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大帳內。


    曹操腰懸倚天劍,站在高階之上,目視著台下左右文武官員。


    左側文官席上,以荀攸為首,並列五大謀士:荀攸、賈詡、程昱、劉曄、陳群。


    右側武將列上,坐著曹氏宗族八虎騎與五子良將眾人。


    “孤此次南征,誓要擒拿劉備,蕩平荊襄,還大漢江山以安定!”


    曹操意氣風發,大有君臨天下的豪情!


    “孤自起兵以來,殺呂布,滅袁術,討袁紹,定遼東。天下洶洶,因孤而平,四海擾攘,因孤而定!”


    “然而真正攪動天下者,大耳朵劉備也!”


    曹操的眼中現出一絲恨意!


    “昔日孤好意信他,借兵五萬共討袁術,不想他出爾反爾,竊我徐州,殺我車胄!”


    “孤從徐州殺到冀州,縱然蕩平北地,但劉備不死,孤難以安枕!”


    “今次統兵五十萬,攻伐荊州,非圖荊州,實滅劉備也!”


    荀攸站起身來,躬身說道:“主公所言極是,荊州雖然富庶,兵強馬壯,糧草充足,但劉景升年老多病,荒廢軍政,各氏族把持荊州事務,唯利是圖,實在不足為慮。唯獨新野劉備,不可小視!”


    “而劉備所以難除,主要是因為他的身邊有顧澤輔佐,若無顧澤,劉備昔日在許昌的時候,就已經成為主公的階下囚,又豈能有今日!”


    荀攸言辭未落,旁邊武將席上,一人高聲笑道:“文若!也太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了吧!劉備不過是個織席販履之輩,顧澤一介書生而已!丞相統領天兵,征伐荊襄,如舉烘爐燎毛發一般,區區新野小縣,簡直不值一提!”


    荀攸抬眼望去,正是座下大將夏侯惇!


    “驕兵必敗,博望坡的火星尚未完全熄滅,難道將軍便忘記了不成?”


    博望坡上一把火,夏侯惇的十萬先鋒軍差點化為灰燼!


    “你!”


    打人不打臉,可是夏侯惇此刻卻覺得自己的臉猶如被人連續扇了十幾個嘴巴,火辣辣疼的鑽心。


    但偏偏荀攸又是此次南征的五大謀士之首,曹丞相的股肱之臣,哪怕他貴為曹族的第一近臣猛將,也不敢輕易的得罪!


    曹操輕輕一揮手,化解了尷尬的局麵。


    “博望之敗,主要因為我軍不明荊州的地勢,被劉備僥幸得逞。若稍加注意留神,劉備未必能夠如願!”


    “我料此次曹仁的十萬兵馬攻伐新野,必有捷報。”


    略微一頓,曹操似有思索,接著說道:“顧澤才智過人,遠勝於你等。”


    “若換做他處,我並無把握贏他!”


    “但新野不過是個無險可守的小城,也沒有博望坡那種奇險的地形,他想要贏我?”


    “我想不出他有什麽辦法!”


    曹仁是最早和劉備交戰的將領,昔日在樊城和趙雲鬥陣敗北的便是他!


    此次攻打新野,也算是給了他一個一雪前恥的機會。


    武將陣上,夏侯淵起身,躬身說道:“主公,曹仁兵馬一到,新野必定棄城而逃,縱然有些抵抗,也是螳臂當車,難成氣候。”


    “如今我兵甲齊備,糧草充足,何不分兵派將,直取荊州!”


    曹操點了點頭,迴頭環顧左右。


    “許褚呢?許褚何在?”


    “這個許褚!我讓他去軍馬名冊,為何去了這許多時,還不見迴來!”


    曹操麵現怒色,高聲叱道。


    許褚自從典韋死後,便成了曹操的近身保鏢,雖然沒有絕高的軍銜,但天下除了曹丞相之外,哪怕是漢獻帝的聖旨,他也視同廢紙!


    除了曹操,沒有人能對許褚下命令,更沒有人敢對他唿喝指揮!


    “丞相,俺來了!”


    大帳的門開處,許褚抱著一遝軍名冊,急匆匆的跑了進來,將軍名冊放在帥案之上,滿頭大汗的站在曹操的身側。


    “為何去了這麽久?若是耽誤了軍機,必要軍法從事!”


    曹操看了許褚一眼,怒斥聲中,顯然已經饒恕了他的過失。


    底下文武眾將心中暗想:“丞相對虎候的偏愛,簡直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


    許褚撩起衣服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低聲說道:“俺接了一批虎賁營的軍糧,所以晚來了,還望丞相莫要打俺的軍杖。”


    曹操麵色一沉,嚇得許褚規規矩矩的來了個立整,不敢再說話。


    “丞相,聽聞近日新野劉備,三顧茅廬於南陽臥龍崗,請下了臥龍先生諸葛孔明,拜為軍師……”


    “而先期軍師顧澤,已經在博望之戰結束後邊被劉備罷黜,不得迴新野,如今下落不明。”


    階下,程昱站起來,微微蹙眉說道。


    “諸葛孔明?”


