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頭架起的篝火在山洞中燃燒的劈啪作響,衣衫襤褸的人群在洞中散坐,一部分人跪在一幅壁畫前虔誠祈禱,擅長醫術的教徒幫傷員塗抹著藥膏。


    “嘶……”


    利刃在傷口中翻動讓勇猛的漢子都渾身顫抖。


    “忍著點。”


    麵容普通的男人頭也不抬的提醒道。


    他熟練的用刀剜去爛肉,從懷裏掏出一個凹癟的鐵盒,扣出一塊黑糊糊藥膏抹在壯漢的傷口上。


    “謝謝。”


    壯漢臉色蒼白滿頭大汗的低聲道。


    男人話也沒說的起身離開,今夜的傷員數量很多,他還有的忙。


    “同行者用生命為我們創造了逃生的機會,我們應記住他們的名字!謹記今天的恥辱!但是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一個懦弱者的叛變而引起的!”


    穿著灰袍的女人滿臉怒容的震唿道。


    “把他帶上來!”


    兩名教徒從洞穴深處壓出一名麵容枯朽,神情癲狂的男人,他的雙手雙腳都綁著沉重的鎖鏈,肩胛骨更是被兩根鐵刺穿透,鮮血染紅了他的半身。


    “庫多!你為什麽要背叛我們!”


    阿黛爾憤怒道。


    “嘿,嘿嘿……”名為庫多的叛徒一陣傻笑,嘴角流出口水,“信仰血神……獲得永生……我們永遠也無法逃離這裏……那隻壞山羊隻想吞噬我們的靈魂……”


    “胡言亂語,竟敢汙蔑偉大的神主。”阿黛爾的語氣並沒有看上去那麽憤怒。“原來你早就已經背叛了我們的信仰,怪不得你能夠做出這種事情!”


    “殺了他!血祭十三位同行者!”


    “庫多你就是個畜生!”


    “……”


    洞內的教徒群情激奮的喊道。


    阿黛爾麵容冷冽,她接過旁人遞過來的一把利刃,“你背叛了神主的信仰,本就罪不容誅。又假傳消息,害我們的十三位同行者白白丟掉了生命!


    隻有血祭才能贖清你的罪孽!”


    刺啦!


    她將刀子從庫多喉嚨下兩寸的位置刺入他的胸膛,然後麵不改色的用力下劃。鮮血噴濺,染滿她的整張臉,曳動的火光將她映襯著猶如魔鬼一般。


    呲!!


    血漿如柱。


    “啊!!”


    庫多口中溢出鮮血發出痛苦的嘶嚎,雙眼鼓脹的似要從眼眶裏凸出來。


    周圍的教徒無論男女老幼看到這一幕都神情狂熱,有憤恨者咬牙切齒,恨不得生食他的血肉。祈禱的人聲音變得愈發響亮,似想將他的慘叫蓋過。


    “背棄者都將得到懲罰!”


    阿黛爾伸手進他的胸膛取出一顆鮮活跳動的心髒,她大步來到那幅壁畫前,將心髒攥碎,把血肉碎末揮灑在了牆壁刻畫的那幅黑色山羊頭的上麵。


    “瀆神者已經消滅!偉大的神主,請再次賜予我們力量,幫助我們驅趕邪惡!”


    阿黛爾虔誠道。


    嗡!


    那幅山羊圖案竟真的進行了迴應,眼眸部位亮起深邃的魔火,緊接著,就看到阿黛爾的身軀劇烈抖動起來,渾身上下散發出的氣勢開始節節攀高。


    唿……!


    狂風拂過山洞。


    阿黛爾氣息迅速收斂,驚喜的跪倒在壁畫前迴應:“感謝神主的恩賜!”見她這樣其他的教徒也全都跪在地上,衝著壁畫上的山羊頭虔誠禱告起來。


    血祭風波過後。


    洞內的氣氛再次變得平淡乃至有些沉寂。


    無邊的夜,讓人看不到絲毫希望,隻能掙紮苟活,絕大多數教徒的精神狀態都在盲目的信仰中變得瘋瘋癲癲。


    “接下來的幾天我們還得組織人迴一趟隱秘之村,雷獸暴動,治愈教會能察覺的到,一定會再派人來探查,我們不能放過任何一個離開的機會……”


    阿黛爾跟幾名核心教會人員聚在一起討論。


    團隊中的醫師來到她近前,腳步微頓後,對阿黛爾低聲說道:“我們的藥物全都用光了,有幾名傷者的傷口已經感染,建議盡早將他們隔離開。”


    “摩爾,辛苦你了。”


    阿黛爾眼神微沉的輕歎一聲。


    “這樣的日子多久才能結束……偉大的神主難道聽不到我們的祈求……?”


