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朝身後的隨從揮了揮手說:“都等在外麵!”然後才嬉皮笑臉的對秦無病道:“這你可錯了,沒有啥事比跟著你查案更有意思,你嘴皮子比說書的好,我愛聽。”


    說罷,老和尚帶頭往裏走。


    大長公主忙追上去說:“七叔可不許胡鬧。”


    “我哪裏會胡鬧?你問他,哪次查案我給他添過亂?我比林淮強,那是個傻的,我可不同……聽說死的是林淮的二哥?一家子攏共沒幾個人,躺床上起不來的就有倆,他怎會有興致到這裏來?武定侯的家教也太不嚴了……”


    老和尚走在前麵一路嘟囔著,秦無病客氣的與趙清晏走在後麵,仔細的聽著趙清晏介紹案情。


    起火的是一處單獨的院落,沒點銀子包不下來。


    昨晚伺候林毅的是蘭香館的頭牌蘭香,不管人換不換,蘭香館的頭牌永遠叫蘭香,沒點銀子蘭香可不伺候!


    林毅的隨從不見了,趙清晏覺得死者三人,便是林毅,蘭香和隨從三人。


    “幾時發現這裏走水了?”秦無病邊走邊問。


    “淩晨醜時末。”


    “正是熟睡的時候。”


    “正是!蘭香館的人發現的時候,火勢已是不可控,好在此園房屋獨立,沒有禍及其他。”


    “林毅出府隻帶了一名隨從?”


    “已詢問過武定侯府的門房,他們說是。”


    “那位頭牌沒人伺候嗎?林毅的隨從都沒能逃出來,她的丫鬟逃出來了?”


    “蘭香館的人說,蘭香很少接客,蘭香園伺候的人難得不用伺候在身前,幾人便在園子的倒座房裏喝了點酒,也是這幾人先發現的火勢……”


    “蘭香接客便不用伺候了?是不是說反了?”


    大長公主突然迴頭問:“這你也清楚?”


    秦無病腦子裏警鍾敲響,表情卻極認真的的看著大長公主問:


    “我是從沒有丫鬟伺候在身邊的,福爾摩斯四個你是知道的,平日裏根本不需要他們做什麽,隻是,家裏來了客人,是吧,還要住下,他們四個怎可能閑著?端茶倒水的,喝了酒的,不得準備點醒酒湯?即便睡下也不敢輕易離開吧?萬一醒了要水喝呢?”


    大長公主聽罷,認同的點了點頭。


    老和尚忙道:“趕緊將那幾名下人抓了,嚴刑拷問!”


    趙清晏還停留在秦無病的純真中,被老和尚突然一說,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做。


    “不急!”秦無病擺了擺手道:“先看了院子再說,屍體還在吧?”


    趙清晏忙答道:“在!原本是要帶迴府衙的,襄王爺有令,便留在原處著人看管。”


    秦無病道了聲謝,摸了摸懷中那塊令牌,不由得笑了,王爺太過謹慎了,不論在何處,王爺的話都好使!用不著令牌。


    ……


    幾人很快到了燒的隻剩圍牆和倒座房的蘭香園。


    秦無病站在院中,深深吸了幾口氣,聞了聞院子裏的味道,因為已是過去了幾個時辰,各種味道已經不是很嗆鼻子了。


    “仵作驗過屍了吧?”


    “驗過了,死者口鼻之中皆有灰燼,確實是燒死的。”


    秦無病四下裏看了看道:“這蘭香館著實不小,亭台樓閣,池塘花草……老板不是普通人吧?”


    趙清晏點頭道:“明麵上老板是商人,實際上背後是司禮監的掌印太監白生,這事兒京城很多人都知道。”


    “白生?這名字起的這麽直白?他不是德字輩兒的太監?”


    趙清晏呃了一聲,看向大長公主。


    大長公主道:“近身伺候的都是德字,有其他差事的,皇上會另外賜名。”


    “你們倆誰能將白生叫來?”秦無病看向大長公主和老和尚。


    老和尚忙說:“我剛迴來,誰都不認識。”


    大長公主迴頭看了眼瑛姑,瑛姑垂頭退下。


    “白不白生的放一邊,你快點驗屍呀!”老和尚催促道。


    秦無病笑了笑說:“走,看看去!”


    ……


    秦無病真的隻是看看,他站在廢墟中,連口罩都沒戴,老和尚遠遠看著,不停的催促他蹲下檢查已經燒焦的屍體。


    秦無病轉身突然喊道:“我這樣大的聲音,你聽得清不清楚?”


    “這不是廢話嗎?我又不聾!”


    “所以呀,火勢起來之後,屋內三人若是活著怎會不喊叫,那種喊叫要比我這樣喊更容易被人聽到。”


    老和尚想了想,轉身跑向倒座房,邊跑邊喊:“我進去,你再喊!”


    秦無病照做。


    老和尚從倒座房裏出來,嚷嚷道:“絕對能聽到,夜深人靜時,聽得更清楚!”


    大長公主站在秦無病不遠處,她皺眉問:“你的意思是,這三人當晚死在著火前?”


    秦無病嚴肅的走到大長公主身前,說:


    “他們的目的不是如何殺了這三個人,是如何嫁禍給我!既然是嫁禍,那便要留下蛛絲馬跡,萬一認定是因火燭走水,是天災,那可如何是好?”


    趙清晏就站在不遠處,秦無病根本沒有避嫌的意思,說話的聲調並不低,像是成心讓趙清晏聽到。


    趙清晏的內心又洶湧了,他在揣摩秦無病的用意,能做到京城府尹的位置,趙清晏怎會不懂權衡利弊?這案子指向秦無病是毋庸置疑的,這位‘一品捕快’進京後便大鬧武定侯府,隨後又非要進牢房住上兩日,這兩日誰來過牢房,趙清晏可是知道的。


    今日天不亮,蘭香閣的人報官後,趙清晏便收到襄王爺的命令——這案子等著秦無病來查。


    這是何等的信任?


    不管是誰要跟眼前這位年輕捕快較勁,趙清晏都覺得毫無勝算,既是如此,若是能在這位年輕人還沒確定身份之前收為己用……


    “隻看屍體燒焦程度和房屋燒毀程度便知,當時火勢很猛烈!”趙清晏上前一步說的很認真:“昨夜無風,院落後麵便是池塘,火起之時眾人應是都已歇下,即便是未熄滅的火燭引起大火,屋內三人,尤其是隨從,理應有時間將主人帶至安全之處,更不要說本應伺候在旁的那些丫鬟婆子,可這些人……隻能說,幕後之人留著這個破綻,便是想坐實他殺!”


    秦無病驚訝的看著趙清晏,他沒想到這位府尹竟能順著他的意思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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