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大西天子張獻忠”起兵造反的名堂,暗中給草包皇帝練一支百戰百勝的鐵軍,這種大逆不道的做法,也就茅元儀敢去做。


    也敢當。


    於是,秋高氣爽、草長鶯飛的九月。


    張獻忠的兩萬兵馬,橫掃關中平原一帶,不到二十日,便攻破西安府周邊七八座縣城。


    兵鋒所指,便是西安府……


    ……


    “這個茅剃頭,鬧騰的挺兇,就是帶不來多少敗家值啊……”


    聽著魏忠賢細聲細氣的稟報,朱由檢悄咪咪打開人物麵板,瞅著到賬的幾十萬點敗家值,他隻覺得心累的不行。


    這種隔靴撓癢式的‘敗家計劃’,讓他十分不滿意。


    “這都弄出一個大西天子張獻忠,並即將在西安府登基稱帝了,怎麽才到賬區區幾十萬點敗家值?”


    顯然,敗家姿勢出問題了。


    “忠賢啊,你說西安府那邊張獻忠造反,該派誰去剿殺鎮壓?”草包皇帝揉著眉心,慵懶的問道。


    “萬歲,奴婢……不敢說。”魏忠賢小心翼翼的說道。


    “嗯?你這老閹貨,除了不敢弄客氏巴巴,還有什麽你不敢的?”朱由檢嫌棄的瞪一眼魏忠賢,突然笑道:“啊,是朕說錯了,你是不能弄,而不是不敢弄。”


    魏忠賢:“……”


    草包皇帝的這種膚淺調侃,讓魏忠賢心中暗喜不已。


    隻要皇帝還記得敲打他魏忠賢,則說明他這個大宦官,在皇帝心目中,尚有一席之地。


    “萬歲,奴婢覺得,區區一個張獻忠,就算是攻破西安府,也不過是疥癬之疾,萬歲爺根本就沒必要糾結,調集幾萬精兵即可鎮壓之。”


    魏忠賢沉吟著繼續說道:“而且,就算是朝廷大軍順利剿滅這股流寇,其實對朝廷也沒什麽好處。”


    朱由檢點頭,默默的瞅著魏忠賢,以示鼓勵。


    “萬歲爺的心思……咳咳,奴婢鬥膽諫言,對這一支流寇,朝廷完全可以裝作手足無措,既沒錢又沒糧,同時還調集不出一支可以征剿的大軍;


    唯有如此,那些個蠢蠢欲動者,才敢陸續冒頭……”


    聽著魏忠賢的‘餿主意’,朱由檢深以為是,笑道:“以你老閹貨的想法,朝廷此時該做的,便是哭窮裝弱?”


    魏忠賢:“大致差不多,而且,朝廷還需要表現出色厲內荏、手足無措,唯有如此,那些大魚才願意咬鉤。”


    朱由檢哈哈大笑,指點著魏忠賢的鼻子罵道:“你個老閹貨,以後就喊你老陰貨吧,這治國理政之事,朕一點都不懂,隨便你去折騰吧。


    對了,朕的一萬愛妃什麽時候到位?”


    魏忠賢心中苦笑不已。


    這位萬歲爺,表麵上一副癡呆傻,心底間卻明白的跟鏡子似的,嘴上說著對治國理政一竅不通,實際上……


    “萬歲爺,奴婢昨日已經問過欽天監司禮監的值守官,下月二十六日,乃黃道吉日,大吉大利,要不?”


    “好,幹!”


    草包皇帝一錘定音:“治國理政、打打殺殺這些小事,你們大臣們商量著去辦,朕一心一意寵幸一萬愛妃便是了。”


    魏忠賢眼角抽搐,連聲稱是。


    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看看人家草包皇帝這生龍活虎的樣子,魏忠賢隻能哀歎不已。


    打發魏忠賢離開,朱由檢再一次陷入百無聊賴、無所事事的‘賢者狀態’。


    隔靴撓癢!


    他歎一口氣,暗道:“要不,出去耍耍?”


    不過,想想還是算了,他是皇帝,出去玩耍一趟,明著暗著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讓他想起來就頭皮發麻,渾身不舒服。


    “還是太過孱弱啊……”


    朱由檢伸了一個懶腰,斜歪在一張羅漢床上閉目養神。


    “公子有心事?”


