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北市朱雀街往西約摸八公裏,建著一處“臨湖花園”,這邊不但售賣多層商品房,還有幾排獨棟小別墅供應,環境非常幽靜,空氣也特別新鮮。本地屬於五線小縣城,房價沒那麽誇張,二百多平的獨棟小“別墅”聽著相當唬人,其實售價隻在百萬左右,擱那些“有錢主”眼裏,委實不值一提。


    大年三十晚上,臨湖花園迎來了一位低調的億萬富翁,那就是嶄新的世界冠軍,ibf重量級拳王高遠同學。


    當初為躲避媒體的糾纏,高遠就悄悄地為母親購置下這處房產,自打他們搬過來之後,效果立竿見影,省去許多麻煩。可母親田素芬屬於那種故土難離的人,隻要高遠身在國外,她還是喜歡溜迴朱雀街的老家去住,畢竟那裏老鄰居多,熱鬧。


    蒜泥鹹肉、五香牛肉、紅燒草雞、清蒸鱖魚、紅燒肘子、辣炒冬蟹、搭配兩道素菜,高家的年夜飯非常普通,也非常“硬實”。


    看著兒子瘋狂猛刨,而且明顯“沒瘦”,田素芬欣慰道:“多吃點兒,沒人跟你搶。”


    高遠道:“嗯。”


    漸漸的,他發現母親瞧著自己的眼神很不對頭,心裏有些發毛。


    “咳咳,媽您怎麽了?”


    田素芬笑眯眯道:“沒啥,我挺好的。”


    高遠放下筷子:“您要罵要揍就痛痛快快的,相親的事情兒子可不去啊,打死都不去!兩個不認識的人硬往一塊兒湊,又沒有共同語言,多尷尬啊。”


    田素芬道:“嗨,你既然已經都有目標了,媽還揍你幹啥?”


    高遠瞪眼道:“啊?我有目標?我有什麽目標?您又聽誰瞎咧咧啦?賈純還是王家棟?”


    田素芬道:“家棟這孩子跟我說的,連照片都發我手機上了……姑娘模樣真不錯,笑起來也好看,媽非常滿意。”


    高遠劇烈咳嗽道:“那小子的話您也能相信?從小到大,他哪迴靠譜過?”


    田素芬哼道:“不靠譜?你是說自己吧?什麽事情不是你帶的頭?小時候砸人家玻璃,偷人家葡萄,往鄰居魚缸裏倒二鍋頭,大一點兒就胡亂打架、抽煙、喝酒,欺負女同學……”


    高遠麵孔漆黑:“呃……”


    田素芬道:“新年你就二十四周歲了,啥時候把姑娘領迴家,讓媽看看,我好給她準備見麵禮啊。你倒是不急,可我急啊,家棟的兒子早都會喊人啦!”


    高遠道:“我根本不知道她是誰,上哪兒領去?”


    田素芬道:“裝,使勁兒裝,喏,照片你自己瞅……”


    她打開手機劃弄兩下,往高遠麵前一放。


    呃……


    這是一張高遠在拳台上慶賀勝利的照片,他的懷裏,正抱著人家安心呢!自從兩人認識開始,無論天涯海角,無論相隔多遠,隻要他一有比賽,安心就必到現場支持無疑,姑娘眼底隱藏著的傾慕,高遠當然能夠讀懂。而且,安心腰細、腿長、身材好,幾乎符合某同學一切的審美觀念,要說他根本不喜歡人家、根本沒有一點兒動心,那就是瞎扯淡。


    高遠胸口震動,閉上嘴巴。


    短短的一瞬間,對他的觸動非常之大。原來,他刻意迴避的東西,其實早就已經住進他的心裏。這一刹那,高遠腦海中飛掠而過的無數畫麵,點點滴滴,最終都匯聚成一道頎長的倩影……


    田素芬得意洋洋道:“看看,老實了吧?跟我還保密!咱們家都冷清那麽多年了,也是時候該添口人啦,你爸走得早,難道你就忍心讓媽再這樣孤零零下去?”


    或許,是該到為自己找個港灣的時候了。愛情,不一定非要轟轟烈烈,平平淡淡也挺好,眼神可以交匯、心靈可以相通,有共同的話題,如此便已足夠。很多時候我們渴望的幸福,其實就在身邊藏著,如果非要等兩相錯過再幡然悔悟,那就太遲了。


    高遠捧起飯碗,默默進食。


    田素芬盯住他的表情,嘴角綻開笑意。


    對於中國的普通老百姓來講,觀看一年一度的春節晚會屬於必有項目,無論好不好看,無論精彩不精彩,沒有它三十兒還真不像那麽迴事。


    高遠陪母親待在電視機前,手機劈裏啪啦接連響起,祝福信息、拜年電話,總也沒完沒了,他怕吵著母親,走迴自己的房間一一迴複。


    十二點左右,一個名字令高遠驀然呆住。


    安心!


    高遠遲疑了幾秒鍾,終於接聽。


    相隔千裏,又是在這麽晚的時候,安心的聲音大異於平常,變得無比溫暖動人,還有那麽一絲絲慵懶的味道。


    “高哥,新年好!”


    “哦……新年好。”


    “昨天我趕早去了酒店,想開車送您去機場來著,可您已經走啦,真不巧啊。”


    “呃……謝謝你。”


    幾句話一說,高遠陷入沉默。兩人唿吸相聞,就那麽無言著,兩分鍾、五分鍾,直到外頭辭舊迎新的煙花爆竹鋪天蓋地炸響,點亮了整片夜空……


    安姑娘輕輕的、小心翼翼的、試探著說道:“高哥,農曆初九是我的二十三歲生日,我打算在酒店辦個聚會,邀請一些……一些好朋友……您……您方便過來聚聚嗎?您放心,沒有生人,也沒有記者,好多都是我的師兄妹,大家肯定能聊到一塊兒去……”


    高遠喉頭發幹,他慎重地說道:“我……一定到。”


    安心那邊連唿吸聲都已經停止。


    很久很久之後,安心低聲說道:“我等你。”


    請注意,不是“您”,而是“你”,一個字的變化,勝過千言萬語。


    高遠咳嗽道:“你喜歡什麽禮物,我好準備準備。”


    安心道:“我什麽都不需要,隻要你能來……”


    這個電話,足足從一五年持續到一六年,時間跨越兩個多鍾頭之久,話倒沒說幾句,沉默以對是唯一的主題。當夜,高拳王被從未有過的安逸和閑適包圍,睡覺睡得極其踏實香甜。


    打農曆初一開始,高遠就陷入淡淡的期待裏,他走親戚、訪朋友、運動健身、玩牌下棋,一個人獨處,一群人歡鬧,總會莫名其妙走神,總會莫名想到某一個名字,某一雙眼神……


    ps:稍微過渡兩章,馬上迎來大戰魔鬼福爾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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