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個時辰後,馬車抵達一片丘陵山區。


    在一處較高的山峰上,老遠看見一座小小的建築,甚為簡樸、自然,看著就很舒服。


    尤其是當朱由檢、李岩二人走到半山腰時。


    鐺——


    鐺——


    鐺——


    鍾聲突然響起。


    鍾聲清越古樸,恬淡之中,略帶一縷清香,聽得人舌底生津,通體不由自主的一陣舒服。


    “好地方!”


    朱由檢不由的讚歎一句。


    李岩笑道:“一般人也品味不出其間的妙處,公子到底不同凡俗,隻是聽幾句鍾聲,就能解得其中雅意啊……”


    草包皇帝擺擺手,不再說話。


    跟這些大明的讀書人咬文爵字,很容易露餡,很多事情點到為止就行。


    臨近山門時,朱由檢臉上露出一抹奇怪的笑意。


    這裏,竟然是一座尼姑庵?


    草包皇帝還是第一次來到這方外之地,心裏不由得有些緊張:“李岩,你說的好去處,便是這裏?”


    李岩笑道:“對啊,饅頭庵。”


    嗯,饅頭庵。


    這名字好!


    朱由檢決定,無論如何,他都要給這座饅頭庵題寫一個匾額,讓他的皇恩更浩蕩一些……


    ……


    進了饅頭庵,一名麵目清雅的尼姑迎接出門,雙手合十,道:“二位貴客,可是要品茶?”


    李岩摸出兩枚金幣遞過去,笑道:“請問妙語大師可在?”


    “在的。”


    那尼姑接過金幣,隨手塞入功德箱中,神情平平淡淡,似乎那隻是兩枚小小的銅幣而已。


    看到這一幕,朱由檢心中暗暗點頭。


    出家人,就該如此。


    在他的印象中,那些道觀、廟宇、山場什麽的,霸占著天下的名山大川,行的卻是賣票弄錢的勾當,往往一柱高香動輒三五千、七八萬,簡直就是印鈔機。


    看看大明朝的尼姑庵,多淳樸。


    那尼姑引了朱由檢、李岩二人走進一座偏殿,道:“兩位施主稍等片刻,妙語主持稍候便來。”


    朱由檢沒有落座,而是隨意的走動著、觀察著。


    “尼姑庵裏供奉的,竟然是送子娘娘?”朱由檢有些好奇的說道:“不應該供奉觀世音菩薩麽?”


    李岩笑道:“山不在高,有仙則靈。”


    朱由檢搖搖頭,笑罵道:“你這廝,別擺弄你的那幾滴墨水了,明知道本公子不學無術,根本就聽不懂你們這些讀書人的話。”


    李岩訕笑一聲,不吭聲了。


    人家朱腳公子是老板,老板說什麽都好聽,老板說什麽都對。


    “既然是送子娘娘,本公子倒還真應該敬上一敬。”說著話,朱由檢捏起一根線香,在燭火上點燃,恭恭敬敬的插入香爐。


    哢嚓!


    突然,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嚇了二人一大跳。


    這好端端的,竟然打雷了?


    剛剛進門的時候,不是還晴空萬裏的麽?怎麽這一炷香點燃,就是一聲驚雷?


    朱由檢還沒反應過來,李岩卻快步出門,站在廊簷下,舉頭向天上張望,臉上的神情就好像是見鬼了一般。


    “奇怪,怎麽突然就要下雨了?”


    黑雲翻滾,電閃雷鳴,一陣涼風席卷而過,好一陣暴風驟雨!


    朱由檢走出殿門,昂首看一眼通雲密布的天空,笑道:“我知道了,是本公子的一柱清香,讓送子娘娘感應顯靈了。


    這通雲密布的,我很喜歡。”


    自從進入夏天,北方又是一個多月沒下雨,旱情嚴重。


    所以,看見天空黑雲翻滾,電閃雷鳴,分明就是一場疾風暴雨,他這個當皇帝的心中,=自然十分喜歡。


    不過,對於李岩來說,卻是臉色大變。


    這片丘陵之地,周圍有兩條河流,一條名為白河,另一條名為潮河,平日間相安無事,反倒讓這一片地方植被茂密,可以說是山清水秀、風景宜人。


    可是,每次出現暴雨天氣,可就有些麻煩。


    洪水,泥石流,隨時都可能出現。


    “公子、要不咱往高處走走?”


    劈裏啪啦一陣響,暴雨傾盆而下,肉眼可見的,平地上就泛起一層白花花的水霧。


    饅頭庵的三座古舊大殿上,廊簷水猶如數十道瀑布,嘩嘩嘩的潑下來,看上去就很嚇人。


    朱由檢站在廊簷下,卻陷入沉思。


    在他的記憶中,這一片……應該便是燕山一帶,距離京城二三十裏之地……


    “密雲?”