    曹操微微一怔:“孔明其人如何?”


    程昱再拜說道:“孔明乃琅琊人,因戰亂自幼遷居荊州,躬耕於南陽,常自比管仲、樂毅,素有大才,不可小視啊!”


    曹操放聲大笑,手撫劍柄,往前走了兩步下了高階,站在文武中間:“如此說來,這諸葛臥龍,也不過是個狂妄自大的村夫而已!”


    “正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孔明不過是個閑居村野的書呆子而已,有什麽本領?”


    “豈能敵得過我這些征戰南北,百戰餘生的虎狼之師!”


    曹操麵帶笑容,振臂一揮,武將席上的夏侯惇、張遼等眾將都群情激昂,戰意十足!


    “孤戰顧澤,若說絲毫不懼,是欺人也。”


    曹操麵色頓時舒緩了許多,也從容了許多:“孤為三軍之帥,若無士氣,你們又如何應敵?”


    “如今顧澤既然已經離開了劉備,那我又有何懼?曹仁此去新野,必能成功!”


    “劉備自毀長城,罷黜顧澤,可以說是天賜良機,正是我一舉滅他的好機會!”


    賈詡往前挪了半步,低頭躬身,猶疑片刻,方才低聲說道:“主公之言不錯,顧澤在許都,在徐州,在新野,多曾算計於我。既然如今他遭劉備背刺,又無任何背景,何不趁此機會,永絕後患……”


    程昱鼓掌說道:“文和之言是也!主公何不從之!”


    曹操抬頭,看著帳外天際的白雲。


    顧澤天下賢才之首,孤平生唯一的對手……


    若他再輔佐他人,得遇明主的話,豈不是要一飛衝天,重迴我平生一大勁敵?


    “殺之?”


    曹操喃喃說道:“且待奪了荊州,再做商議!”


    “丞相……”


    站在高階上的許褚,又抹了一把額角的汗珠,他忽然想起了剛剛在自己軍帳裏,那位年輕先生的話。


    “曹仁此去攻打新野,必敗……”


    唰!


    階下所有文武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許褚的身上!


    曹操也霍然轉身,注視著許褚。


    “虎候,你說什麽??”


    荀攸懷疑自己聽錯了,忍不住追問道。


    “曹仁這次攻打新野,必敗……”


    許褚被曹操淩厲的目光注視,嚇得身子一抖,將顧澤跟他說的話忘了個精光。


    “說下去!”


    原本神態悠然,勝券在握的曹操,此時也變得麵沉似水。


    “俺……俺……”


    許褚一著急,額頭上黃豆大小的汗珠滾滾而下,仿佛這軍帳裏猶如蒸籠一般,燥熱難耐。


    “許褚,你怎敢惑亂軍心,輕下論斷!”


    武將夏侯惇自持自己的曹族身份,又是武將元老,低聲叱道。


    許褚看到夏侯惇,眼前一亮,瞬間想起了顧澤的話!


    “曹仁攻打新野,必敗……”


    “而且還是敗於火攻,跟博望坡燒夏侯惇一樣……”


    夏侯惇又被揭短一次,被氣的六神出竅,額頭青筋暴起,但偏偏打又打不過許褚,隻好暗氣暗憋,“你!你……”,你了幾次,一屁股坐迴座位上。


    一直沉默的賈詡,忽然開口,低聲說道:“丞相,許褚之言,不可不防啊……”


    聲音低沉深邃,似乎充滿了含義。


    “嗯?怎麽說?”


    曹操一愣,迴首看了賈詡一眼。


    賈詡的謀斷之術,沒有一個人敢低估!


    宛城之戰的時候,他輔佐張繡,對敵曹操陣營十幾個謀士,也絲毫不落下風!


    隻是此人行事低調,做事詭秘,輕易不肯發言,但若發言,必有所指!


    “我等所有眾人,對諸葛村夫都不了解。可諸葛在南陽隱居,未必不會研究我們。”


    “博望坡一把火之後,所有人都認為一計不可二用。諸葛村夫會不會反其道而行之呢……”


    所有文武眾將,麵色為之一變!


    但更多的人,又把目光轉移到了許褚的身上:“賈詡老謀深算,號稱毒士,能想到這一層,不足為奇。”


    “為何號稱虎癡的許褚,也能料知此事?”


    “難道他……大智若愚?”


    “不可能!”


    “也許會是賈詡的授意?”


    曹操低頭凝思,見旁邊眾人皆有憂慮驚異之色,反而抬起頭來,淡淡的一笑,輕描淡寫的一揮手:


    “一個諸葛村夫,不足為慮!”


    “縱然他有奇計,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新野彈丸之地,數千人馬,怎抵得過曹仁十萬精騎!”


    “而且他自樊城兵敗,吃一塹長一智,自然小心,豈能中了劉備的埋伏!”


    許褚木然的站在高階上,撓了撓頭:“可是先生說的,曹仁……”


    底下的眾人,這次卻將目光落在了低頭垂眉的賈詡身上:


    “許褚什麽時候拜賈詡為先生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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