮並不奇怪,反倒很好地融入了這清晨暗灰色的背景之中。


    其中一個人身寬體胖,似乎每翻一次身就會氣喘籲籲。而他那雙眯著的小眼睛裏麵透著不同於流民的精明,從氣韻上看又不像是個簡單的逃荒的乞丐,看得出以前應該是享過福的。


    這車上的另一個人,雖然臉頰被長發遮蓋,但從臉上的皮膚白皙可以看出,實際上應該是一個身材修長容貌俊美的男子。隻見這個人坐在驢車上一言不發,馬車行走時目光總是迴頭眺望的身後,好像在一路看著什麽,又像是在懷念著什麽。可他身後隻有茫茫一片薄霧,什麽也看不到。


    “哎,你說你,你要是這麽舍不得公主,你當初就別跟著我來長安啊,現在這麽魂不守舍裝深情給誰看啊?”對麵那個男子不住調侃了他道。


    “你又知道什麽?我和公主說好了的,等到了長安我會尋找到出路,找到了迴去就接他們。”他們口裏的這位公主,不是別人,指的正是隋煬帝的長女—南陽公主。而這驢車坐著的人,是從濟北逃亡而來的宇文士及和封德彝!


    “若不是我把你化妝成這樣,若不是我封德彝,以偷梁換柱之計把你悄悄弄出來,你能從濟北那幫猴精猴精的將軍們眼子底下來到長安?”原來,宇文化及被竇建德擊敗並殺死之後,那些濟北的豪族們又想把這燙手山芋塞到宇文士及手裏。讓他帶兵和李淵父子爭奪天下。可他宇文士及並不傻。他們宇文家在江都謀害了隋煬帝,早已臭名昭著人人喊打,天下人人都可以以為煬帝報仇的名義滅了他宇文氏。失去了這為人臣的名聲,他宇文氏又怎麽可能得了這天下?從他兄長滿門被滅的下場就已經讓他足夠清醒,他不會像他那愚蠢的哥哥們一樣再跌入這個大坑。


    “得了吧,現在全天下的人就知道你拋妻棄子,隻顧著自己逃命。我可跟你說啊這李淵我們是知道的,他可是個笑麵虎未必能真心接納我們。把你那思念和懊悔都收起來吧,你可得打起十二萬分的精力去對待李淵,你放著好好的蜀王不當,來給人家當下屬,就得把你那駙馬的過去全忘了。”封德彝又開始嘮嘮叨叨,生怕宇文士及又犯糊塗。


    “你這個人真囉嗦,都說了好幾十遍了,你先把你自己的事想清楚就行了。”宇文士及將手中那枚玉佩摸了摸,小心翼翼的塞到衣袖裏麵,那是南陽公主留給他的唯一念想了。“對了,別忘記了。我聽說現如今淮陽公主在秦王府。她若是真計較起來,要是在秦王身邊說你什麽,從中作梗。雖然你在你妹妹在後宮,也未必保得住你。現在李淵的後宮是萬貴妃在主事!你可得小心些!”


    “到了京城,我自有分寸。不必老兄你替我操心!”宇文士及瞥了封德彝一眼,裹衣一躺,閉上了雙眼。還有一日就到長安了,他得趕緊養足精神,才能打好京城這一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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