    “密雲水庫!”


    他終於搞清楚,之前心中為何對‘彤雲密布’這個詞念念不忘。


    原來,凡事都有定數,他這個草包皇帝悄咪咪出了京城,來到這饅頭庵裏,心中微動之下,給送子娘娘奉上一柱清香。


    然後,一場暴雨傾盆而下。


    這就對了。


    “李岩啊,你這一次立了大功,本公子要好好封賞你!”朱由檢伸手接了一把水,凝視片刻,正色說道:


    “不僅要封賞你,而且,還要讓你成為天底下最最有錢的人之一!”


    李岩目瞪口呆。


    “封賞……”


    天爺爺喲,朱腳公子這是失心瘋了啊,連封賞這種大逆不道的詞都敢說出來?


    “公子,這地方的地勢有些低窪,如果暴雨持續時間長,白河、潮河爆發山洪,這一帶很容易被洪水湮沒……”


    “無妨無妨,有本公子在此,洪水沒那麽大的膽子。”


    朱由檢淡然說了一句。


    “咦,那位便是妙語大師?”


    突然,朱由檢眼前一亮,口中喃喃自語:“奇怪,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漂亮一些,豐滿一些,而且,嘖嘖,妙語、妙語,太有味道了!”


    李岩:“……”


    他開始有些後悔。


    早知朱腳公子是個好色之徒,想不到,竟然如此好色,比他李岩還要過分好幾倍!


    “兩位施主。”妙語大師撐著一把油紙小傘,在狂風暴雨中款款而來,竟沒有沾濕一絲一縷。


    朱由檢心中微動。


    早就聽紅柳姑娘說過,大明朝的民間,多有奇人異士,不要說一些隱居山林的武林高手,就是三教九流之中,風塵之地,也多有奇人。


    看來,這位妙語大師,便是一位奇人。


    看著眼前這位妙語,朱由檢不由得癡了,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人家的臉龐、胸腹、大腿……


    ……


    “大師,這是我們東家,朱腳朱公子。”李岩用餘光瞅見‘朱公子’的醜態,心中暗暗叫苦,趕緊上前一步,抱拳躬身說道。


    好歹,也要掩飾一二啊。


    這個朱腳公子,太不像話了!


    “妙語大師,你多大了?”朱由檢突然問道。


    李岩:“……”


    這就,粗俗,太粗俗了!


    妙語大師在京城權貴、文官清流眼裏,堪比觀音菩薩般的存在,就連一些大讀書人來到此間,也隻敢談論一些學問、書法、音律之道。


    誰還敢如此粗俗!


    這一次,真是草率了。


    他原本想著朱腳公子雖然好色,但根據其一貫的風雅清貴,應該也算是半個讀書人了,豈不知,眼前這貨直接就是一個草包!


    妙語大師聞言,也是微微一愣。


    然後,她微笑道:“不知施主問的是小女子的年齡呢,還是貧尼遁入空門的年歲?”


    朱由檢抬頭看了看天空。


    黑雲滾滾,大雨如注。


    漫天都是狂風暴雨,眼前偏生站立一位清雅可人的小尼姑,草包皇帝淡然笑道:“你願意說哪一個?”


    李岩心中暗罵:‘給你說個屁!’


    不料,那妙語大師卻學著朱由檢的樣子,伸手到雨幕之中,接了一大把水,嫣然一笑,道:“你猜。”


    朱由檢微微點頭。


    這便是佛家所說的‘機鋒’?


    他不懂啊。


    早知道應該多請教一下錢謙益,那貨對三教九流之事,多有涉獵,幾乎可算是一個‘小愛同學’了。


    “小孩子才做選擇題,本公子,全都想聽。”


    朱由檢哈哈大笑,伸出一手,遞到妙語大師麵前:“外麵雨大,來,我拉你上來。”


    他的本意是,一個大美女站在雨中,他一個大老爺們卻在廊簷下避雨,這就不對了。


    所以,他就很單純的想拉人家到廊簷下來避雨。


    不料,這話落在妙語大師、李岩耳朵裏。


    卻變成了另外的意思……


    李岩默默轉首,看著漫天大雨,假裝沉思著走到大殿的另一邊。


    妙語大師,則微眯著兩隻妙目,側著頭,很認真的上下打量著朱由檢,臉上現出一抹紅暈。


    “這位施主……”


    “我叫朱腳,老朱家的種,名字很霸氣,就是沒什麽金手指啊。”


    “貧僧……”


    “趕緊上來,雨水落到你的秀發上了!”