    一名鬢角發白的男人語氣悲哀的說道。


    阿黛爾瞥了他一眼,“注意言辭,神主無時無刻都在關注我們!我們會有今天的下場全因當初的無能,那群卑劣的治愈教會神官才是罪魁禍首!”


    “不就是搶地盤沒打過……”


    程深心裏嘀咕。


    阿黛爾看著都不說話在心裏不知揣摩著什麽的眾人,忽然看向程深,“摩爾,你跟我來一趟。”


    “是。”


    程深低下頭心裏清楚她要做什麽。


    關於這具身份的一切,他都已經在輪迴絕境裏通過摩爾本人了解的一清二楚。


    但還是要謹慎。


    盡管程深不覺得這個世界上有生物能抗住輪迴絕境的折磨。


    可對於這些信仰狂熱的狂信徒,再謹慎也不為過。


    他將摩爾掌握的信息,和他每日大概要做的一些事情都了解清楚,通過神化金屬改造相貌,配合無形之觸的隱匿氣息,再加上情緒感知調整心靈。


    莫說不熟悉的人看不出來。


    就是摩爾的親生父母也未必能察覺到他現在的變化。


    跟著阿黛爾進入洞穴深處。


    這座洞穴,是山羊教派在黑霧區域中的主要據點,內部連接著天然洞窟,錯綜複雜,最深處通向哪裏就連山羊教派的人都不清楚,極其適合躲藏。


    阿黛爾帶著程深來到一個內部洞窟,她揮手撤去擋在洞口的能量屏障,一股惡氣頓時從中湧出。


    “阿黛爾……”


    山洞裏躺著一道烏黑腐爛如肉泥般的身影,早已看不出人形,隻能從那顆還未變形的蒼老頭顱上辨認出他曾經是個人類。


    “大祭司,您今天好些了嗎。”


    阿黛爾恭敬問道。


    “好點了……神主的意識正在與我融合……你看我的身體正在向至高形態轉變……”


    大祭司聲音渾渾噩噩如高燒神智不清的迴道。


    程深看了一眼他那惡爛的身體,心裏的想法不為外人所知。


    “大祭司,您如果撐不住就放棄吧,教會正在麵臨一場危機我們需要您……”


    阿黛爾繼續道。


    但她話還沒說話就被老人打斷。


    “放棄?……神主已經迴應我,我將獲得永生不死的力量……!你叫我放棄……難道你是嫉妒我能跟神主進行溝通?!”


    老人的眼球暴突出來充滿怨毒的看著阿黛爾。


    女神官站在原地平靜不語。


    嘩啦……


    老人的頭顱在爛泥身軀上不斷流動位置,他的眼神時而瘋狂,時而迷茫,時而清醒。“你說的事情我知道了……等我完成融合所有事情都將解決……”


    “摩爾今天會再次為您檢查。”


    阿黛爾說道。


    “好……”大祭司的一隻眼球盯著她,一隻眼球轉向程深。


    阿黛爾再不說話的轉身離開洞窟。


    “你過來……小子……你看看我這美妙的身體形態有什麽需要檢查的地方……?”


    大祭司語氣怪異的看向程深。


    程深放出感知,察覺到阿黛爾的身影已經走出很遠,隱秘的光芒在洞口交織,形成複雜的陣法。


    程深心底微鬆了一口氣。


    “我看你病的不輕。”


    他開口道。


    “病?”大祭司的頭像皮球一樣在黑泥中滑動。


    “我是專業的醫生,你要相信我的判斷。”程深從懷裏掏出一雙手套戴在手上。


    “你說我病了?”


    大祭司似是一時沒反應過來程深怎麽會這樣跟他說話。


    “你隻需要保持安靜,我會給你安排最佳的治療方案。”


    程深絲毫不懼的向他走去。


    咯吱……


    洞窟的地麵上布滿惡臭的粘稠物質,分不清是排泄物還是食物的東西跟流淌的黑泥融合在一起。


    對於後者。


    程深可謂是見到老朋友了。


    這種古怪的黑色物質他在清理祭神殿時遇到過很多,正是由深淵汙染和黑暗畸變能量混合形成的汙染物質。


    正常生命體沾染一點就會被侵蝕成扭曲魔物。


    但無麵天使是風暴城堡製造的實驗體,而風暴城堡,又跟祭神殿是合作關係,自然不會懼怕這種物質的汙染,程深帶上手套純粹是因為心理潔癖。


    “嘿嘿嘿……”


    大祭司兩個眼球各轉各的,有些滑稽,但在眼下這般場景中更會令人感覺到可怕。


    “你敢靠近我……?”


    他驚訝的看著程深一步步走近。


    聞言,程深頓了一下,但不是因為他提到的問題,“你應該還有脊骨這種結構吧?”