    一陣幽香襲來,卻是紅柳姑娘走進船艙,手裏捏著一截翠竹,卻是曹公那邊有飛鴿傳書過來。


    “欲將心事付瑤琴,隻是當時已惘然。”


    草包皇帝感慨一句,牛頭不對馬嘴的兩句詩,說的甚為順溜。


    紅柳姑娘掩嘴一笑。


    公子爺的“文采斐然”,她是早有領教,這種胡亂搭配的功夫,估計能氣倒山東大儒孔氏後人一大片。


    “公子,曹公那邊有消息傳來,江南一帶的韭菜開始瘋長,要不要狠狠的刮一層地皮?”紅柳姑娘將翠竹遞給朱由檢。


    朱由檢嗬嗬一笑,隨手打開竹筒,抽出一卷絲帛,粗略看一眼便遞給紅柳,道:“你們看著辦,朕不懂,也不管,反正隻要不玩脫靶,隨便他們去折騰吧。


    這個曹公也真是的……”


    他再一次躺平,在羅漢床上伸出手臂:“紅柳,來,陪朕說說話。”


    紅柳姑娘笑道:“今天還是算了吧,這段日子,公子還是要養精蓄銳……”


    朱由檢哈哈大笑,不以為意。


    不就是一萬名愛妃麽。


    “對了,茅剃頭那邊可有消息?”突然,朱由檢想起一事,皺眉問道。


    “有,”紅柳姑娘正色說道:“洪承疇組織七萬兵卒嚴陣以待,打算在關中一帶全殲流寇張獻忠。


    對了,茅元儀還傳來消息,讓公子再給他送過去一批新式火器,最好是那種機關槍……”


    朱由檢:“……”


    這個茅元儀,這前前後後都送過去多少新式火器,就算是裝備兩三個師都差不多了吧?還催著要火器,簡直就是朕的敗家好助手啊!


    “大明北線鐵路還沒修築好,搬運不方便,這樣,迴頭讓宋應星派一批大明學子過去,直接在西北建幾個兵工廠,讓那個茅剃頭自己想辦法弄槍炮去。


    朕懶得過問這種小事。”


    朱由檢這一次是豁出去的想要大敗特敗一次,甚至,他都不顧忌茅元儀是否會擁兵自重,到最後來一把‘龍虎鬥’……


    ‘如果茅元儀真的要造反,朕幹脆把這大明天下讓給他算求了!’


    ‘這個敗家子當的有些憋屈啊。’


    ‘不能征戰,不能自己搞科研,前後整個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廢物傀儡……’


    ……


    如此想著,草包皇帝的臉色漸漸陰沉下去。


    他也想幹點大事。


    問題是,實力不允許啊!


    “公子,要不去湖麵上吹吹風?”紅柳姑娘看著朱由檢的臉色難看,笑著勸慰道:“曹公再三叮囑,要我時刻關注公子的心情,若是有些憋悶或者煩躁,最好出去散散心,走走看看,心情慢慢也就會好起來的。”


    朱由檢擺擺手,道:“無妨,男人嘛,每個月總有那麽幾天心情不太好,習慣就好了。”


    紅柳:“……”


    “朕出去找一下靜靜。”朱由檢翻身起來,慢悠悠的走出船艙,踏上一條小舟,一路向岸邊靠去。


    他是真的想靜一靜了。


    登基一年多來,他又是賑濟災民,又是想盡一切辦法平衡朝廷各種勢力,同時,更是不遺餘力的搞生產、搞擴張、拉動內需,全力以赴的發展科技樹……


    草包皇帝的心裏,甚至已經盤算過讓出江山社稷,他寧可去當一個藩王。


    甚至,一介草寇。


    跟隨茅剃頭去造反,也是他心裏非常向往的。


    想要好好敗家,他也蠻拚的,所做的一切,不過就是為了穩住基本盤不崩而已,這條路難道走錯了?


    然並卵。


    這個大明朝實在太爛,就算是科技再發達,農業水利再先進,大明火器即便是橫掃天下、一統全球,在朱由檢看來,卻不過是讓一坨狗屎開花而已。


    沒什麽意思。


    到頭來,還不是成為豪門世族和貪官汙吏手裏的槍,掉轉過來欺負老百姓?


    “還是茅剃頭好,心無旁騖,一心一意打仗造反搞事……”


    踏上北岸,朱由檢在京城裏無所事事的晃悠著,感歎著,不知不覺間,竟然來到曾經的信王府。


    大明學堂。


    站在大明學堂並不如何偉岸的‘校門’前,草包皇帝微米雙目,很認真的仰望著‘大明學堂’那幾顆鎏金大字,若有所思。


    ‘朕的書法還行嘛,起碼能混個大明書協……’


    “喂,小白臉,你瞅啥呢?”


    突然,一名黑臉漢子走過來,並肩站在朱由檢身旁,昂起脖子,也很認真的看著‘大明學堂’那四顆大字,嘴裏猶在嘟嘟囔囔:“瞅啥瞅?這字寫的真雞兒醜,比蚯蚓爬的還難看。”


    朱由檢:“……”


    這黑臉漢子會不會說話啊?不會說話就少說幾句。


    “你懂書法?”朱由檢隨口問道。


    “不懂,”黑臉漢子撓一撓後腦勺,憨笑道:“不過,俺媳婦懂。”


    朱由檢愣了一下,忍不住問道:“你媳婦懂?”