    朱由檢一把抓住妙語大師的袖子,直接將她提到廊簷下。


    ‘這個世外高人,約莫九十八斤左右,按照一米七二的個頭來算,應該算得上是大長腿小姐姐了……’


    朱由檢拍了拍手,麵不改色的說道:“你還沒告訴我芳齡幾何呢?”


    妙語大師站在廊簷下,一張俊俏小臉漲的通紅。


    這個朱腳公子,太粗暴了。


    把人家的胳膊都弄疼了……


    場麵突然變得有些詭異起來。


    朱由檢大大方方的一伸手,道:“大師,既然不願告訴我你的芳齡,那就請喝茶去吧。”


    妙語大師:“……”


    這饅頭庵,是她的地盤啊。


    這位朱公子……好霸道的說……


    不由得,她的臉再一次出現一抹飛紅。


    她藏於寬大袖中的兩隻小拳頭,捏的叭叭作響,就想幹點什麽才好。


    她有些疑惑,以往,她作為出家人,對天下男子從來不假於色,從來當他們是一群酒囊飯袋之徒,尤其是一些讀書人,更是有賊心沒賊膽,偏偏一個個裝腔作勢的,跑到這裏來‘品茶’。


    要不是亂世之下,幾文香火錢來之不易。


    她早就將山門關閉了。


    今天這是怎麽了……


    ……


    朱由檢似乎看出尼姑的窘態,哈哈大笑,道:“不就是個年齡嘛,即便是那些天生地長的神明造化之物,也不過是悠悠歲月而已。


    更何況,你我皆為俗塵之人。


    別以為剃了光頭就是佛菩薩,也別以為臉上生的俊俏,就成了大師,本公子看不得別人裝逼賣萌。


    因為,本公子最喜歡的,就是裝逼賣萌。”


    這一番話,說的不倫不類,粗俗不堪,不過卻也是草包皇帝的心裏話。


    大明朝的老百姓,都餓的在吃屎,你一個小小的尼姑,不就生的美麗動人些麽?比起朕的一萬名愛妃來說,不過也就是紅粉骷髏大軍中的一粒塵埃而已。


    給朕裝什麽清純?


    裝什麽大師風範!


    信不信朕來一個霸王硬上弓……


    ……


    “這位施主說話……頗有禪理,深入淺出,簡單明了,卻令人深思。”


    妙語尼姑定了定心神,淡然說道。


    “本公子不懂禪理,但懂人情世故,”朱由檢也淡然說道:“你這座饅頭庵,一年十萬金幣的香火錢,夠不夠花?


    如果不夠,缺多少,本公子給你多少。


    當今世上,官吏貪腐,軍紀廢弛,百姓塗炭,你一個婦道人家化緣不容易,本公子包養你了。”


    還有一些話,朱由檢沒說出來。


    那些個豬尾巴頭、羅圈腿、土皇帝、遼西將門、豪門世族之流,都想謀取朕的這江山社稷,朕眼下還,沒能力一一給弄死弄殘。


    可眼下這座區區饅頭庵,朕先給蕩平再說。


    不料,他的話音剛落,妙語大師就連連擺手,道:“太多了,太多了……”


    “不多,區區十萬金幣而已。”朱由檢麵不改色的說道:“隻要你讓送子娘娘顯靈,讓我所有的老婆都懷孕,再給你百萬金幣都行。


    對了,你這位送子娘娘靈不靈啊?”


    妙語尼姑:“……”


    這話,沒法接招啊。


    這位財大氣粗、說話霸道粗俗的朱腳公子,果然就……十分的英武呢。


    “神佛之事,信則靈,不信則不靈,這完全看你心中所念所想了。”遲疑好幾個唿吸後,妙語尼姑終於忍不住說道。


    “我信的很。”朱由檢笑了笑,伸手去牽妙語的手。


    卻被人家不著痕跡的避開。


    朱由檢再次確認,眼前這個小尼姑,身上的功夫十分不錯,估計他得花上大半夜功夫,看能不能給打哭。


    “施主,你是要求子還是求女?”


    為了擺脫尷尬,不至於得罪眼前這個‘冤大頭’,妙語尼姑走到神像前,捏起一根線香點燃,隨口問道。


    “最好都是龍鳳胎啊,”朱由檢想到,自己的一萬名愛妃,如果都能懷孕,給他誕下一兒一女,那可不就是一個軍麽……


    “陰陽交合,男女乾坤,自有天定,豈能如此……”妙語尼姑還想說什麽,卻被朱由檢直接攔住了。


    “你上香就是了,別說不吉利的話,”朱由檢沒好氣的說道:“本公子就要龍鳳胎,你的送子娘娘做不到,那你就幫我生幾胎;


    如何?”


    妙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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