    “?”


    饒是大祭司的思維十分瘋狂跳脫,一時間也沒搞清楚他的意思。


    “沒關係,我自己找。”


    程深麵無表情道。


    “新鮮……美味……阿黛爾那個忘恩負義的東西已經很久沒給我送過食物了。”


    大祭司垂涎道。


    嗖嗖!


    地上流淌的黑泥忽然濺起向程深撲來。


    但在他身前半米,仿佛有一道無形的屏障,將所有汙染物質全都阻擋下來。


    程深腳步加快一瞬間便來到大祭司麵前,一把將它的頭顱拽起。


    嘩啦!


    它腦袋下麵連接著的是一具泛黃布滿黑斑的骨骼,那些黑斑,正是汙染物質已侵蝕入他的骨髓。


    “你怎麽……”


    大祭司眼神無比錯愕。


    “你確實病的很重,需要截肢。”程深說道,邊說著,他踩住大祭司的骨架,用力一薅,唰啦一聲就將它的頭顱,連同一條長長的脊椎硬拽了出來!


    “你敢破壞我的至高之身……!”


    大祭司怒道。


    “至高?我看你是燒糊塗了。”程深才不相信它的那番鬼話。


    通過阿黛爾之前的行為,他就已經推斷出這所謂的山羊教會,到底是什麽東西。也許,他們曾經真的受到過一位神祇的庇護,但那也隻是曾經了。


    “阿黛爾……你快阻止他……!”


    大祭司喊道。


    “嗯?”


    程深驀地轉身。


    卻見,一道高挑的身影正站在洞口處,那張潔白光滑的麵龐上沒有絲毫表情,一雙黑亮的眸子靜靜看著他,他在洞口布下的陣法竟完全沒有觸動。


    程深心底一沉。


    他失算了。


    向來無往不利的能力居然在此受挫。


    他看著阿黛爾,將大祭司的脊骨連同腦袋綁在背後,不管對方還在一直嚷嚷。


    “讓我離開,不然我就把你假裝神明,欺騙其他信徒的真相揭露出來。”


    程深說道。


    “嗬。”阿黛爾晶亮的眼眸中泛起殺意,“你覺得你有能力走出這裏?”


    程深麵色不變。


    “剛才我救治的那些傷員會在一個小時內全部死去。”


    他冷靜的拋出第二張底牌。


    阿黛爾雙眼微眯,一股強烈的危機感頓時籠罩程深全身,“我會把你抓住,將你的皮一寸寸生撕下來,把你的骨頭一根根拆開,讓你求死不能!”


    “如果我會害怕就好了。”


    刺啦!


    寬大的金屬羽翼撕破衣衫在程深背後展開,他的麵部開始融化,流淌成銀色的液態金屬,重新勾勒出另一張陌生的臉。


    阿黛爾穩操勝券的表情立刻陰沉下來,“你們這群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肆無忌憚殺害了我的族人後還想離開,真以為我對你們毫無辦法嗎?!”


    “……我覺得我們可以談談。”


    程深收攏羽翼,平靜下來。預留的底牌出盡對方還不做出退步,反而殺意愈發強烈,頓時讓他明白,繼續強硬的態度和威脅並不能讓阿黛爾服軟。


    與其硬剛下去不如先聽聽她的意見。


    這不是慫。


    是懂得屈伸忍讓。


    “大祭司的性命還捏在你手上,我們有什麽可談的?”


    阿黛爾麵色陰沉。


    程深一聽就懂了。


    “我會把他交給治愈教會,讓他這輩子再也見不到陽光。”


    他承諾道。


    “……解開我族人中的毒!”


    阿黛爾又道。


    程深攤手,“假的,我身上就沒帶毒藥。”


    “那我們有什麽可談的!”


    阿黛爾殺心頓起。


    “當然有,糧食、藥物,或是讓你的族人重返現實。我以為你想跟我談這些。”


    程深自然道。


    從阿黛爾沒對他出手那一刻他就已經想明白了一切。


    他偽裝成摩爾,實際一直暴露在阿黛爾的目光中,那麽她縱容自己做的事情就一定是有目的的。


    最開始。


    程深隻以為她是想通過自己的手處理掉這位大祭司。


    她會起這個念頭或許正跟大祭司渾渾噩噩的話語有關。


    那位庇護山羊教派的神祇,已經消失了,包括那所謂的神跡都是阿黛爾在自己造假。但這位大祭司卻聲稱他能感知到神明的意誌,正在與神融合。


    想也知道。


    他跟阿黛爾之間的關係和諧不到哪去。


    阿黛爾忌憚神明不敢動手,所以找到了他,但如果隻是這樣她不出現任程深達成目的就足夠了。


    她主動現身顯然是還另有所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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