    “對啊,俺媳婦曾經說過,她用腳丫子夾住一根棒槌,隨便在爛泥裏畫一畫,寫出來的字都比咱大明草包皇帝寫的字好看十倍、百倍!”


    黑臉漢子頗為得意的笑道。


    朱由檢歎一口氣,道:“看來,你媳婦不是山東孔家的,就是江浙王家的。”


    黑臉漢子:“你啥意思?俺咋聽不懂你說的話?俺媳婦既不是山東孔家的,也不是江浙王家的……對了,要不你猜猜俺媳婦是哪裏人?


    你這小白臉若能猜的出來,俺算服了你!”


    朱由檢:“……”


    這莽漢子簡直了。


    一個鄉下婦人,讓他如何去猜測她的出身?又不是什麽大家閨秀、名門大戶……


    “我猜你媳婦是西北那邊的,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獅子頭,武功高強,心狠手辣,對你這糙漢子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重揍!”


    朱由檢瞅著黑臉漢子,半開玩笑的說道。


    既然這糙漢子甚是無禮,還不怎麽會說話,幹脆刺激幾句看看能不能激怒。


    最好勃然大怒,動手動腳……


    不料,那糙漢子聽著草包皇帝的話,兩隻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一張毛茸茸大嘴張開好半天,這才驚奇的說道:“大爺的,這你都能猜中啊?”


    朱由檢愣住了。


    這也行?


    “俺媳婦還真是西北那邊的婆娘,粗手粗腳就不說了,反正在草原大漠深處生活二十幾年,就算是皇後娘娘估計都會被風沙刮成一坨駱駝糞!”


    黑臉漢子咧嘴笑道:“而且,你這小白臉說的還真準,俺媳婦出身武林世家,當姑娘的時候開過飯館子,開過客棧,而且還當過山大王;


    一身橫練武功舉世無敵,胳膊腿兒上的腱子肉,簡直比駱駝的腿還硬氣,棍棒砸上去當當作響呢,哈哈哈……”


    朱由檢默默插一下雙眼,向後退出半步。


    黑臉漢子滿身的汗臭,差不多比騾馬店的那些駱駝還衝……


    “你能娶到如此硬氣的婆娘,還真是你的福氣呢。”朱由檢調笑道。


    “那當然了,自從娶了媳婦,俺就再沒被別人欺負過,嘿嘿。”黑臉漢子嘿嘿笑道。


    朱由檢沒吭聲。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糙漢子是個耿直人,根本聽不來別人的譏諷調笑之語,讓朱由檢心裏挺舒服的。


    跟滿朝文官清流、武官督撫們鬥智鬥勇,草包皇帝自己感覺都快成老狐狸了,好不容易碰見一個直爽人,反倒感覺挺爽快。


    “你知道為啥自從俺娶了媳婦,別人就再也不敢欺負了嗎?”黑臉漢子笑問道。


    “因為,你媳婦太厲害,別人都害怕被你媳婦揍唄。”朱由檢道。


    “你這小白臉啊,腦子不好使吧?”黑臉漢子同情的拍了拍朱由檢的肩膀,感歎道:“因為,別人沒機會揍俺啊……”


    朱由檢:“……”


    這也行?


    “對了,你到京城幹嘛來了?”朱由檢突然問道。


    “來找人。”黑臉漢子有些尷尬的笑道:“本來,俺媳婦跟俺一起進城的,結果,在西門大街附近被一隊兵馬衝散後,俺媳婦找不見俺了;


    小白臉,你知道信王府在什麽地方嗎?


    俺媳婦說過,如果在京城跟她走散,可以到信王府一帶等她。”


    朱由檢神色古怪的瞅一眼黑臉漢子,笑道:“這裏便是信王府,瞅見沒有,那幾顆鎏金大字,寫的不就是信王府三個字麽?”


    說著話,他指著‘大明學堂’四顆鎏金大字,調侃道。


    “不對啊,信王府……是三個字,這是四個字……”黑臉漢子板著指頭仔細算計一番,突然咧嘴一笑,道:“小白臉人不錯,沒有騙俺,這裏果然是信王府。


    不過,這信王府三個字前麵,為啥多了一個大字?


    嘶,好奇怪啊……”


    朱由檢搖搖頭,轉身便走。


    跟這種憨厚之人相處時間太久,他擔心自己的腦子也會不好使……


    ……


    “站住,俺讓你走了嗎?”


    不料,就在草包皇帝剛要轉身離開之際,那黑臉漢子暴喝一聲,一隻毛茸茸的大手便按在他的肩頭。


    朱由檢吃了一驚。


    他現在的敏捷、力量和騎射,早已超乎常人數倍,就算是一些武林高手想要將爪子搭在他的肩頭也是不可能的。


    這黑臉漢子、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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